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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韩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日只剩下两天,韩家分散在外的亲眷也相继抵达云州,韩府内热闹起来。
整院子的喧嚣,跟许庄所住院子的宁静形成对比,许庄本是不想参与到这场韩府走亲的盛宴中来,但奈何有些人他还是要见的,诸如两个大姨子,还有两个连襟,关系算是比较近的。
韩旃儿跟两个姐姐年岁也都相仿,大姐陆韩氏年也才刚过二十,此番回来带着满地跑的三岁儿子,至于二姐杨韩氏成婚也才一年多时间,并未生子。
“这就是三房的姑爷?看上去挺普通的。”
许庄跟韩旃儿成婚,是草草完成的喜婚,当时韩家主要的亲眷都没赶回来,大概他们也觉得这婚事太不靠谱,喜婚是得不到祝福的。
包括韩旃儿的两个姐姐,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许庄,有评价好的诸如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也有像韩旃儿大姐陆韩氏这般口角刁钻的,当着众人的面就说许庄普通,似乎没把许庄当回事。
陆韩氏说着这话,一双眼珠子还在许庄浑身上下打量,以许庄的估量若是他神色表现出不满,这个大姨子就要继续恶言相向,估摸着都是泼妇吵架的套路,发个话先稍微激怒一下对方,往后面针锋相对做铺垫……许庄只是笑笑未加理会。
陆韩氏背后的丈夫陆于年赶紧扯她的衣服一把,却被她伸手一把给甩开。
陆于年在云州治下的朔县当县尉,靠老丈人家族势力混的,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至于二姐杨韩式那边则安静许多,坐在一边也不言语,她的丈夫杨孺则比较健谈,在许庄跟陆韩氏的小插曲过去之后,拉着许庄谈了很多事,所说的不过是云州天气如何如何,北方他多不习惯云云,看起来是不见外,但听来说的基本都是没营养的废话。
杨孺在义武路做事,并不受云州太守的管辖,加上杨孺是军府长史,官职比一个县尉高很多,家庭地位都比陆于年好,也可能是跟杨韩氏性格温和有关。
这次的会面让许庄很不自在,他本就不是这世界的人,跟这世界的人做场面事的应付会觉得心累,总算是陪着笑脸把简单的会面完成,陆韩氏拉着丈夫和妹妹一家说要出去找食肆吃饭,也没叫许庄,两家人便先离开。
韩旃儿也没回来,许庄不觉得人家把自己当成韩府一员。
……
许庄回去后随便对付了一顿午饭,下午仍旧一如既往拿着鱼竿去河滩转悠。
到了河滩,发现之前过来钓鱼的那群人基本又都走了,大概是被许庄接连钓到鱼给刺激到,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明知道这里有鱼,但看别人能钓上来而自己钓不上来,那种心理落差会让人抓狂,最后大家宁可都选择一个钓不上鱼的地方,如此心理就平衡。
但还是有几人在钓鱼,许庄坐下来一会,也没人过来跟他搭话,后面有脚步声往他这边走来,转过头却令他惊讶发现,居然是之前跟他一起祭拜许仕孝时所遇到的那个洪姓老者,此番老者手上还提着鱼竿和鱼篓,明显也是来钓鱼的。
“洪老?”
许庄见到老者还是颇感意外。
本以为不过是山坟前的一次偶遇,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有机会再相见,谁知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又在河滩相遇,显然不能用巧遇来形容。
“家中无事,便想着出来钓钓鱼,听说小友也在此,便过来寻个伴。”
老者言外之意,是早就知道许庄在这里钓鱼,言语之间在许庄一边坐下,煞有介事把鱼竿鱼线什么的做了整理,挂上饵下了杆,看样子还是个熟练的老钓手。
“洪老这是准备长久留在云州做生意?”
“不长久不长久,几个月的生意总还是要做的。”
“那洪老生意定是太好了,都不用自己过问,才有心思出来钓鱼。”
“不好不好,已经快揭不开锅,不然哪有工夫?”
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不走心的那种。
许庄觉得有些尴尬,来河滩钓鱼是图个清静,哪怕之前也跟人有过沟通,互相之间也完全不认识,眼下多了个相对还算熟悉的钓友,还怎么躲清静?
你姜太公钓鱼,钓的不会是我吧?
“小友,之前那种……烟,还有吗?”
二人才坐下来没多久,老者突然一本正经望着许庄,伸过手来居然是要跟许庄要烟的意思。
许庄愣了愣,上次给你抽你呛成那样,还要烟?
老者见许庄面色,开怀一笑道:“说来惭愧,那次与你一别,手上还留着你给的半根烟,回去后闲来无事点上吸了几口,初时还是很呛人,却是后劲十足,一根下去便觉得回味悠长沁人心脾,而后再用鼻烟便觉得索然无味,寻来烟叶想做上几根来抽抽,无论是晾晒炮制总归用了很多方法,那味道还是辛辣呛鼻完全不复那半根烟的味道……”
许庄一听便知道,这是烟鬼子抽烟上瘾的征兆。
以老者随身带鼻烟的习惯来看,应该是常年的烟瘾患者,吸鼻烟哪有抽烟过瘾?最初时可能是不太适应,等习惯了之后,才会发现卷烟的好处。
呃……
不是来钓鱼的,是讨烟的。
许庄这次出来,烟一共就带了两根,这两天他心里事多,顾不上再去制作,随手递过去一根,老者赶紧把随身的火折子拿出来,等他点燃吸下去,一脸陶醉的样子可比在坟前吸鼻烟的时候还要夸张……
“等了这许久,终于又尝到这味道。”
“妙啊。”
“小友,你这烟是如何制出来的?”
老者一边陶醉于烤烟的美味,一边还想继续追问许庄制作方法。
许庄继续悠然自在钓鱼,烤烟这东西未来会成为主流,将鼻烟淘汰,想让我把独家秘诀告诉你,当我傻?
“我记得洪老是说,自己是经商的吧?”许庄突然问出一句。
老者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许庄说的是什么,既然你是经商的,那我把秘方告诉你,以后你肯定会把这秘方用在经营上,那我不是亏大了?
“不是不是,老夫不是经商的,上次不过是随口一言。”
烟鬼为了得到烤烟的秘方,连之前撒的慌都不顾了,就这么矢口否认。
许庄看老者否认得如此干脆,倒也觉得这老头有几分可爱。
“那日祭拜回城过城门时,见有军府的人接你,想来洪老是军中之人,不知跟最近刚到本地的云州宣抚使是何关系?”
老者先是用复杂的目光看了许庄一眼,最后才微微叹道:“实不相瞒,其实老夫并不姓洪,而是姓朱,云州宣抚使朱敏……不才正是老夫,那日是老夫到任的第一天。”
“哦。”
许庄点了点头。
一个西阁出身的云州宣抚使,到了治所连城都没进,所做第一件事是去祭拜东阁出身因罪而死的户部侍郎,这其中的关系看起来很复杂。
“小友,观你神色并不觉得意外,是早就猜到?”朱敏很认真问询。
许庄神色淡漠,摇头道:“朱老是何身份与我本不相干,不过也终于理解朱老为何说生意不顺……”
“咳咳。”
朱敏也不知是被烟给呛着,还是被许庄的话给呛着。
他所谓的生意不顺,不就是因为人到云州之后处处体现出对军政事务的生疏,以至于被云州太守韩青原等地头蛇掣肘,上任半个月就已被人规划好未来回洛州的期限?
朱敏咳嗽了许久之后才平复,手上的烟已经见了底,紧忙将仅剩一点的烟蒂丢在一旁,看到地上还在冒烟的烟蒂似是想起什么来,口中道:“怪不得许家的祖坟会冒青烟,原来如此。”
到此时还不忘跟许庄打趣一句,似在回敬许庄那句有关他生意不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