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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远则跟执法面面相觑,同时收起本命法器,看帝尊这样子,明显是不用打了……
在岐麓山生活得久了,不自觉会沾染上主人家的一些“陋习”,哪怕柳妄渊一个字都没说,但众人也默契地让开,将场地留给他。
柳妄渊抬手一挥,撤掉了山下的禁制,几乎是瞬间,十几道流光窜上来,包括临风派的掌门史千秋。
对面众人个个严正以待,毕竟面临的是合道期大能,在此之前从未交过手,如今攻上人家的山头,哪怕师出有名,也不免心有戚戚。
众人想象中青面獠牙的合道大能不存在,不可避免的战斗更不存在,隔壁大陆三位合道,两位佝偻老者,另一位四十出头,年轻时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但即便年轻,跟此刻的忘渊帝也没法比。
史千秋如此心性,甚至在看到真人时晃了一下神。
帝尊沐浴在一片暖阳中,巍峨青山成了陪衬,他修身玉立,衣袂飞扬,听到动静微微扭头,背光的阴影将他的五官描绘得愈加俊美深刻,一时间让人忘了要说什么。
“诸位来了?”柳妄渊言罢竟是冲着他们拱手作揖。
史千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阵仗”吓懵了,满脑子只剩下“受合道一拜,怕是要折寿”,惊呼一声“使不得!”然后赶在柳妄渊之前,率先作揖,他作为领头人,这么一做随行的其他人跟着做,柳妄渊也没完全俯身,见众人如此,也就受了这一拜,末了抬抬手,颇为好说话:“诸位不必如此,来者是客,随便坐吧。”
灭灵君深深闭上了眼睛,别说他了,执法都看得牙酸。
装起来的忘渊帝的确不同凡响,那张脸就极具欺诈性,他去掉那层对芸芸众生的鄙夷,浮上几分悲悯,整个人都包裹着一层“佛性”,举手投足间是这些名门大宗模仿不来的神祗修养,非要形容,就是“高!”“太高了!”
史千秋不自觉放松警惕,接过忘渊帝亲自递来的茶水,简直受宠若惊,一口滚烫的开水下去,咽到嗓子眼才察觉出几分火烧火燎来,连忙用灵气压住,一点儿都不敢出错。
他们大陆的三位合道,两位老祖不必多说,已经千年未曾露面,另一位仙尊倒是偶尔出现,但许是境界修为的缘故,总之对他们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的,史千秋不是感觉不到,合道不仅看不起他们,还看不起整个大陆,好像他们是什么拖油瓶,虽心中不悦,但关键时刻还要仰仗这三位,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只能供着。
但忘渊帝不同,他看似接地气,却是主动伸手照拂众生般的接地气,他们之间仍有一层距离感,但这层距离感令人如沐春风,恰到好处。
灭灵君眼睁睁看着柳妄渊给点儿甜头,就把这群人哄得七荤八素的。
“诸位来敲我山门,可是有什么困难?”忘渊帝一副“你们尽管说,我能帮则帮”的口吻,顿时叫对面齐齐松了口气。
史千秋历世千年,虽惊叹于忘渊帝的好说话,但有些事情不能含糊,他模样端正,额头饱满,认真的时候有一股后天养成的压迫感,他就这么直视着忘渊帝,好像一个判断真伪的法器,“帝尊这段时间从未出过岐麓山吗?”
“嗯。”柳妄渊点头,目光显得悠远,“两个大陆合二为一在我的推演之内,自知天意,所以没有出手阻拦。”
史千秋在他的眼神中找不到丝毫的闪避跟虚假。
“帝尊有所不知。”史千秋沉吟片刻后说道:“前些时日有人入了我们各大宗门守护的泽被山,将其中的灵气吸收至大半,我们追寻数次无果,排查完了自己人,便只能来这里叨扰一二。”
“胡说。”忘渊帝笑了笑:“你们排查是假,看我是真。也是我礼数不周,两界合并至今,我该出面拜访诸位才是。”
“帝尊言重!”
“帝尊哪里的话!”
“但是你们说那人不是你们大陆的,就只能是这边的。”忘渊帝直奔主题,思索良久:“能多番逃过你们的追捕……会不会是,灭灵君?”
一旁的黑衣劲装青年:“……”
“?!”
操啊……灭灵君虽为鬼修,但素养一向很好,第一次在心里骂出滔滔不绝的脏话,如果不是理智尚在,这阵子掏出鞭子跟柳妄渊对打三天三夜不成问题。
“鬼窟那位?!”史千秋心里一惊,然后那点儿仅剩的、对忘渊帝的怀疑自此烟消云散。
帝尊如此高风坦然,岂能做那种鸡鸣狗盗之事?!反观灭灵君,听闻此人暴虐成性,喜怒无常,又是鬼修,鬼修素来以“诡计多端”著称,用什么旁人不知的法器跟秘术多番逃脱也能说得过去……
史千秋这么想,其他人更不用说,唯有一个除外——碧蒙阁的秘澜长老。
他的弟子红缨被打得修为尽毁,残存在其身的灵力霸道强悍,不沾一点儿邪气,绝不是灭灵君!可他没办法证明打伤弟子的跟进入泽被山的是同一个,那么在众人都信服的时候,就不能贸然说出自己的疑虑。
就在这时,忘渊帝一眼看来,秘澜顿时一个激灵,却见忘渊帝笑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爱怀疑不怀疑,忘渊帝浑不在意,有证据吗?
史千秋此行一点儿火星字都没擦出来,但众人个个喜笑颜开,都觉得自己跟帝尊攀上了一层关系,对门派未来发展大有裨益!
史千秋两杯陈酿佳饮下肚,神色微有凝重,“帝尊,听闻您的道侣出身天岚山,两界合并,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适才收服了……”
“不必多说。”柳妄渊摆摆手:“曾经的天岚派算计于我道侣,本尊与他们早已无话可说,收服也好灭派也罢,史掌门快意即可。”
其实天岚派还能以一个山头存活,这点出乎忘渊帝预料,毕竟当时打得天崩地裂,如此看来史千秋虽杀伐果决,却怀揣仁义之心,没说赶尽杀绝。
“帝尊的道侣呢?”开口的是个女修,瞧着二十四五,肤白貌美,着一袭浅碧色长裙,眉目含情,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忘渊帝,史千秋见状一顿,场面霎时有些尴尬。
灭灵君想见缝插针地起个哄,但是他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没找到能这个女修能胜过宿问清的一星半点,只好作罢。
“帝尊?”府邸正门大开,一抹修长的身影从中走出。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晚霞泼天而来,岐麓山更是晕染在一片浓郁的橘调中,显出几分缱绻,宿问清并未束发,两缕顺着肩膀滑至身前,如同上好的黑缎,“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句话用在宿问清身上颇为贴切,他从头到脚,无一毛病,眉眼沉静温和,蕴含无形大道,一眼看去令人心生敬畏,可又有种莫名的磁场,让人在这层敬畏过后,忍不住多看两眼,再看两眼,然后感叹世间当真有如此绝色。
“醒了?”柳妄渊起身,他揽住宿问清,十分珍重。
这算是史千秋等人自今日得见忘渊帝至现在,从他身上捕捉到的唯一情绪。
那名女修盯着宿问清片刻,然后跟灼目一般,仓皇移开。
“一会儿捉两只兔子来尝尝?”柳妄渊给宿问清倒茶。
“行。”宿问清早就跟众人打完了招呼,不动声色将容貌身份熟记于心,闻言颔首:“烤着吃吧,多撒点儿辣椒。”
“没问题。”
众人:“……”
史千秋浅浅吸了口气,这些看似寻常的对话于他们修真者而言反而是一种惊世骇俗,寻常道侣一般讨论的都是如何修行,加上早已辟谷,绝不会烤兔子什么的。
夕阳重重一沉,天幕撒下一尾幽蓝,四周一切变暗,史千秋等人起身,拜别忘渊帝跟宿问清,就此离开。
灭灵君靠在树干上,从柳妄渊将脏水泼在他身上时,就一直面无表情盯着这人。
忘渊帝觑了灭灵君一眼,然后轻咳两声,“那什么,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跟我这位朋友……有话要说。”
执法他们察觉到气氛不对,脚底抹油。
等一人走光,灭灵君神色骤冷,一鞭子就抽了过来,忘渊帝不避不躲,就在凛冽的风刃即将切上鼻梁的时候,他轻轻抛出一句:“今日我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你就别想再见危笙了。”
灭灵君瞳孔一缩,风刃瞬间消散。
他下一秒就到了忘渊帝跟前,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青年呼吸都凝住了,他的眸子仍旧幽黑,却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搅动,小心而压抑,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让你再见危笙。”忘渊帝勾唇,“泽喻,本尊先炼器救你兄弟,然后想办法救你道侣,你帮我背口锅怎么了?再说了,灭灵君去泽被山盗取灵气,跟你泽喻仙君有什么关系?”说完他语气一沉:“别鬼皮披得久了就忘记怎么做人。”
后面的话灭灵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嘴唇轻颤,某种情绪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他舔了舔唇:“你说你能让我……让我……再见……”
“再见危笙。”忘渊帝好心情地帮他补全,又忍不住调侃两句:“之前说好的,危笙能活你得认我做爹,命都得……哎哎哎?!!”
话没说完,就看着灭灵君双膝一弯,立时三刻就要让柳妄渊喜当爹。
宿问清:“……”他们是小孩子吗?
“臭不要脸的!!!”危笙自神魂深处发出嘶吼。
宿问清立刻蹙眉,抬手按住了额角,一个个的吵得他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