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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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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琳和陈雁南的重逢不欢而散,顾小艾跟魏全在健身房的几次“偶遇”倒是颇为愉快。

    魏全担着中院执行局副局的担子,顾小艾一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新人,想跟领导搞好关系太正常了,恰巧俩人都在一家健身中心,一来二去就混个脸熟,再往下聊聊,也就十分熟络了。

    按魏全的说法,他喜欢小艾这样阳光向上、充满干劲儿的姑娘,因而明里暗里,总会多给她一些提点关照。

    比如告诉小艾,特别执行处是局里的要害部门,也是敏感之地,顶头上司是个市政府领导钦点、空降到特执处背景深厚的左琳,旁边有个看似不着调、实则城府颇深的周局心腹于川,两人几乎象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利益,而为了保证特执处的权能,最好以后有什么特殊情况,她要及时向他汇报。

    比如告诉小艾,年轻人好好干,只要站好队,跟对人,他会关照她今后的发展。

    再比如,在健身的空档,送了小艾一部iphoneX。

    拿着连外封都没开的手机盒子,顾小艾愣得反应不过来,“魏局,这……这可不行……”

    她到底还知道无功不受禄,说着就赶紧要把手机还回去,可魏全却再不肯接了,“给你的你就收着。这本来也是朋友送的,我赶不上这个时髦了,你们年轻人用合适。”

    “这……”

    魏全不怎么在意地劝说道:“买个新号装上,就当单位配给你的,以后用新号和我联系。另外,切忌不要在公共场合和我单独在一起。”

    一起在健身房练了不少日子,顾小艾对魏全快比对同一个办公室的尹东训还熟了,没了拘谨,这会儿就暗暗吐舌头,有点娇憨地小声吐槽,“真成保密局了。”

    槽是吐了,可手里的手机再没了推拒的意思,新款iPhoneX,一部手机快赶上她俩月工资了,年轻人都喜欢这个,真到了手里,魏全神色坦荡地送出来,顾小艾就控制不住心里的那点小渴望了,“那……谢谢魏局。”

    魏全笑笑,今天的目的轻松达成,他无意逗留,开始收拾东西,“你帮我守着特执处呢,这点奖励是该得的。”

    “魏局,我其实……有点情况,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顾小艾犹豫了一瞬,看着魏全无声询问的眼神,手里拿着Iphone,连带着心里一暖脑门一热,继而说道:“那天左法官接电话,于川后来跟我说,他不经意看见来显了,是‘郑老师’。后来琳姐拿着电话出去接了,神神秘秘的,于川说,她跟郑怀山的关系好像不一般。”

    “这是个重要消息,”魏全神色一凛,故意凛然而严肃地看着小艾,“左琳本来就是市领导安排进来的人,现在又跟市里特聘的法律顾问关系特殊……她有问题。日后左琳有什么动向,一定要及时来跟我汇报,能提前的最好提前,局里也好有个防范。”

    顾小艾本来对这件事的重要性存疑,听见魏全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左琳有大大的问题,她抿紧嘴唇,一边觉得各方面相处这么长时间左琳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一边又觉得她辜负了自己和院领导的信任包藏私心太过分,两种感情拧在一起,倒是让她对监视左琳这件事,有了严肃的使命感,“魏局放心,我一定按您吩咐做到最好!”

    ………………

    …………

    在百川上了一个月的班的张思鹏拿到弃政从商后的第一笔工资时,看着工资卡上此前想都没想过的巨额薪水,他第一个打算就是给左琳买一款最漂亮的戒指,带她去吃一餐最浪漫的饭。

    他提前一周就多方打听选定了餐厅,又订好了位置,去卡地亚买戒指,划卡的时候看着眨眼间划掉的数字,心里被一瞬间的不安和更大的满足填得满满当当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钱这么好赚,而大把花钱的感觉竟然这么上瘾。

    他一扫当初被开除公职时的颓唐,只觉得百川才是能让他施展拳脚和抱负的地方,心里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再过不久,就要给左琳最盛大的求婚,最好的婚礼,和最幸福的生活。

    可万全的美梦没做多久,他前脚刚买了戒指订了饭店,后脚才切身处地的知道,原来刚入职时乔安娜有意无意点他的那句“你也得想明白一个道理,在陈雁南手下工作,那就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得做,否则的话,一年给你上百万的年薪,凭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雁南竟然指使他带着陈志非一起去负责永嘉地产资产评估的天平会计师事务所,威逼利诱地把刘所长跟他们拖到一条船上,强行逼他拖慢永嘉资产评估的进度!

    他本来根本不同意,可陈雁南只给了他两条路,要么做,要么走。

    他刚拿到工资,刚尝到百万年薪中十二分之一的甜头,食髓知味当然舍不得走,只好应了她的要求,跟陈志非一起去“天平”疏通关系,可哪知道陈志非的“疏通关系”,竟然跟地痞流氓威逼利诱打砸抢耍无赖没任何差别……

    他甚至把刘所长在南山区地税上班的老婆冯怡和正在青苗幼儿园中二班的女儿刘思田都扯了进来,大把的钞票砸在始终强硬地梗着脖子不肯屈从的刘所长头上,狞笑着问他,“我可以不碰你,但你怕不怕我碰她们?”

    张思鹏从没见过这阵仗,当即跟着刘所长一起愣在当场,根本无法想象现在这个文明法治社会,为什么还有这样拿人家老婆孩子威胁就范的泼皮流氓。

    可悲哀的是,不管他看不看得过眼,他跟陈志非一起到事务所,他也就成了这件事的帮凶,这条贼船,他已经下不来了。

    可他明明知道他的女朋友在执行永嘉。

    殚精竭虑斗智斗勇,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

    而现在,他竟然隐隐的站在了左琳的对立面,成了她顺利执行的阻碍之一……

    张思鹏握着兜里的戒指盒站在餐厅大门外,有那么一瞬间,他没脸看见左琳,下意识地想回避,退却之际,手臂却被人轻轻挽住了,熟悉的触碰,熟悉的淡淡香气,张思鹏不用转头,也知道旁边来的是谁。

    正好是周六,从家里直接过来的左琳穿了件白色的连帽T恤,清爽的像个青葱校园里烂漫单纯的女学生,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微微仰着脸看他,“还好还好,我以为我来晚了,你怎么站这儿不进去呀?”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站在这里就能等到我的命定之人——”张思鹏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心情,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从善如流的笑起来,“果然,我的预感是准的。”

    “就你会说话。”左琳嗔怪地瞪他一眼,眼里却始终都是甜甜的笑意,跟他进去在订好的位置坐下来,看侍者一道道地上菜,笑着眨眨眼睛,不解地问他:“今天怎么请我吃档次这么高的豪华大餐?”

    张思鹏想了想,“你把眼睛闭上。”

    左琳奇怪,“嗯?”

    “乖,快闭上。”张思鹏催着她闭眼睛,看着她有点好奇又有点期待地闭上眼睛,他从小巧的丝绒盒子里拿出钻戒,隔着桌子轻柔珍重地抓过左琳的手,把戒指套在了她中指上……

    戒指刚触到指尖的时候左琳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跟张思鹏一起这么久,已经到了彼此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两人之间从没有过一个类似戒指这种充满仪式感的信物,她虽然不强求这些,但真有了,却也没办法不喜悦,“思鹏……”

    张思鹏稳稳地将戒指套在她手上,看着款式时尚典雅的钻戒在她手上闪着相得益彰的璀璨星光,满足地叹道:“前几天发工资,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给你买一个像样的戒指。现在先戴在中指上,等我娶你的那一天再换个更大的,套在你无名指上,套你一辈子。”

    他想是在求婚一样的动情许诺,可左琳看着手上这枚不小的钻戒,却只觉得一阵莫名的不安。

    她想问张思鹏一个月工资多少,这枚钻戒的价格又是多少,可是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问。

    在法院工作了八年的职业敏感,让她本能地觉得,男朋友说出来的实情,可能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深吸口气,佯装起灿烂笑容,对张思鹏抬手晃了晃,“让你破费了,谢谢。”

    张思鹏满足地笑起来,“不问问价格吗?”

    “不敢问。”左琳挑眉,半是玩笑半认真地回了一句,末了仿若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在百川干的还顺利吧?”

    突然提到百川,张思鹏立刻就想到白天发生的那档子事儿,他脸色控制不住地僵硬起来,低头切了块牛排吃了,这才干巴巴地敷衍了一句,“刚工作一个月,之前一直在政府工作,对商界的规则是有点不太适应,很多东西看不惯,时间长了慢慢就好了。”

    左琳敏锐地抓到了重点,顿时眸光炯炯地直视着他:“你有什么看不惯?”

    “大概就是新环境和旧习惯之间的摩擦吧……你别那么敏感。”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转瞬的沉默后张思鹏略显尴尬地换了话题,“别只说我,说说你吧,工作顺利吗?”

    自己也觉得太敏感了,左琳抱歉地苦笑了一下:“能顺吗?要做永嘉地产的拍卖前评估,结果倒好,人家一套一套的评,我看是被人买通了。”

    ……也对。

    他现在在百川,百川的前面就是永嘉地产,而左琳在跟陆吉安斗智斗勇,两个人只要聊工作,话题转来转去,也转不开永嘉。

    张思鹏叹了口气,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可事实上已经露了怯,笑容有点勉强地闪烁其词,“永嘉是房地产公司嘛,拖一天房价就涨一天,当然能拖就拖,时间越长越好。”

    左琳摸了下手上的戒指,忽然问他:“你在百川也一个月了,听过永嘉地产的事吗?”

    “有点耳闻,这事……归陈总管,我参与的有限。”

    左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张思鹏讨论,“我们已经向天平事务所发出警告,胆敢拖延,后果自负。”

    亲身参与了左右天平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进度这件事的张思鹏越发心虚,强笑了一下,“丫头,我们约定好不过问彼此工作的,今天跟我谈的可有点多,怎么,你那保密原则不要了?”

    左琳摊摊手,竭力遏制自己那点微末的、说不清却又挥不去的疑虑,在沙拉里戳了个小西红柿塞进张思鹏嘴里,主动结束了话题,“行吧,不说。说说你的顶头上司——郑老师今天打电话来说他明天要去香山寺工地,邀请我一起去呢,你要没事也来吧?”

    “我……还是不去了吧,”张思鹏有点为难地婉拒道:“我现在和郑老师是上下级关系,这种场合……位置不好摆。”

    “也是,”对于这一点,左琳倒是非常认同,皱皱鼻子,她拿着小叉子在精致的骨瓷盘里转了个圈,“我现在见郑老师,感觉也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