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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兰心回门,眉眼间几乎抑制不住喜色洋溢,把那多年来冷傲的风格冲得一丝不存,太师府上上下下都确信了二姑奶奶这门姻缘美满得很,也都晓得婚事虽则说是大爷作主,真正居中撮合的人实则是大奶奶,也谁都明白满族阖府,最难办的就是二姑奶奶的终生大事,眼见着大奶奶操办起来都能举重若轻,谁还敢质疑大奶奶难为轩翥堂的主母?
春归在太师府的威望猛的上涨不下十尺,连个在踌躇园“闭关”已久的老太太竟都有所耳闻,这天,又特意吧春归唤去了跟前儿。
虽说是老太太逼于无奈吩咐了不用小辈们日日的晨昏定省,但春归隔三岔五倒还是会去踌躇园问候,一般见不着老太太,只能和几个得脸的仆妇要么就是江珺宝交谈,让她们转达问候之意,还真是已经许久都没见到太师府这位老太君的“真身”了。
而今一看,气色虽是大大不如前几年了,却并不见清减,精气神儿还算好,只鬓角更多白发,面颊也显松弛,到底还是显老得多了。
老太太而今也没了心气儿和春归斗,接了江珺宝奉上的茶,把侄孙女也打发出去了,拿春归打量了一阵儿,“嗯”一长声儿似叹非叹:“你是越发能干了,府里那些老家奴仗着好几代累积的体面,寻常间儿心里连对沈氏都不怎么服气的,而今却口口声声夸你贤能,有做主母宗妇的能耐。”
“孙妇能有什么能耐,还不都是沾大爷的光,总是仆妇们都敬畏着大爷,连带着才夸我几句罢了。”春归尚且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我今日让你来,是真心有件事儿要托你,二丫头得了好姻缘,宝丫头的婚事却仍八字不见一撇儿,我而今也没法子抛头露脸,两个儿子虽孝顺,但他们男人家也不方便带着宝丫头给人相看去,沈氏呢,我从来使唤不动她也不放心她的处世,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事托给你更加妥当。”
这事儿春归也不想推脱,干脆便和老太太商量起来:“老太太可有属意的人选?”
“我属意的人选多了,但也晓得现今这样的情形,那些家第恐怕看不
上宝丫头是罪庶之后,宝丫头自个儿也不想高攀,受那些嘲笑和嫌弃。我寻思着,比如你娘家兄长,毕竟只是嗣子不是你父亲亲生,日后便是考取了功名也不至于嫌弃宝丫头的身份,这门姻缘怕还使得的。”
“不敢瞒老太太,家兄已与甄姑娘换了庚帖,家父而今都已商量着甄家行纳吉之礼了。”
老太太听这话,倒也没有恼火:“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就按着你娘家兄长的根底给宝丫头择婿吧,再让一步,后生入不入仕都不打紧,但家境必须宽裕,宝丫头而今虽说是了落了魄,好歹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看她嫁去贫户吃苦。”
春归也寻思着江珺宝根本吃不下劳作的苦,倒不觉得老太太这是痴心枉想,答应下来会替江珺宝留些心,也只好把和太师府交好的人家都捋了一遍,毕竟大概人家乐意娶江家女子为儿媳,也只能是看在太师府的情面上,怎知江珺宝的婚事还没着落呢,丁娘子却给柴生做起了媒人。
“是我堂伯母的姨表姐,嫁的是皇商门户,膝下养了个女孩儿,明年才及笄,早些年我也见过那姑娘,性情最是疏朗的,善算筹懂作账,是个管家的能手,郭家姨丈把女儿当儿子教养,性情又直嘴巴也快,所以也没想着把女儿嫁去世家高门,可巧郭姨丈和夫人的义兄有生意上的来往,很是看重柴小郎的才干,先有了作亲的意愿,只怕令尊毕竟是有出身的举人,看不上商贾门户,辗转才托了伯母,伯母又让我来问问夫人的意愿。”
春归笑道:“二哥虽认了家父为义父,不过婚事还得靠自家的婶母作主,这事儿我可不好一口答应,娘子先容我几日,我抽空与柴婶商量了再予答复。”
柴婶一听女方竟然是皇商家的千金,惊得连连摆手:“就怕柴生高攀不上。”
“正是郭家老爷先看中了二哥呢,二哥如今生意也越做越大,内宅的确需要个好帮手,柴婶便先不用顾虑是否门当户对,莫不看看郭女儿的品行才干,最要紧的是郭女儿自己会不会觉得嫁给二哥是委屈了她,倘若确然心甘情愿,岂不是桩好姻缘?”春归劝了一句。
莫问便从窗外伸了个头进来:“婶子就答应了吧,老二的婚事先落定,父亲才好给我相媳妇呢。”
春归抓起一枚核桃壳,精准的砸中了莫问的脑门:“丹阳子一心想把你渡化去修道,我看这才合适你,还想娶什么媳妇?!”
“我的姑奶奶,你做人也别太偏心!我是孤苦伶仃才被师父收养在道观,可从来没有出家的念头,长着这大一颗凡心,丹阳老道早便嫌弃我了,我又认了义父,有了兄弟手足,连婶子都有了,单缺一个媳妇,大好的热闹人生不过,还修哪门子道。”
“你先想想怎么能养活自个儿,才好展望娶妻生子的圆满人生,否则有哪家姑娘看得上你这么个靠招摇撞骗维生的神棍。”春归打击起莫问来从来不会手软。
说服了柴婶,春归顺道便给了丁娘子回音,也说起奉家里老太太之令在为江珺宝操心婚事这话题,原意也是请托丁娘子也替她留意着,怎想到丁家伯母就开了口:“我的长孙,比江姑娘小着三岁,他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弱得很,儿子和媳妇都担心难以养活,便抱着他让大音寺的方丈施福,还真就养成了,不过大音寺的方丈也替我那孙儿算过命数,说他入仕必遭不测,且要想安平,娶妻还当娶个比他年长的女子,才利于扶持他的命格。
我呢,倒不挑剔女家门第,只信顾夫人一句话,那江女儿还像不像过去刁蛮跋扈好生事,要她真改了,懂得惜福,这婚事我还能够作主。”
“老安人这样信我,我自然不会打逛语,要宝妹妹还像过去一般乖戾不服教,她的婚事我也不会管,自从江家获罪,宝妹妹确然像变了一个人儿,虽说寡言少语,性情却认真沉稳下来,但她过去也是受娇养的,为人处世大大不够圆滑,女红针凿、算筹厨艺也一概不通,只而今是知道节俭了,不再有呼奴唤婢趾高气扬的轻狂气。”
丁家伯母颔首道:“也还罢了,虽不曾幼承庭训,却还年轻,懂得顺应时势可见也不是个愚狂不悔改的,日后让她婆母慢慢教吧。”
春归一下子又解决了两桩姻缘,月老之事相当顺利,大觉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