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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般鲁莽,完全不顾惜身体,知道有多危险?”君随玉在榻边听了首尾,难得地出言责备,“你根本不适合有孕。”
“我此前询过。”拥着厚软的丝被,她声音很平静,“也清楚有风险,但势在必行。”
“什么必行。”君随玉忍不住愠怒,“你嫁过来前我已和谢云书道明,他根本不求有子,好不容易得了海冥绡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为何要多此一举,别说是你想要孩子,你根本就不是想做母亲的人。”
白如霜雪的素颜现出一丝微笑:“你真的很了解我。”
“到底为什么?”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情知瞒不过,她亦十分坦白,“可既已嫁了他,必须有这么一个。”
“谢家人逼你?”语气凝肃起来。
她顿了一顿,仿佛在思索如何说明。
“既然利用了谢家的势力取药,自得有所回报,我不喜欢亏欠。其间风险也有仔细斟酎,对照眼下的情况应该不致意外。我原本不喜家世环境的拘碍,麻烦得紧,但既为人妇终得适当敷衍,过于独行代价太高,依着约定俗成的规则会更有利,海冥绡让身体的状态已算最佳,拖下去长远以后更被动。”淡淡的清音娓娓而析,犹如计划一场算无遗策的攻防。
另有一重隐藏的因素未曾吐露。
君家与谢家一南一北两大势力,如今平分秋色各踞领域,将来却难保没有一统武林的可能。君家仅只一脉,比不过谢家人丁兴盛,若数十年后此消彼长,威胁不容小视,要使联姻充分发挥效用化解远忧,必须留有后裔,唯有让君家血脉所出揳入谢家核心方可实现。
“处于这样的家族,云书的过度回护极易遭人垢病,尤其是对一个有缺憾的妻子。”她微讽地弯了下唇角,“与其回避惹来非议授人以柄,不如冒一次险,躲在背后假装无知闭目塞听,不合我的习惯。再说他很珍惜家人,我不愿他因娶了我而有所失。”
清冷的眼中多了一抹柔情:“他为我付出太多,所以偶尔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听她说完,君随玉良久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叹息般的话语停了一下,“他会有什么感受。”
“我不能永远躲在你们翼下。”寂静了片刻,她轻浅一笑,“你们想让我过上正常的生活,获取世俗的、平凡的幸福,有些事就必须得做。他出身于此,享其利亦蒙其敝,坐看他为我百般周旋,承担隐忍,滋味并不好过。”
沉默地对视许久,君随玉移开了眼。
“翩跹,我明白你的心意。”冠玉般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如果你因此……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沈明珠的衣袖被粗悍的妇人死死扯住,进退不得,眼睁睁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幸灾乐祸地评笑,简直要哭出来。她自小生得可爱,家中长辈多有疼怜,沈家又是一方世族,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大着胆子溜出家门闯荡以来,仗着机灵嘴甜和不错的身手,一路顺遂快活无惊无险,好不得意,正想着回去可以跟父母兄长夸耀一番,偏偏今日走了霉运。
天知道她只不过打翻了一盏豆花。
可巧那碗豆花全泼在了字画铺悬在路边售卖的花鸟画上。
眼看花红柳绿化作红紫狼藉,画眉鹦哥变成落汤水鸡,她唯有认命地答应赔偿,势利的书画铺掌柜欺她是外地人兼不懂门道,张口叫了个离谱的天价。虽然对字画是门外汉,却不代表沈明珠是任人宰割的傻子,刚说了两句,店主的老婆凑上来泼天喊地连哭带闹,急得她一身汗又奈何不得,有心作罢身上的银子又没带够,难在了当场。
拉扯间妇人的手突然一脱,踉跄着跪跌在地,她本能地想扶又止住,一名似曾相识的青年在人群中拢袖而观,眼带三分好笑。
“还不走?”
一丝低语传入耳际提醒,望着男子她微一犹豫,再度被爬起来的妇人抓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无奈窘迫的俏颜,青年踏出一步,忽又顿住。
“她要赔多少?”温润的话语犹如和风,吵闹中清晰可闻,优雅矜淡的青衫公子询道。
掌柜见来了位贵介公子,远非少女般可欺,底气立时低了三分。
“一百两。”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报价,又吹嘘起来,“公子别看价高,这幅鸣翠图是前朝大家手笔,画中牡丹青梗劲秀花叶繁盛,禽鸟形态栩栩如生,通篇气韵不凡,价值极高,足可传世,在下悬张于此并非售卖,但求知音同赏。不料被毁成了这般模样。”边说边叹息摇头,一派痛心疾首地惋惜道,“真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
沈明珠自冲突之后又远远见过两次,认出是君府公子,事情又被说得如此严重,益发无地自容。被君随玉碰个正着,就算能跑也丢不起人,左思右想别无他法,唯有低声下气地请求。
“君公子可否借我些银子,我没带这么多,回去立刻归还。”
“沈小姐何必客气。”君随玉浅笑,扫了眼人群中微带关切的青年,转而面对掌柜。
“鸣翠图我有缘见过,一百两确不算多,但这幅喙垂翼缩花色黯淡的赝品连其形亦未得,居然敢拿来讹人。”
“你信口开河。”蓦然被戳破了根底,掌柜不甘之余色厉内荏地反驳,“我这店中全是真迹,无凭无据地造谣,分明是想混赖。”
“真迹为前朝御作,所用密制印鉴混有玛瑙、珍珠、水晶石研就的粉末,日下可见莹光,此兆鉴者尽知,上方的钤记可有此征?”君随玉一弹画轴,“鸣翠图历经名家收藏,五位留有题跋,此幅何只三位?最后请教一声,依我朝刑律,私作伪画该当何罪?以假充真当受何刑?讹骗强卖判罚几何?”
掌柜的脸越来越白,腰越来越弯,再也不敢强辞。
从喧嚷闹市换至酒楼雅座,顿时清净下来。
“多谢两位解围。”沈明珠一身轻松,满心的解脱欢喜。
“在下不过略为帮腔。”君随玉看向一旁的青年,“沈小姐该谢这位。”
“墨鹞见过君公子,沈小姐。”神气与平日无甚分别,君随玉却窥出几分不自在,视及甜笑的佳人,隐约悟了几分。
“这位公子?”沈明珠只觉眼生。
“在下是谢三公子属下,常随主上左右。”
“墨兄为暗卫之首,多潜护翩跹与云书左近。”君随玉代之解释,笑中多了一丝趣意,“近来沈小姐与舍妹叙谈,日日亲近,墨兄自不陌生。”
墨鹞此前奉命跟缀白凤歌,对同游的沈明珠窥察多日,甚有好感,私下也曾与其他三翼笑谈趣止,尚仅限于欣赏。及至君谢二人冲突好意现身扶了一把,无端触动了心思,粉嫩俏丽的苹果脸时常挥之不去,便知不妙。思及此人身份特殊,索性远避,谁料偶然闲逛遇上冲突,见沈明珠万分尴尬,嘴扁扁的几乎要哭,禁不住鬼使神差地助了一把。
沈明珠闻言一愣,省起自己屡次谈笑皆入男子之眼,适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纠缠,禁不住颜上讪讪,难掩小女儿羞态。
墨鹞心中跳了跳,外表分毫不露:“沈小姐身负武功,何不一走了之?”
“我……”俏脸红了红,自觉愚蠢,声音变得很小,“对方又不懂武艺,再说开始是我理亏。”
君随玉替她斟了一杯茶:“姑娘宅心仁厚,遇上无理取闹能克制而不炫技,实属难能可贵。”面对普通人的纠缠,世家出身的少女竟能压下性子忍气不发,沈家的家教可想而知。
越听安慰越觉得自己笨得可以,沈明珠耳根都红了,头险些垂到桌面。如初生雏鸟般纯洁无垢的少女,墨鹞噙着笑,瞧了几眼识相地撇开,省得有人过于羞窘。
好容易平下赧意:“多亏二位相助,还请君公子恕我初见之时的无礼。”
无礼?君随玉乍然想起一声娇喝,不禁莞尔。
“哪里,那次是我鲁莽,姑娘责备的甚是。”
沈明珠小心瞟了瞟对方的脸色:“或许我这外人不该插口,但三公子对君姐姐真是极好的。”忘了适才的尴尬,俏颜稚气而认真,“起先见君姐姐风华照人,明珠只觉自惭形秽,想不通怎会有如此美的人,女子瞧了都心旌动摇;后来又见了三公子,才发现世上还是有人能配得起,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想拜访君姐姐又怕打扰,三公子主动邀我入苑探访,想知大哥的旧事,不待询问三公子主动相告,凡所知的巨细不遗,只请我勿在君姐姐面前提起,他说那是君姐姐永世之憾,一生伤情,不可勉强回忆;每熬新方子,三公子私下亲尝调糁蜜糖,日常行止均以君姐姐为重,事事体贴仔细,哪个男子能深情至此,做妻子的定会被世间女子羡慕。”少女心如赤子一片真挚,专注地劝诉,君随玉微感动容,余光见一旁的墨鹞神色复杂,心下雪亮。
“虽不懂那日为何动怒,但三公子绝不会半点有伤君姐姐,一定是君公子误会了什么。”沈明珠只顾说话,未留意隔座的青年,只知君随玉笑得越发温柔,不由脸又红了。
“沈小姐说的是,确是误会,事后我已向云书致歉。”唯隐忧徘徊不去,终是悬挂,“我是恼翩跹不该有孕。”
沈明珠一脸懵懂,墨鹞突然插口:“主上羸弱,勉强生子相当危险。”
全未想到这一层,沈明珠呀了一声,良久无语,半晌才喃喃道:“可难道一辈子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纵然再是深爱,哪个男人能甘心无后。
君随玉拨了拨盖碗:“成亲之前我曾道明,云书只笑了一笑,说昔年与翩跹杀人无算作孽良多,虽是迫不得已,到底有伤天和,时常担忧不能相守终生,有此憾反倒坦然。”不是不佩服的,这等心胸世间有几人,“若他稍有迟疑,我绝不会让翩跹嫁过来。”
“这对三公子很不公平。”沈明珠不服气地抗声,“他对君姐姐一往情深,却要牺牲那样多。”墨鹞望着沈明珠没有说话。
“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君随玉呷了一口茶,“他可以选择不娶,选了就得按承诺的担当,不是非他不可。”
“君姐姐分明也是喜欢三公子的,难道还会嫁给别人?”一旁话少的青年嘴角微扬,芳心无端一动,却不明白缘由,只知自己似问了句傻话。
“翩跹很聪明,再喜欢也不会把自己托给一个无力承担的男人。”君随玉淡淡道,眉间并不掩饰傲意,“纵然不嫁又何妨,难道君家养不起么?”
相当护短。
望着君随玉远去的背影,沈明珠对传说中的君府公子又多了一重认识。
“他不适合你。”突兀的话语拉回了神思,沈明珠瞪向身边的男子。君随玉走前托词有事在身,交代墨鹞护送她回谢家,言辞客气而不容拒绝,此人仅是默应,倒似万般为难,无形中尴尬莫名,她的口气也冲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是个好哥哥,却不是适合你的人。”青年似笑非笑地提点。
“我何时有这个意思!”圆亮的明眸平添怒气,“你胡言乱语什么?”
俏脸唯有气怒而无被看破心事的羞恼,墨鹞忽而轻松起来:“不动心?那可是富甲天下的君府公子,北地佳丽梦寐以求的良人。”
“的确名不虚传。”沈明珠承认,又有些迷惑,“和三公子很像啊。”
“哪里像?”他可没看出来。
“就是人极好,但又极难捉摸,似乎总能看透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沈明珠回想,长睫如蝶翼扑闪,“君姐姐也有一些。”
沈明珠自己也不太懂,墨鹞却似明白了,轻轻笑起来:“算你还有眼力。”
这是夸奖?沈明珠撇了撇嘴,却见对方像决定了什么,神色一正:“沈小姐。”
“呃?”
“像三公子那样的好丈夫,我也做得到。”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遇见心上人我也能深情守一,凡事体贴。”
樱桃小口微张。
“另外还有一身足以保护妻小的武功,绝对丰厚的积蓄。”
她傻怔无语。
直视目瞪口呆的俏佳人,丢出最后一道霹雳。
“小姐可愿一试?”
这个奇怪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沈明珠的脑筋糊成一团,脸却腾地红起来,结舌得不能言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扬州大街上,明爽利落的沈家小姐化为了一尊石像。
太唐突、太过分、太无礼、太……
无数斥责的话语盘绕胸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那双清朗的眸子全无半点玩笑,认真地等待回答。沈明珠只能傻傻地发愣,傻傻地看着他紧张微握的拳,轻扬而好看的唇,年轻朗秀的面庞。
三少夫人有孕的消息在谢府传开,谢氏夫妇惊喜不已,谢夫人亲至叮咛探问,拉着三媳促膝而谈,原本就金娇玉贵的疼护更深了一层,看在旁人眼中好不欣羡,暗妒的不在少数。
面对如潮恭贺,谢三公子却一无喜意,情绪极差,连话也少了。整日盯着纤影发呆,问也不理,仿佛着了魔一般。
“翩跹。”万籁俱静的深夜,他突然推醒了妻子,“不要孩子可好?”
朦胧的睡意瞬时清醒:“不行。”
“现在还不算晚,我问过二哥,不会太痛。”他不死心地轻哄,“如果你实在想要,待过些年调养好也来得及。”
她望着他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子隐没了情绪。
再怎样温柔,谎言终究是谎言,下一次他绝不会再留半分可能。
“翩跹——”
下颌有一块犹未消散的青紫,她揉了揉:“疼不疼?随玉出手重了点。”
“我该受的。”他苦笑一声,握住了纤手,“是我让你有了孩子。”
“是我自作主张。”长睫垂了下去,“对不起。”
“翩跹。”他低低地恳求,“求你听我一次,只这一次。”
“你会骗我喝落胎药么?”轻淡的问话霎时僵住了气息。
静默了许久,他答得很艰难:“不会。”
无数次转过这个念头,始终不敢。
“那很好。”她扯扯唇角,笑意却不入眼底,“别让我恨你。”
他忍了又忍,狠狠道:“就不怕我恨你?”
剑眉凝着隐忍不发的愠意,盛怒仍是无比俊美,能把他气成这样,怕是只有她,细指触摸着挺秀的轮廓,话语轻得犹如梦呓。
“你会原谅的,每次都是。”
他简直要冷笑出来,死死咬着牙。
“君姐姐!”
沈明珠一把托住娇躯,霜镜捧过银盂,候她吐干净直起腰,侍女递过漱口的清茶,勉强化去了舌间的酸苦。
苍白的额际微微沁汗,病恹恹的乏力。沈明珠小心地扶着在软椅上坐下,偷瞄了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身影。
“适才喝的全废了,让药房再送一碗。”连日孕吐,说话也无甚力气。
“或者先停一停?这道补药味重,喝了必然要吐,已经几天吃不下东西了。”霜镜忧心忡忡地建言,瞧着她日渐消瘦,有些发急。
她只轻轻摇了摇头,霜镜不敢再说,唯有依令行事。
案边的人仿佛待不下去,转身出了房间。
君翩跹并无郁色,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
“三公子怎么不闻不问毫不关心?”沈明珠见人走远,不平地抱怨,“瞧着姐姐这样难受,竟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明明娇妻有孕,却一改往日的体贴,倒像局外人一般。
“孩子是我要生的,好坏自由我承担,与他何干?”娇颜平淡沉静,不见半分委屈,“本就是我自讨苦吃。”
“姐姐说的什么话,不是为三公子着想何至如此辛苦,他更应好生照料才对。”
君翩跹忍俊不禁,胸口一阵翻涌,抚了好一阵才缓下来。
“他压根不想要,还得感激涕零,为我的任性感恩戴德,鞍前马后地服侍,可也太难为了些。”
沈明珠听得傻眼,想想还是不对:“怎么说也不该这样待姐姐,我瞧莎琳嫂嫂怀孕的时候脾气坏得很,颐指气使地吵嚷二哥,全家人烦死了还得让着。”说了半晌想起近日神出鬼没的人,脸红了一红,明知寻不到形迹,仍忍不住张望。
君翩跹垂睫仿佛未见:“莎琳在沈家还好?”
“哪有不好的,二哥多护她。”几度逡巡一无所获,沈明珠微生暗恼,皱起了苹果脸,“不懂二哥喜欢什么,娇气又刁蛮,动不动就哭闹,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委屈的,谁见了都头疼。”
君翩跹沉默了一会儿:“她长于宫廷,又是西域首屈一指的美人,在鄯善国备受尊宠,横遭一番坎坷,难免心绪失衡。”
“她确实是公主,可嫁入沈家也太会折腾。”沈明珠提起来一肚子气,“娘起先怜她身世,后来见太不懂事也着了气,逼得二哥两头为难,只好另买宅院安置,家里才清净下来。听说她还嫌院子小了,用人少了,衣裳不够鲜丽,首饰不够精致,挑三挑四总不乐意,我二哥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刚说完窗口诡异的露出半个头,倒挂着扮了个鬼脸后再度消失,沈明珠几乎叫起来,又极力抑住,芳心如花怒放,瞬时欢喜起来。
余光瞥见君翩跹轻抚心口,她立刻紧张:“姐姐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三公子过来。”
“没事,不必麻烦。”秀致的眉尖轻蹙,半晌始平下去,恢复了神色。
望着几日之内尖削了许多的脸,沈明珠着实不解:“姐姐这般难受,尽可撒娇使嗔,三公子定会陪护左右,何必独自硬撑?”
君翩跹微笑不语,黑眸淡瞥,计量着不是该让某人转为明卫,再下去怕是要扭伤了纤纤细颈。
“多谢沈小姐好意,我想这脾气大概改不了。”温朗的话音自屋外传来,君随玉笑着接了一句。
沈明珠站起身:“君公子也不生气?三公子这样冷淡。”
君随玉端详素颜,按了好一阵脉才松开。
“表面上所见未必是真实。”望着清眸随口而谑,“只怕有人心里比她更难受。”
沈明珠听不懂正待再问,鼻端传来一阵药香,侍女捧着药盏掀帘而入。
霜镜探探温度正好,掀了盖递过来。
佳人抿了一口略有疑惑:“怎么味道不对?”
侍女躬身应答:“回小姐,二公子刚换了方子,说多服些时日效用是一样的,去了几味冲涩,加了些温平的替代,以免胃吐过频。”
缓缓咽下去,药仍是一样苦,眉头却渐渐地舒开了。
“现下好生调养是重中之重,万不可再随性,记得按时诊脉。”君随玉聊了一阵,看日色不早起身叮嘱。离开西京已有段时日,眼看年关将近,不得不踏上归程,仍由谢云书与谢飞澜送出城。
君翩跹执意送至门边,马车在寒风中安静地等待。
“我再寻些滋补的灵药,有什么缺的尽管传书给我。”下次再来大约已将临盆,君随玉瞥了眼默立一侧的男子,不算太低地低语,“若到时候他还摆这种脸,你抱着孩子跟我回西京吧。”
无表情的俊颜更冷,她却漾开了笑。
皓齿微露,色若春晓,平添无限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