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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为何会用种莫名挑剔的目光“审视”申七爷。
眉眼虽也俊美,可相比赵兰庭总觉欠缺几分隽秀,尤其是他眼眸深处似乎带着过于悲凉的情绪,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疏朗,年纪轻轻就是一副的愁苦像;唇色也没有年轻人的红润,泛着病态的苍青,也不知是不是因此显得嘴唇似乎格外薄削,给人一种极其冷情的感观;鼻子就长得更不如赵兰庭那管鼻梁高挺了,底端尖巧,带着几分脂粉娇俏之气。
个子也不如赵兰庭高挑,大约只比身边儿的婢女高出半根食指,那双手长得虽还算好看,指头却似乎过于纤长,手背上青筋也过于明显,还是不如赵大爷那双修长匀称有若“浑然天成”一般的美手。
尽管不失书卷斯文之气态,却也就是个“千篇一律”的儒生,不似赵兰庭无论身处什么样的人群都一样的光彩夺目,如尘俗之外不染一丝烟火的清越谪仙,风神简直紧追玉阳真君了。
渠出结论——顾春归真是走了狗屎运,多得当初被申家嫌弃,她这颗明珠总算没有暗投。
她又听闻申七爷突地百转千回般的一声长叹,两只哀怨的眼睛便呆呆盯着盼顾不动弹了,盼顾似乎习惯了申七爷这番作态,垂眸不语也任由主人打量发呆,没什么不自在,也看不出任何自得,把自己当作画里的人,无悲无喜更无情。
渠出几乎因为不耐烦飘走的时候,申七爷终于说话了:“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她又是怎样一副形容,你与她还有几分相似?盼顾你说,若她知道我是如此的牵肠挂肚对她念念不忘,会否也能想起多年前的一面之缘,会否同样伤怀我与她的缘份浅薄呢?”
盼顾仍是敛眉垂眸,只轻声回应:“奴婢不知顾娘子作何感想,却明白七奶奶心里的委屈,这世间的女子,大抵都是希望赢获夫君的真情挚意,七爷虽说不曾因为顾娘子冷落七奶奶,却常因相思他人旧情而心中愁苦,总是无法在与七奶奶相处时欢娱轻快,七奶奶心思玲珑,怎能不知七爷心里一直还装着别个,七奶奶才是七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真正与七爷相伴一生的人,七爷与其难舍旧情,何不珍惜眼前呢?”
“徐娘待你如此厌厉,你竟还会她打抱不平?”
“奴婢虽说浅薄,也明白是非道理,倘若不是七奶奶误解了七爷对奴婢的心思,奶奶也不会如此厌恨奴婢,七爷倘若能够对七奶奶说明并无纳奴婢为妾的意思,或者干脆将奴婢的婚事交由七奶奶作主,七奶奶必定不会再对奴婢疾言厉色。”
“难道连你,我终归也留不住?”
“七爷的妄执,无非是因求而不得,又何曾真正在意过奴婢的去留?奴婢虽为卑贱之身,却也怀有人之常情,还求七爷许以恩惠,体谅奴婢也想婚嫁成家,生儿育女的愿望。”
渠出不由仔细盯着盼顾,见她说这番话时神色极其庄重,不像有任何伪诈矫柔,暗忖:这女子倒是个明白人,不因短见眼前的荣华,便像有的人一样绞尽脑汁谋求妾室姨娘之位,至少明白自己的斤两,万
万无法和徐氏这主母抗衡,且也清楚申七靠不住,真要成了他的侍妾,日后便有受不尽的糟践磋磨,还不如配个小厮家奴的更加踏实。
“等我能够真正放得开时,必定会放你自由。”申七却是有气无力的垮下肩膀,又再盯着盼顾发起呆来。
渠出翻了个白眼,且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盼顾也十分的想要丢个白眼给那申七,只到底有碍于尊卑之别,只好不露厌烦的情绪罢了。
见这里确然不会发生什么情意绵绵的事体,渠出彻底对侍郎府丧失好奇,她琢磨着春归交待盯梢何氏,无非是想弄清何氏对她的敌意因何而起罢了,既然已经有了结论,便再无必要跟侍郎府里留连,于是渠出便飘着再往温宅,依令盯着姚氏。
不曾想却见着姚氏正在哭天抹泪。
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豆蔻少女一样往乳母的怀里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边哽咽一边抱怨:“我有什么错?原本就看不上那顾氏,无非是听从他的意思,才忍着性子和顾氏来往,三番四次的,又是亲自去了太师府,好容易才把顾氏请来,邀请徐娘及那妓子,也都是他的主张,顾氏被触怒,他倒把我埋怨上了,乳母评一评理,我哪里做得不好,导致他如此的迁怒。”
姚氏的乳母低声叹了口气,却没顺着姚氏的意思“评理”:“二爷早前可一直就在花榭里的隔挡后看着听着呢,二奶奶不曾亲自相迎那顾氏就罢了,话里言间的确有轻视顾氏的意思,且只顾着和徐娘子说话,冷落了顾氏,二爷虽说是交待了奶奶请来徐娘及木末,主意却不是触怒她,到底……顾氏从前的身份虽说低微,如今却是太师府的嫡正长孙媳,二爷又一直想同赵修撰交好。”
“什么交好经营,真当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么?还特意交待了在花榭里摆放那样一面屏挡,就是为了便于他在后头偷窥!又说他为了什么让请来那个妓子,图的无非是让顾氏明白赵迳勿和那妓子有那么一段旧情罢了,这是因为觑觎顾氏的美色,忍不住又动了花花肚肠,可因着顾氏如今可并非无依无靠,他难以得手,所以盘算着挑拨人家的夫妻关系,赵迳勿若是干脆休了妻,他才有机可乘罢了。”姚氏恨恨说道。
“奶奶可别胡乱猜测。”
“我这字字句句可都是有真凭实据的,那几年不仅郑家三爷盯着顾氏,他也没少遣耳目打探着顾氏的行踪,郑三爷有几回摁捺不住想要对顾氏下手,他还劝着不能开罪了纪夫人,连申二老爷和顾父交好的事儿,他得知后都没忘了关注,楚心积虑打听得原来申七郎竟和顾氏议过亲,且徐娘也是知情人,他为何让我今日邀请徐娘?无非等徐娘触怒了顾氏,他借着招待不周的由头,想把这事儿捅进赵迳勿的耳朵里,这样一来,那两夫妻之间你疑心我我疑心你的,早晚都会滋生嫌隙,乳母莫不信,只消细想想那会儿子顾氏根本就没嫁进赵门,只不过区区一介丧父的孤女,他缘何废尽心思打听申家和顾家的关联。”
先不论姚氏的乳母信是不信,渠出横竖是相信了,于是把徐氏、姚氏两人
的话都对春归复述一遍,不忘讥笑她:“我看大奶奶生着这张脸,福气没啥福气,祸事倒是接二连三的往你头顶上降,豁出去大闹一场才摆脱了郑珲澹,没想到还有姓申的和姓温的惦记,难怪招人嫉恨了。”
春归:……
容貌肌骨,都靠父母赐予,她可不认为自己的皮相是招惹祸殃的“罪魁”,如此说来难道连她的父母也有了过错不成?申文秀也就罢了,到底还没有加害她的想法,但愿别再为了那段旧事与妻子心生嫌隙,导致徐氏越发对她恨之入骨就好。可那温守初,简直就是卑鄙无耻,其低劣程度简直更胜郑珲澹而无不及!
长着鹰钩鼻的家伙果然不是好人!
可这种事没凭没证的总不能登门怒斥,春归只好忍住这口窝囊气,下定决心日后绝对不会再和姚氏应酬来往,势必和这夫妇二人划清界限——不过关于怎么打消兰庭疑心维护二人恩爱和谐的事体,春归压根就没耗废半点思量,在她看来,凭兰庭的脑子,哪里至于被温守初这点子阴谋诡计算计,还能够当真疑心她对申文秀“旧情难忘”?
谣言止于智者,就像自己也压根不会计较木末和赵大爷之间的“爱恨情仇”一样。
是以当重阳节前一天,满朝文武都开始享受假期,于是温守初夫妇果然相携登门前来表示歉意时,春归板着冷脸显示日后完全不存在可以继续来往的友谊,几乎气得姚氏险些没忍住当场翻脸、恶语相向,本是想着拂袖而去,奈何却听闻前院的书房里,温守初的待遇却和她截然不同,居然被留饭了……
这就很尴尬了。
春归自然也没有坚持逐客的道理,于是交待青萍:“姚娘子爱食腌制海产,正好前几日柴婶交待娇杏送了些虾酱及海鱼干来,虽说只是市面上铺子里买得到的食材,一点也不稀罕,却还算符合姚娘子的口味,你再找宋妈妈言语一声儿,姚娘子吃得清淡,菜肴里记得莫放香辛料调味,再去大厨房问问今日有没有准备螃蟹,挑肥美的蒸上几只。”
又对姚氏道:“我这几日肠胃不怎么好,正在忌口,餐餐只以清粥填饱,不能陪娘子饮谈了,我这院子里窄陋,也没有好景致,为防扫兴,倒是把用餐之地定在怫园的好。”
转而继续嘱咐青萍:“闭疏榭外,金菊开得灿烂,倒还适合一赏,就把宴桌摆在那里便使得,你可得代我服侍好了姚娘子。”
紧跟着便道“失陪”。
姚氏一张脸上神色十分精彩——好个顾氏,竟敢如此傲慢无礼,居然让个奴婢招待她的饮食。
春归却并没觉得自己失礼——姚氏前回打发个小丫鬟迎客,且今日的来意是为赔礼,说明自己也知道有做得不道的地方,但谁说对什么人都必需胸怀宽广了?世上也没有强逼着人家谅解的说法,她偏就计较着姚氏的刻意怠慢,今日她让青萍待客怎么不算“礼尚往来”?且青萍怎么说也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比温家那小丫鬟体面多了,这样算来的话姚氏始终占着便宜。
春归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宽容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