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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缄默、面无表情的如矢,显得十分局促紧张,认真而郑重地说:“如矢会的,如矢是块木头,她父亲瞧不上我,我便以为她也……我去北宁一去就是四年,一次都没回去过,实在对不起她,如矢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
江怀楚摇摇头:“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瞧着温婉,其实倔强得很,她爹是个糊涂的,眼里只有钱权,但她对你是真心的。”
如矢苦笑:“我隔了这么久才知道。”
“没事,”江怀楚淡笑道,“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日子还长。”
如矢是个孤儿,被老庄主养在身边,长大后原本在老庄主身边做贴身侍卫,后来机缘巧合救下了陈燕尔,一见钟情女子非他不嫁的老套故事,陈燕尔的爹横在中间,如矢向来迟钝,理不清这男女之事,也不想耽误陈燕尔,便向老庄主申请,自己调去了北宁,算是和她断了个干净,指望她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他这一走就是四年,因为江怀楚的事同他一道回来,却发现陈燕尔还在等他,从十六岁等到二十岁。
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矢在同江怀楚密谈,同一时间,太妃趁府上人忙碌,没人注意到她,偷偷溜了出去。
以萧昀为首的先行几十人行至城门不远,前头探路的突然跑回来,到萧昀马下,禀告道:“前头有个妇人请陛下下马短暂一叙。”
萧昀皱了下眉,顺着探路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妇人他并不认识,身形倒是有些熟悉。
农妇打扮的妇人见他看向她,给他使眼色。
萧昀一怔,这个年纪,这个个头身材……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
那日在弥罗山庄撞到他的中年美妇。
是楚楚的身边人。
他回头让众人稍等,自己纵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礼貌道:“萧昀不才,您是……”
太妃二话不说拽着他到了僻静无人之处,开门见山,低声说:“我偷偷带你们进去。”
萧昀猛地瞪大眼睛:“什么?”
“没听错,”太妃道,“哎呀你进不进?”
萧昀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您知道我要干什么?”
太妃翻了个白眼:“抢亲啊。”
“……”萧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和南鄀皇室有仇?”
“……”太妃说,“我了解楚楚,楚楚嘴上答应,心里肯定不想娶,但他皇兄强硬,他又不得不娶。”
萧昀道:“……所以你就放我进去抢?”
“是啊,”太妃一脸“这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看你这架势,刚好,也省得你们攻城,我们死人了,我这也是为南鄀为楚楚着想。”
太妃眨眨眼,笑道:“加油,他们不喜欢,我一直特别欣赏你看好你,敌国皇帝怎么了,我瞅着你真心得很,和咱楚楚般配得很。”
幸福来得太突然,萧昀摸了把后脑勺,压下嘴角过于浓烈的笑,在娘家人面前一本正经道:“我一定会抢到楚楚的。”
太妃凑近叮嘱:“楚楚也坐轿子,别抢错了,楚楚的轿子是……”
……
城中,御道早被侍卫清出来了,带刀侍卫们在路两边维持秩序,茶楼酒楼栏杆边人满为患,道路上沸反盈天。
端王成婚,万人空巷。
“来了!!”有孩童尖叫道。
江怀楚戴着帷帽,抱着“萧昀”,假扮百姓立在人群里,看着道路尽头出来的喜轿。
人群嚎叫拥挤起来,身边一个大娘道:“姑娘,怀着身子还出来,小心点,别被挤着了。”
江怀楚:“……”
这么明显?
大娘笑道:“四五个月了吧?你相公呢?端王成婚,这么热闹的事,他不陪你放心你一个人来看吗?”
“……”江怀楚不得已和她唠嗑起来,没聊两句,人群忽然朝轿子行进的反方向尖叫起来,江怀楚蓦地转头,脸色大变。
空荡荡的御道上,萧昀在最前头策马疾驰,身后几匹马上是谢遮、刘韫、张奎等人。
都是熟面孔。
怎么进来的?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萧昀扬鞭,胯下千里马瞩目,他黑金色发带飘逸,鬓发被吹开,模样俊美,目光灼灼,宛若天神,叫不少女子看呆了。
身后几人却几乎个个面目凶恶,最剽悍壮硕的那几人,手里还持着刀斧。
身后侍卫骑马在追,人群顿时骚乱起来,轿前无数侍卫拔刀。
“是大宁人!!!”
“快跑!!大宁人要杀人了!!!”
江怀楚心道不妙,就要往前挤,身后大娘却热心地拉住了他,护着他把他往后拽:“你小心点啊!!你小心点!别被人撞着了!!”
江怀楚:“……”
几息的功夫,萧昀已经冲破重重护卫的阻挠,到了轿子前。
“他要杀端王!!”
“端王!!”
“保护端王!!”
人群暴动,萧昀轻跳下马,扯开帘子就跃进轿子。
大街上尖叫声一片,护卫往轿子前涌,百姓往后涌,江怀楚逆着人群往前,徒劳无功。
喜轿里,萧昀看向坐着的模样温润俊秀的“江怀楚”,嘴角霎时咧上天。
楚楚只能为他穿喜服。
“江怀楚”还愣着。
时间紧迫,萧昀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抱起,扛到肩头,低笑一声:“楚楚,没想到吧——”
他脸色忽变。
怎么这么重?
“放下!”
回他的是一个宏浑雄厚的男人声音。
萧昀满脸惊悚,扔烫手山芋般把人扔下,浑身哆嗦的背贴上轿子壁:“你他娘的是谁?!”
混乱中一拥而上的大宁虎将吼道:“陛下快点啊,直接抢!!”
张奎和董禄都冲了进来。
端王身份在此,轿子是十六人抬的,容纳几人完全不成问题,张奎和董禄见陛下呆愣愣地立在一边,顿时恨铁不成钢。
“皇后娘娘,对不住了!”
他们一人抬脚一人抬肩膀扛起穿着喜服的那人,齐心协力就要把人往外抬,如矢暴怒,一拳上去,张奎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吃痛惊道:“皇后娘娘?!”
如矢忍无可忍:“我操你娘的皇后娘娘!!我杀了你!!”
张奎给皇后娘娘的声音和脏话吓蒙了,手一抖,人就半摔在了地上。
轿子外一只矮墩墩的小狗崽突然从轿帘底下钻进来,咬住傻愣着的萧昀的衣袍下摆,把他往外扯。
萧昀猛地低头看他,脸色霎时难看至极:“在外面?”
外头重重禁军将轿子围起。
张奎和董禄发懵地看向萧昀。
江怀楚终于挤出了人群,替轿子里的萧昀面皮发烫。
他替如矢做了人皮面具,脸和自己有九成像,不凝神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分别,可身材无法掩饰,萧昀应该很快就可以发现那不是自己。
他以为萧昀说如ニ成婚自己就强取豪夺是开玩笑。
他怎么进来的?
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如ヌ崆暗弥消息,他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他。
眼下萧昀该如何收场?
喜轿帘子再次掀开了,萧昀面不红心不跳,扬声道:“听闻端王大婚,端王虽未相邀,但我大宁向来热情,朕特地携武将前来,为端王献上成婚之礼。”
他作揖,将腰上坠的价值连城的翠玉鸳鸯扣解下,双手奉给了轿中之人。
轿中人伸手,手指粗壮,大手发抖。
在人群最前列看得清清楚楚的江怀楚:“……”
这应该是萧昀和如矢妥协的产物,毕竟两边都不想闹大了,一个狸猫换太子,一个乌龙抢人。
“他原来是来送礼的?”
“你见过哪个送礼的这样送?”
“大宁都是野蛮人,也不奇怪啊!”
“这……也太热情了吧?不知道得还以为土匪下山抢亲呢,吓死我了。”
“指不定是故意吓端王捣乱呢,给端王个下马威。”
“难怪说大宁萧帝是个流氓无赖,这可不。”
……
萧昀献完礼,面色不改地让到一边,给董禄张奎等人使眼色,慷慨地将丢人的机会让给他们。
百姓盯着张奎手中的双刃斧,面相凶恶的张奎憨笑道:“……你们千万别误会,这斧头是我送给端王的成婚之礼。”
他说着就把斧头递给了呆若木鸡的南鄀侍卫。
人群笑声震天,趁没什么人关注自己,萧昀用手半遮住嘴,轻吹了声哨。
江怀楚一直若有若无的看他,脸色骤变,转头就要走,小狗崽已经“嗷呜”叫了一声,欢快地追上了自己。
萧昀霎时看去,那是个衣带翩跹戴着帷帽的清瘦之人。
萧昀嘴角直挑,趁众人都在哈哈大笑或者发呆,翻身上马。
千里马不用任何助跑,便疾如闪电,马迎面朝人群冲去,人群再次尖叫着后退。
马蹄就在眼前,首当其冲的江怀楚呼吸一停,下一秒,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已经揽上了他的腰。
一个稳稳的轻提,萧昀两手都脱离了缰绳,兜手一扶,将江怀楚抱至身前坐下,萧昀回勒住缰绳,马蹄止住,马仰天嘶鸣一声。
凶险无比,分毫不差。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江怀楚大脑一片空白,显然还未从变故中回转,萧昀已经单手箍住了他腰身,抱紧他,大笑道:“朕本来是来祝贺端王大婚,却不成想遇着自己的天赐良缘,南鄀ト蝗私艿亓椋人朕带走了!”
大宁皇帝众目睽睽强抢民女?
人群呆若木鸡,鸦雀无声,萧昀扬鞭,勒着缰绳策马疾驰,往城门方向去。
江怀楚终于反应过来,脸色赤红一片,挣扎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
“你——”
萧昀还有闲情逸致凑上他发红的耳朵:“你又不是端王,你是我大宁萧帝一见钟情抢回来的压寨夫人。”
“……”江怀楚越发无地自容,“萧昀!”
“相公在,夫人有何吩咐?”萧昀懒洋洋笑道。
“……”江怀楚深吸一口气,“你放我回去。”
“娘子,我可是山匪,又不是做行善布施的,你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江怀楚羞怒道:“萧昀!”
“再喊我要硬了,娘子声音可真好听。”
江怀楚:“……”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无力反抗,江怀楚彻底放弃了,打定主意再也不跟他说话。
事发突然,城中守军都赶去落平街救端王了,萧昀冲出重围后,城门处反倒防守松懈,萧昀并未下重手,只打退几人,便紧抱着江怀楚出城了。
因为要紧的是端王,而不是个被大宁皇帝抢走的民女,所以反倒没什么人追他,大宁狗贼轻而易举,便抢跑了南鄀千金玉贵的小王爷。
马背颠簸,萧昀的胸膛和江怀楚的后背摩擦着,热量渡来,暧昧至极,江怀楚不住往前挪,萧昀却几次三番把人拽回来,低声问:“屁股疼不疼?”
江怀楚一声不吭。
萧昀说:“放心,本大王山上好东西也多得是,肯定能伺候好你,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来让本大王亲亲。”
江怀楚的手糊在了萧昀脸上,萧昀直笑,直接抓过,直勾勾看着他,在他手腕处舔吻了下。
江怀楚羞得眼睛都红了,抽了半天抽不开手。
到了帐中,萧昀在一众士卒震惊痴呆的目光中,抱下坐在自己身前的人,就这么搂着进了大营,转头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江怀楚冷着脸:“萧昀,你抢我做什么?”
“不是说了做压寨夫人?”
江怀楚挣扎着要下来,萧昀坏笑道:“再动本大王摸你肚子了啊。”
“……”江怀楚深吸一口气。
“让朕好好抱抱。”萧昀用脸使劲儿去蹭他的脸。
江怀楚鬓发都给他蹭乱了,别过脸,踟蹰几秒,仍是忍不住道:“萧昀,我的狗……”
“张奎提着后脖子拎回来了,等等——”萧昀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朕这么大个在你面前,你却想着狗?!”
江怀楚:“……”
他把江怀楚扔到软软的榻上,帷帽晃掉了,江怀楚的脸露了出来。
江怀楚就要爬起来,萧昀已经欺身而上,捧住了他的脸:“别动,让朕好好瞧瞧,三个多月没这么仔细瞧了。”
江怀楚的嘴都被他捏得撅了起来,用眼睛瞪他。
“朕待会儿要上上下下仔细瞧一遍,想死朕了。”
江怀楚瞪大眼睛:“不行……”
萧昀把逃跑的人兜回来:“你都不想朕的吗?朕可天天都想你。”
江怀楚别过脸。
“朕好想你,好想,每时每刻都在想,”萧昀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纯白手帕,炫耀地扬了扬,“你看看你看看,你送朕的朕可都留着。”
“你闻闻朕帐子里的味道,都是你送我的香片。”
鼻端是熟悉的淡香,江怀楚看着那方妥善保管的手帕,心头微动。
“朕想对你好,你皇兄拦着,朕人都见不到,怎么对你好啊?还是抢过来的好,之前听老头说孩子折腾你,朕都心疼死了,他们还不让朕陪你,他们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他们知道怎么疼你吗?江怀逸那老……”
江怀楚似笑非笑看着他。
萧昀嘴瓢了了下,立马面不改色改口:“大舅子日理万机,哪有空好好照顾朕的小宝贝儿和小崽崽,宝贝儿都瘦了,宝贝儿什么也不缺,就差个全天下最会疼你的萧昀。”
萧昀抱着热乎乎的无比真实的人,无比后悔没早点动手抢。
自己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疼才放心,其他的都放一边儿。
江怀楚道:“……你要点脸。”
“江怀楚,你个小骗子,”萧昀靴子也不脱,就往他跟前凑,非搂着他,小孩打架似的,就这么僵持着,逼他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明明成全别人,却不告诉朕,害朕丢个大人,你说你坏不坏?”
江怀楚输人不输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我要你抢了?”
“是啊,我俩有什么关系啊,”萧昀摸了一把他的肚子,在他震惊羞愤的表情中,幽幽说,“不就互相没了清白,不就在一起了一个多月,不就互相交了个心,不就朕跟你表白,你还说你喜欢朕,不就你怀了朕的孩子都四个多月藏了都藏不住了吗?是吧?是没什么关系。”
江怀楚道:“……你想怎么样?”
萧昀眼里笑意深深,像个孩子:“他们洞房花烛,朕也要,南鄀的端王,皇帝的宝贝儿被朕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还和朕洞房花烛。”
“萧昀!!”江怀楚骇然欲绝,去推他。
“楚楚,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一秒都等不了,我好难受。”
他故意似的在他耳边低声说,江怀楚耳朵红了个透彻,白皙的肌肤上浮上薄红,似笑非笑:“这是你说的照顾我,疼我?”
“朕明儿早上再赎罪,”萧昀叹了口气,“今晚先造点孽好不好?”
“……”
“都分开三个半月了,是人熬的吗?天天想你想得硬得要坏了,朕保证特别轻,好好疼你,朕向你证明朕多喜欢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