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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严骏裴易二位,就又来了陆家。
陆洵也就刚吃过饭,等他们拜见过了陆老爹陆老娘,就带到自己房间,却是不由得问:“时间定在三日之后,又不着急,二位何必如此?书院里就不去了吗?”
他们可没被勒令退学。
而且跟过去的陆洵一样,可都是三好学生那种。
裴易却笑着回答道:“书院去不去,有什么打紧,还是洵兄的事情更重要。”
严骏倒是说:“到你我这般时候,书院里也只是督促功课罢了,你又不是不知,当下所剩课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了,只修行一道,最是重要。”
如此,陆洵也就再无二话。
对于已经到了十七十八岁这个时候的弟子而言,书院那边在修行上,已经的确是并没有太多可教的了,只好继续教些传世名篇之类的,却偏偏于修行之上的考勤又最急切,结果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旷课逃课本就不算什么了,只要考勤时你进境快,就是好学生。
于是陆洵把昨天就写好的另外四份请柬拿出来,嘱他们代为送去。
陆洵自己身为作者,是不好跑去送请柬的,显得不够逼格,传出去也会被认为有阿谀之意。
接过请柬时,裴易还笑着说:“刚才去汇合了骏兄,一道赶过来,在路上还恰好听到人议论洵兄昨日那首《小池》,想必方一日,已传遍城中,要不得三五日,士林皆知,洵兄必为本地名士所重,扶摇而上矣!”
一首诗能在一日夜间传遍一座城,在这个特殊的世界背景下,陆洵倒是丝毫不觉奇怪,但对于裴易所说的美好愿景,他却并不敢报以那么乐观的期待。
他对这个位面所谓名士之类的,其实了解不深,但他上辈子辗转两家公司,工作了四年多了,对人心和社会,稍有了解。
更何况,他学过历史。
这时候严骏道:“却有一桩奇怪,洵兄一首四星之诗出世,一日夜间传遍全城,怎么还没有人上门送拜帖呢?昨日下午我二人走后,再无人来吗?”
陆洵笑嘻嘻地回答,“周县君不就送来了吗?还帮了大忙呢!其他人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
两人顿时纷纷点头。
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虽说按照常理,一旦有新诗人冒头,各大世家必蜂拥而至,争相结交,务求伴游于左右,但陆洵毕竟是昨日才作了诗,算是刚刚有了代表作,总要给人家各家一点反应的时间不是?
送走了他们二位,陆洵站在院中稍稍思量,笑了笑,转身回屋。
继续打坐、入定。
他要争取尽快把之前两首诗带给自己的「文气」,都给消化吸收掉。
修行一事,乃逆天而行,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偏偏,上天给的让修行者能够去“逆”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促了。
尤其过去这些年在松山书院,原主的天赋太差,进境实在是太慢了,单纯只是时间上,就已经给了陆洵很大的紧迫感。
人生下来什么都没有,连话都不会说,六七岁开蒙,只是简单地学一些文字、文赋,为以后的修行打下文学基础,到了十岁之后,才勉强算是具备了学习修行的智力基础和身体基础,这才能开始修行。
像松山书院这等面朝所有人招生的普通修行学府,虽说像陆洵这等出身普通的人也能报名并入学,但是却要等到十二岁。
学习、入门,并「开窍」,就要一两年。
像陆洵这样,天资实在不出色的弟子,甚至是入学三年才「开窍」。
然而一个正常人的修行黄金期,最多也就截止到三十岁。
算算,一共才几年?
到了三十岁,基本你有了多高的成就,就是多高的成就了,三十岁之后再想往上继续“逆”,你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了。
三十岁,是一个分水岭,绝大多数人的身体,已经过了巅峰期,开始走下坡路。只有极少部分人,或天赋异禀,或功法超绝,再加以意志坚韧,甚而极品丹药不要钱一般的吃,这才能继续再往上走那么一两年,也就到头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过了三十岁之后,即便是继续苦修不辍,也只是在身体逐渐滑坡的情况下,保住自己已有的境界和成就而已。
当然,有例外。
三十岁之前,若能成就「法相」,就算是初步摆脱了凡人躯体的桎梏,那么,不但你的整体寿命,可以从当下人普遍的六十岁上下,直接翻了一番,到一百乃至一百二十岁,你的修炼黄金期,也即身体的巅峰期,据说也将延长到五十岁,乃至六十岁——这多出来的二三十年,正是“逆”的结果。
可即便如此,终有尽头。
到了六十岁,你的身体机能依然会逐渐滑坡,就算是靠勤修不辍来保持,也顶天了多保持那个段位几十年,终究也是要死的。
如果不想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利用好不容易增加的这三十年黄金期,继续奋力往上,继续“逆”。
而陆洵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由不得他不急切。
然而,他这边也就才刚刚入定没多长时间,就听外面有了些杂乱的声响——主要是狗叫声太大。
迫于无奈,他只好勉力运行过一个小周天,然后就起身,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才刚要开门,门就被敲响了。
陆洵赶紧拉开门栓,打开门。
陆老爹正在外头,一脸兴奋,“咱们家门口来了好多人,都说要拜见你呢!我看一个个手里还拿了文卷,怕不是要找你指点!”
陆洵愣了一下,手把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陆家半敞着的大门外,聚集了不少人,看着装打扮,要么是纯粹读书的书生,要么就是修行者——大概率是后者居多。
而且年龄参差不齐,居然还有位花白胡子的老者也在其中,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的,也不乏其人。
陆洵小声问:“他们想要找我作甚?指点?指点什么?”
陆老爹摸摸胡子,小声道:“我问了几个人,都说是想要请你帮忙指点他们的诗文,都说他们的诗文只差一点就能上星了!他们说是……行卷?”
陆洵顿时就明白了。
这种事情,之前在松山书院的时候,倒是听说过的,一旦哪里冒出一位诗人,必有无数这样的人蜂拥而至,都认为自己的诗文极好,只是差了一点不能上星,所以想让人帮着指点、激发一二——只能是指点和激发,还不会让你帮着改,因为一旦因为你落笔改了一个字,使得这篇诗文真的上了星,那就要算是你的作品了,那严重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这等事,被他们美其名曰“行卷”。
而现在,因为一首《小池》的面世,貌似自己也要经过这么一遭了。
好吧,你们想的真美!
我自己还抄呢,我还指点你们?
我要是能指点你们,我就自己作诗了!
世家大族和本地名士们的拜帖没等来,勉强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居然等来了这些来揩油打秋风的人,倒是意料之外了。
想了想,陆洵道:“爹,我不便出去,会被围住的,而且我要继续修行。你去帮我全部回绝了,但可以告诉他们……要装作到了很不耐烦的时候,才透露给他们,就说我写《小池》,是在咱们坊中那个臭水坑前站了三天三夜的,那是我的悟道之诗,我现在正继续悟道。”
“啊?你何曾去站过三天三夜?”
“哎呀,说法嘛!你就这么说,悄悄透露。”
陆老爹眨眨眼睛,“这是何意?”
陆洵道:“什么意思都没有,你也什么意思都不要表露,他们自己会充分理解的!你这么说完了,想必有不少人就会去找那个水坑了,还剩下不走的,就等待会儿严骏兄与裴易兄回来之后,我会拜托他们帮我处理。”
陆老爹又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明白了,嘿嘿一笑,扭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