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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树猫,猫猫姐!”树猫鹏捧着可乐又不敢飞奔,只得扯着嗓子喊。
看门的老大爷,边开门边戏谑,“原来是窦大夫家的一窝猫娃子呀!”
猫猫莎脸刷的红了,哼,都怪树猫鹏瞎嚷嚷。刚抬头,鲲表哥骑着单车过来了,他要出去补课了。
“鲲哥哥,豆花仙草,仙草豆花,一杯,一碗,你要哪个。”猫猫莎一口气报完。
鲲表哥单脚撑地,斜着身子坐在自行车上,“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鲲表哥已经一米八了,语文老师念城北徐公的时候,猫猫莎想,徐公就是鲲表哥吧,他也可以姓徐呀。
猫猫莎脸刷的红了,“可是我们买的四个都不一样。”
“那,随便吧。你们挑剩下的给我留着。”鲲表哥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蹬起脚踏板,摆摆右手走了。
“鲲。。。。。。”望着鲲表哥的背影,猫猫莎刚刚开口,被树猫鹏打断了。
“鲲哥哥,别走。”树猫鹏追了上去。
鲲表哥定在了那里,单脚撑地,回头望着后面的赶来树猫鹏,可乐汩汩往外溢。
“鲲哥哥载我玩一会儿嘛。”树猫鹏边说边舔了几口溢出的可乐,硬生生缠住了这个有车人。
鲲表哥迟疑了下,看看表,“好吧。”树猫鹏赶快举起可乐灌了个底朝天,晃一晃听不见响声后扔进垃圾箱,腾腾的跑回来。
鲲表哥放低单车,树猫鹏嗖的跃了上去,叉着两条腿。他驼着树猫鹏在院子里转大圈。树猫鹏从后面抱住他,手上的可乐沾满了鲲表哥白色的校服,留下几片云朵朵。猫猫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的油云朵,连形状和他的都一样,还是被鹏表弟弄上去的。突然觉得,就这样不要洗掉好了。
这时候,他们俩一起飞过来了,从温暖的阳光里。鲲表哥笑的那么开心,她好像第一次看到鲲表哥笑。他的头发随风飘动,树猫鹏在后边夸张的吆喝,“猫猫姐,要不要去吃糖葫芦?鲲表哥问咱俩?”
糖葫芦,当然,她最喜欢了。她看着鲲表哥的脸,眼睛眨巴着问,真的嘛,真的嘛?
鲲表哥微微点点头,单脚撑地,接过猫猫莎手里的豆花仙草仙草豆花挂在车把手上。
示意猫猫莎坐在前边的横梁上。猫猫莎望着横梁杆,不知道怎么跨上去坐,半响才说,“鲲哥哥,我怕。”树猫鹏在后面嚷嚷,“莎莎姐,不然咱两换,我坐前边。”
鲲表哥轻轻拍拍她的头顶“别担心,有哥在。”随即左手扶着车,右手抱起猫猫莎,放在横梁上。
猫猫莎坐上去的时候,脸是冲着车的后方的。为了平衡,她把上半身移到了横梁另一边。她的下巴抵在了鲲表哥的肩膀上,她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声音。马路两旁挂着细长穗儿的中国结,在一片苍绿中,红彤彤的向前冲去。
树猫鹏探出了一个脑袋在肩膀的那边,兴奋的说“莎莎姐,好玩么?”
猫猫莎把下巴搁在鲲表哥的肩膀上,点点头。
树猫鹏突然道,“鲲哥哥,莎莎姐是不是害怕,她脸好吓人。”
鲲表哥收起下巴,低头向怀里看了看,他微微仰起脖子45度角,右手扶着猫猫莎的后脑勺轻轻放在下巴和脖子之间“没事,不怕。”
她的鼻尖触到鲲表哥的喉结,她轻轻闻了闻,这是鲲表哥的味道吗?淡淡的洋甘菊的味道。隐隐的混合着妈妈的味道。也许,像鹏表弟说的那样,咱们家的味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有一对长长的睫毛。她轻轻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鲲表哥的脖子,她能感觉到鲲表哥的喉结,咕咚动了一下。
可是鲲表哥还是有点不一样,鲲表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有罗马许愿池的湖水那么蓝,有姥爷家波斯猫的眼睛那么蓝。她想抬头看看鲲表哥的眼睛,刚动一点儿,又被扶在后脑勺的手按了回来。
“别动,乖!”
树猫鹏见莎莎姐没事了,吊着两条腿,左看看,右看看,周围不是郁郁葱葱的树就是青砖大高墙,“呀,鲲表哥,漏出来几个圆明园的柱子。颐和园应该就在附近。”
“对,咱今儿去颐和园。再坚持会儿哈。”后半句话是对她说的。
“坐横梁不舒服了吧?”似乎有人在问。
“舒服,猫猫都是这样耷拉着的。”她斜着头冲着树猫鹏说。
树猫鹏闭起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摆个花猫脸,“鲲哥哥,你要什么猫啊?”。
鲲表哥回头“嗯?还玩小时候那个猫猫呀。”
她没吭声。
树猫鹏想了想“熊猫吧,鲲哥哥!”。
她想,熊猫,是猫又是熊,是稀有物种,是被保护起来的国宝,像极了快要中考的鲲表哥。她突然想起来妈妈说不许骚扰表哥备考,“呀,鲲哥哥,你不去数学辅导课了?”
鲲表哥吱,单脚撑地,右手把她抱下来,“不去啦。别担心,哥能考上。“
说话的功夫,树猫鹏早已呲溜滑下了单车后座。他踮起脚,拍拍鲲表哥的腰“兄弟,小弟相信你”,他瞅瞅不远处插满了的糖葫芦大棉棒子,说道,“待到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时,可否共吃一串糖葫芦?”
鲲表哥刮了刮他的鼻子,“赏,糖葫芦三串儿。”两个人正要冲向卖糖葫芦的,突然莎莎哎呦喂的踉跄道“腿,腿麻了,右腿”。
树猫鹏嚷嚷,“鲲哥哥,我拉着她上半身,像这样”,他边说边把两只胳膊架在莎莎的胳膊窝,“你拉她腿。”鲲表哥狐疑的蹲下来,“哪学来的?”一只手扶着莎莎的右腿,一只手轻轻拍打小腿肚。
“咯咯,嗷嗷,哥,哥哥哥,哥,嗷嗷,慢,慢点”莎莎呲牙咧嘴的站不稳。
树猫鹏朝鲲表哥挤眉弄眼,鲲表哥懂了,扶起另一只腿,两个人抬起莎莎冲,冲,冲向卖糖葫芦的。
“荡秋千喽,手工秋千!”树猫鹏喊道。
周围几个抱着风衣夹克的穿短袖游客驻足围观,金黄的头发像是吸满阳光的麦浪,在微风中起伏。四树白梅花已经开了,雪白的花瓣轻轻的舒展开来,幻影绰绰。婀娜多姿的白梅树,像是许愿池上方的少女默默的注视着那些游客。尽管鲲表哥弓背低腰,但相比树猫鹏他还是太高啦。两人抬得腿高头矮,她感到一股血流压向头部,有点晕晕乎乎。鲲表哥碧蓝的眼睛在白色的纱衣里若隐。朦朦胧胧,披了白色战袍的海神抓了她的脚,她感觉自己要被掳进海里。她刚想开口喊,海神突然要慢慢转过头来,边转边肆意大笑。鲲表哥的脸?!
熊猫鲲要了一只豆沙馅儿的,猫猫莎也要了一只豆沙馅儿的。
树猫鹏见样也要了一只豆沙馅儿的,继而嘟哝道,“都不能要不一样的尝尝嘛?!就吃个糖葫芦而已,又不影响咱是一家人。”
“你自己要吃豆沙馅儿的呀”另两个人又好气又好笑。
“可你们两个都一样!”树猫鹏生气的跺跺脚,指着他们手里的糖葫芦。
“我们一样是因为我喜欢吃豆沙馅儿的,鲲表哥也喜欢吃豆沙馅儿的。就像你喜欢喝可乐一样。”猫猫莎煞有介事的说道。
“不要不要,就要喜欢一样嘛!”树猫鹏急了。
我们寻求群体身份认同的行为也许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吧。对于得到共同身份认定的渴望,以及对于身份不确定的恐慌,不断把我们推向极致的求同。每一个新加入者,就地画圆,不断把自己的圆扩大,大到足以包括旧有圆的全部。这个圆于是以超指数的速率疯狂增长,越来越偏离最初的圆心。我们就这样成长着,也这样生活着,和自己,和他人。
树猫鹏依然放不下自己和旧圆交集后的部分,他一步三回头,望望卖糖葫芦的。她想,唉,长不大真好。鲲表哥会心的笑了,把自己的糖葫芦交给她,又跑回去要两串山药旦儿递给鹏表弟。
猫猫莎把糖葫芦举起来,透过琥珀色的糖浆看向天空,眼睛里飘满了的橘色云朵。鲲表哥的脸在橘色里荡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百步,八十步,三尺六,她赶忙转过身去。
树猫鹏擎着山药蛋儿美滋滋哒跑到猫猫莎面前,pia叽pia叽,用力大口的嚼起来。鲲表哥笑了,抢过去咬了一口。
猫猫莎抿抿嘴,看了鲲表哥一下。在竹签的另一头,也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回过头来,“哎呀,糟糕,鲲哥哥,忘记哪串是你的了!”她看看左手的糖葫芦,又看看右手的糖葫芦,分不清分不清。
“随便吃啦,哥不嫌弃你口水!”鲲表哥回头冲她眨眨眼。
她赶忙转过身去,仍然看着他,不是背后的他,而是眼睛里的他。她大概又不想叫猫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