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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空间的气息都被搅乱。
宿问清印象中这法器乖巧听话,这次不知为何,竟隐隐显得很兴奋。
隐藏于无形中的那位还在喊救命,声线从一开始的些许慌乱渐渐变得声嘶力竭。
“不!我不要你的先天灵根了!放了我行不行?”他被拽出了一个可怖扭曲的面容,就在距离宿问清一丈远的地方,变幻出的双手还在死死抓着前面的云雾。
宿问清瞥了一眼,试探性地想要召回法器,虽然有反应,但法器比较抗拒,它的抗拒尚且温和,没说噬主什么的,只是将这种情绪传递给宿问清,然后抓紧融合。
是的,融合,宿问清能清晰看到那位的些许魂魄被法器吞掉。
“为什么……”对方伤心又绝望:“我才重获自由多久啊?”
宿问清:“听你的意思至少万年过去,与其待在这里一辈子,不如出去看看。”
“融合了我就能出去看看吗?!”对方忍不住咆哮。
宿问清:“谁知道呢?”
“不要……我不要!”他仍是反抗剧烈,但跟法器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魂魄被融合掉大半,这人云雾汇聚的脸虽然不辨五官,但眼泪却很清楚,小团雾气顺着脸的轮廓“啪嗒”往下掉,他看着宿问清:“你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你会记得我吗?”
宿问清冷漠:“不会。”
“残忍!!!”他拼命去够宿问清的衣摆,但是有法器制造的结界在,什么都没摸到,最后只剩下半张脸的时候,他拖着哭腔,“再见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宿问清:“……”
戏好多。
宿问清不觉得法器是在绞杀他。
空气一静,之前不断翻搅的云雾倏然一沉,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这条路两侧白骨森森,墙壁呈现圆拱形,以闭合之势延生到天花板,还真就一个球。
防护禁制撤去,法器跟着安静下来。
宿问清探出神魂稍微感知了一下,但他不擅长炼器,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灵力石沉大海。
除了他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一个活物也没了,宿问清足尖轻点,悬空落于白骨之上。
虽一堆白骨,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化作了粉末,宿问清抬手,断了一小截的木牌漂浮上来,最上面雕刻着一朵兰花,下面刻字:主灵生。
宿问清心头一动,“主灵万物,生机随我”,他想起曾经在古籍上看到的这句话,讲的是占卜一脉的发源“主灵生门”,陆星河一族也算是得了他们的传承,若真是,那这个空间的缔造形成就不止一万年那么简单了。
一些法袍还未彻底碎裂,上面金线游走大气,依稀可见的曾经的绝世珍贵,但宿问清仔细端详,竟然看不出到底出自何门何派。
他从出生起眼中看到的就是这片大陆,哪怕擎天结界断裂,宿问清也未像此刻般,生出种“一叶浮尘”的感觉来。
好像曾经存在数不尽的修道辉煌,大能聚集,白日飞升,不知怎样的浩劫让这一切陨落,而他们不过是侥幸残留的一点儿灰尘罢了。
“不是,怎么还有生魂呢?”突如其来的惊诧嗓音让宿问清一顿,他低头看向旁边的法器,不会认错,是那位要夺自己先天灵跟的,活着?
宿问清将法器拿到跟前,几乎是警告:“别碰那个生魂!”
“没碰没碰!”对方赶忙解释:“我跟法器并未完美融合,那个生魂被罩着,我只是看到了。”
宿问清沉吟片刻:“你是个器灵,对吗?”
对方沉默的时间更久,似乎很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说:“嗯,我的本体消散,为了不湮灭于人世间,我缔造了这个空间。”
宿问清罕见地生出欲要打人的冲动,有些不理解,心想既然是你缔造的,为何一副受困者的嘴脸?还喊着“救命”“要出去”?你是失忆了吗?
“我失忆了。”
宿问清:“……”
“器灵没有容身之地很快就会五感消散,我的记忆很久前就被封住了。”他解释。
宿问清没好气:“现在想起来了?”
“一半吧。”法器飞到半空中。
似乎形态有所变化。
宿问清:“知道怎么出去吗?”
“知道的。”法器中间用来通气的间隙似乎咧成了一个嘴的形状,“对,我还想起来了,我叫太骨,骨头的骨。”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像是气泡被戳破,有猛烈的风在顷刻间倒灌进来,脚下的倚仗消失,宿问清垂直跌了下去。
晃神间,他嗅到了来自于岐麓山上的冷香。
……
一刻钟前,忘渊帝带着妖族几个长老汇聚至此,帝尊丢了道侣,还是问清仙君!这样的冲击都让他们来不及追问帝尊为何招呼不打就来了自家地盘,第一个想法是:完了,妖界要倒霉。
妖界在两界融合后也来了一次大洗牌,熟知忘渊帝脾性的老人还是有些的,当即心头一凉,秉着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那个空间的想法,跟帝尊还有苏和仙尊一起,一起用灵力探寻良久。
结果一无所获。
忘渊帝的耐性差不多没了,他在跟新妖王商议,到底多少补偿,才能让对方交出这个空间,他好直接碾压轰平了。
新妖王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从前那位老妖王在夺权之战中被打得魂飞魄散,新招的十几个美妾也便宜了眼前这位,新妖王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本体是只虎蛟,听说继承了一部分真龙血脉,容貌也瞧着十分温和大气,但心思深沉,很不一般。
新妖王是这么想的,中心妖坛被吞噬了六百年有余,如今忘渊帝跟苏和仙尊联手都不得蛛丝马迹,说的简单点儿,中心妖坛怕是早就没了,问清仙君十有八九掉入了某个不知名的空间,能出来?
悬。
既然这么悬,倒不如珍惜眼下,谋得最大利益。
新妖王打量着忘渊帝,野心跟贪婪被他很好地伪装起来,“帝尊,您真的要换?”
忘渊帝眯了眯眼,嗓音压低,透着点儿危险:“但说无妨。”
试探差不多,新妖王狮子大张口:“六品丹药十枚,六品法器十件,并且帝尊须得同我对天击掌许诺,若有朝一日妖界蒙难,您一定要倾尽全力相帮。”
前两个不成问题,后一个……忘渊帝沉声:“那你也得记住,不是什么屁大的事本尊都要管,除非妖界摇摇欲坠。”
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换忘渊帝这句承诺,新妖王心中十分踏实,他笑着颔首:“自然。”
忘渊帝在纳戒中挑挑拣拣,良莠不齐地将十枚丹药十件法器给新妖王凑够了,换做平时定然心疼,但事关宿问清,忘渊帝眉头都没皱一下,以至于新妖王瞠目结舌,觉得自己要少了。
东西交清,妖族撤了人,这片地方就交给帝尊处理,说好的,碾压干净还是留着,全凭他一念之间。
新妖王觉得稳赚不赔,递给属下一个眼神,转身就要离开。
结果就在这时空气中无端响起一道碎裂声,不大,但是分外清晰。
不知为何,新妖王心头有些不适。
“帝尊……”苏和仙尊忽然开口:“那是……”
头顶的光只汇聚成一个小点,四周岩壁恍如刀削斧凿,似有白衣一闪而过,忘渊帝徒然瞪大眼睛。
宿问清就是这时掉下来的。
他的灵力有瞬间的凝滞,可宿问清看向越来越远的天光,竟然轻轻笑了一下。
紧跟着他就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宿问清很自然地揽住对方的脖颈,“帝尊……”
他们也没分开多久,但如果可以,希望绝对不要有下一次。
“你去哪儿了?”忘渊帝哑声问道,说完不等宿问清做出回答,将他狠狠嵌在怀中,“你要吓死我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二人相拥着飘然落下。
“我就知道!”瞭望首乐了,仙君福泽绵延,定能安然无恙。
灭灵君也勾唇笑了笑。
苏和心里高兴,旁人他也不认识,正好身侧就是灭灵君,于是凑过去说:“帝尊这瞧着……似乎有些委屈?”
灭灵君接道:“不是瞧着,他就是很委屈。“
有些话别人不敢说,但是灭灵君敢。
耳畔是帝尊沉重的喘息,期间的后怕丝丝缕缕传递过来,宿问清安抚性地拍打他的后背,但是定心一想,也不好受。
太骨说不能出去的时候他整个人恍如跌入深渊,然后强行冷静下来,告诫自己天无绝人之路。
忘渊帝被失而复得的喜悦淹没,他亲吻着宿问清的鬓角,抓住他的手紧了又紧。
“这就是你道侣啊?”细小的声音,似乎是从宿问清怀里传出,忘渊帝瞳孔一缩,弥漫出杀意。
“是法器。”宿问清低声解释,他看到了妖界众人,下意识不想他们知道更多,“锁住我的那个空间是一个器灵缔造的,他被七品法器吞噬了。”
忘渊帝现在懒得管法器不法器的,他带着宿问清很快回到了岐麓山。
人界此时阳光明媚,沈江跟昭秦正在练剑,看到他们,昭秦第一个跑过来:“帝尊帝尊!我师父呢?”
忘渊帝没回答,一把抱起问清仙君,径直踢开府邸的门。
沈江:“……”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去捂昭秦的眼睛。
骤然一黑,昭秦很是个无奈:“我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