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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从后视镜看着跟在他后面的车,不禁有些懊恼。
如果不是走得太急,他们应该舍弃四辆车。这样一个车队目标实在太大了,这大白天的万一被警察拦下来,会相当麻烦。
还好他们距离那个走私港不远,如果真的碰到拦截,只能用枪子儿打出一条通道,否则等政府调派武装军过来,他们就彻底玩儿完了。
他们沿着海岸线飞速前进,途中遇到的车辆不多,缅甸汽车普及率并不高,像这样落后的国家,民众的应激反应很低,艾尔渐渐地不太担心有人觉得他们可疑而报警,他开始担心也许就跟在他们身后的,单鸣说的那些天启特种兵。
天启一直是个他们极力避免去的地方,四年前他们在天启遭遇的那个怪物,杀了他和单鸣的养父,也将他们佣兵团毁了大半,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不仅有可怕的军事力量,还存在着一些超出人想象的东西。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有踏足过天启,无论有人给他们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没想到这次不过是在边境接了个不算困难的任务,就又跟天启扯上了关系。艾尔心里有一些忧虑,但目前形势对他们有利,他不会盲目悲观。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哥伦比亚的老巢,再从长计议。
单鸣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还有多远能到,有人跟着我们。”
“快了。这些毒贩子真有创意,把走私港建在富人区里,这个国家的政府已经被毒贩和走私贩腐蚀得差不多了吧。”
单鸣一直观察着身后,听他这么说,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左边已经出现了一排排漂亮的别墅,这些别墅面朝着蔚蓝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风景大气迷人。
“我们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让他们跟着?”
艾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导航仪:“先不要管他们,如果他们敢动手,可以把你的小宝贝弄出车外放风筝。”
单鸣嗤笑道:“不,我更倾向于用火箭筒轰翻他们。”
“卡利是在你车上吗?”
单鸣看了眼正抱着沈长泽看少儿不宜的漫画,还一边讲解的红发狙击手:“卡利你个狗娘养的,你就这么教他英语吗?”
卡利没搭理他,翻了一页,揉着孩子的小肚子,嘿嘿直笑:“学了不少新词儿吧?”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书好奇地说:“这个阿姨要死了吗?”
卡利和迪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艾尔翻了个白眼:“让他准备好燃烧弹。你通知后面四辆车,随时准备好弃车,让卡利打爆它们。”
单鸣一一通知好,不一会儿,无线电里传来了艾尔愉悦的声音:“单,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一艘‘鳗鱼’。”
单鸣吹了声口哨,笑道:“运气太好了,燃料够吗?”
“不知道,这个距离看不清,妈的,我的望远镜哪里去了?”
单鸣让佩尔在后备箱翻了半天,终于把望远镜翻了出来。
他打开车窗探出身子,拿望远镜看着远处停泊的船只,那里果然有一艘“鳗鱼”。
这玩意儿原来是英国佬造出来用于海上拦截的一种中型艇,载重五吨,加满油能跑一天一夜,时速高达一百六十海里,后来被毒贩子改造用来走私毒品,只要开出去基本就追不上,非常好用。不知道是哪个富得流油的毒贩子把它放在这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他仔细观察吃水线,然后在脑袋里做了一番运算,最后对艾尔说:“燃料绝对够我们跑到印尼。”
艾尔露齿一笑,双眸放出犀利的精光:“就它了!”
一纵车全都扑向了那艘走私艇,在它的栈桥边停了下来。
艾尔的命令很快就到了。跑在最后的四辆车齐刷刷地停在路上,把本就不算宽的车道挡了个严严实实。
车上的人带上重要物品,迅速下车,非常默契地分散着钻进了前面的四辆车。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港口正在装卸货的人的注意,那些人全都傻傻地看着他们,但没有别的行动。
这只是个小型港口,还停泊着不少富商的游艇,走私活动虽然缺乏政府监管,但毕竟还是不能在台面上展露的东西,码头上走动的,大多是普通工人和游艇维护人员,因此见到他们,除了惊讶,也做不出别的反应。
艾尔对着无线电道:“直接开车上去,谁敢阻拦一律开枪。狙击手就位。”
四辆车肆无忌惮地开上了栈桥,打算一鼓作气冲上走私艇,开船马上离开。
但开了一小段路,艾尔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
加满了油的走私艇应该是准备出海了,怎么没有工人在船上干活儿?
艾尔叫停了车,凝神看着这艘走私艇,又回头看了看追着他们过来的特种兵,他道:“卡利,油箱。”
只听一声枪声,一枚燃烧弹准确地打进了他们弃掉的一辆车的油箱里,车身轰然起爆,就像一枚炸弹一般,把并排停着的其他三辆车都给引爆了,一时间火光冲天,整个路面被彻底摧毁,追击他们而来的几辆车全都被挡了下来。
码头的工人吓得四处逃窜,场面变得非常混乱。
栈桥也受到了爆炸的影响,车身剧烈晃动起来。就在卡利开枪之后,他伸出天窗的身体遭到了袭击。
一枚子弹穿进他肩头,又从肩胛骨穿出来,最后打进了水里,如果不是车身恰好摇晃,那颗子弹绝对会钻进他脑袋里。
迪诺抱着他的腿把他拽了回来,殷红的鲜血喷溅在车座上。
子弹啪啪啪地打在防弹车身上。
沈长泽惊恐地尖叫道:“佩尔!佩尔!”
单鸣冲着对讲喊道:“艾尔,卡利中枪了,‘鳗鱼’上有人!”
佩尔拽出她的医疗箱,绑住动脉先止血,然后把剪刀塞进沈长泽手里,命令道:“剪开他的衣服。”自己则凝神准备一场简陋的手术。
孩子咬着牙,双手颤抖着剪开卡利被血染透了的衣服,那湿热的触感让他心慌恐惧,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卡利用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脑袋,忍着痛笑着说:“手别抖。”
第二辆车的车门打开了,巨石抱着一个肩扛式火箭筒,站在车门后面,全车人掩护,他扛上火箭筒,冲着走私艇轰出一炮。
也只有巨石这样身高两米,体重两百多斤的大块头,才能受得了那个火箭筒的后座力,只是肩扛火箭的威力有限,这一下并没有对船身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至少没把里面的人炸出来。
艾尔冲着无线电喊道:“开进去!占领这艘船。”说完一马当先,开车的人加速冲上了走私艇。
后面的几辆车也都跟了上去,他们知道这艘船是他们逃走的唯一机会,就算上面埋伏着狙击手,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车开上船后,单鸣拎着沈长泽的衣领子把他拽下了车,冲着看上去空无一人的船大喊道:“你们要的小孩儿在我手上,谁敢开枪,我先崩了他!”
孩子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至少单鸣说要崩了他他是听得懂的,他扭着身体挣扎起来。
单鸣把枪顶在小孩儿脑袋上,喊道:“有种就出来!”
除了艾尔,佣兵团里的其他人听不懂普通话,他们都诧异地看着单鸣,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把枪口指向了楼梯口。
楼梯口首先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那双腿穿着深绿的军装、锃亮的军靴,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下楼的动作轻轻飘荡。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是一个军人,严格来讲,应该是军医,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外面套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敞开的前襟刚好能窥见他修长挺拔的腰肢。这个男人很年轻,二十出头,脸庞白皙精致,美得如同是从古典画作里走出来的仙童,可也冰冷得如同雕塑。
佣兵团的人都被镇住了,尤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五大三粗老爷们儿的这群亡命徒,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精美得如同假人一般的敌人。
单鸣皱着眉头,心里涌上一阵不舒服。
那个人开口了,是对着单鸣说的:“他现在只有五岁,请你放开他。”
单鸣认得这个声音,就是今天凌晨在对讲机里听到的那个声音,那声音如同机器发出来的,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没有一丝一毫人类应有的情绪。
这个人长得非常美丽,可他让单鸣觉得恶心,他给单鸣一种自己在跟木偶说话的感觉。
乔伯用手肘捅了捅单鸣:“你们他妈的在说什么!怎么回事!”
艾尔用普通话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人道:“把这个小孩儿给我,我们离开这艘船,你们开着出海。”他说话间,从他身后的楼梯里又涌出了十多个人,全部是武装军,分开站在那人左右,和佣兵团的人对峙。
孩子在看到那些人之后,瞪大了眼睛,尖利地叫了起来:“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坏人!”
单鸣看了小孩儿一眼:“你认得他们?”
军医冰冷地看了单鸣一眼,毫无诚意地说:“沈长泽小朋友,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不想见到你的父母吗?”
孩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了那军医半天,刚开始神情有一丝松动,可是在看到他周围的那些武装特种兵之后,依然叫道:“你骗我!你们是坏人!爸爸妈妈就是被你们抓走的,你们就穿着这样的衣服……你们是坏人!”
军医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可以带你回家,见你的父母。”
单鸣看着那些特种兵难看的脸色,心情突然愉悦起来,他把枪口从孩子的脑袋上移开了。
孩子紧紧缩进他怀里,肉乎乎的胳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脸蛋贴着单鸣的脸,颤声道:“他们是坏人,不要……不要带走……”
单鸣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抱着他,一手挥了挥手里的枪,仰着下巴倨傲道:“听到了吗?他不想跟你们走。”
“大校。”军医身后的人附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艾尔讽刺地笑道:“大校?我没听错吧?你凭什么?你们天启人开始卖军衔了?”
那个被称为大校的军医没搭理艾尔,他冲自己人点了点头,然后对单鸣说:“这个孩子对我们很重要,你也曾是天启人,如果你心里对自己的祖国还有一点敬意,请你把他还给我。”
单鸣的眼神变得冰冷:“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他为什么对你们重要?他究竟是什么人的孩子?否则……你们看上去还真不像好东西,参照你对我们雇主干的事,如果我把孩子给你,我们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军医道:“他的身份属于军事最高机密,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告诉你,只要他还具备国家荣辱感!”
单鸣对于他的讽刺无动于衷:“国家荣辱感?我是个被父母和国家抛弃的人,这玩意儿刚好是我不具备的。”
“那么我想你唯一有感觉的就只剩下钱了。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准备了八百万美元的现钞,这艘船和船上的军火都一并送给你们,只要你们把他留下。”
艾尔眼前一亮。
单鸣瞪了他一眼,用眼神提醒他克制。
孩子哽咽着叫道:“爸爸,我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他们是坏人,爸爸带我走吧,带我走吧。”他就像当初在那个缅甸小村庄一样,因为单鸣有可能抛弃他而恐惧不已。尽管单鸣粗暴严厉,不曾给过他半点温情,可孩子心里对这个“养父”的依赖已经根深蒂固,尽管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可只有待在单鸣身边,他才会觉得安全,他绝不愿意跟那些抓他父母的人走,他知道现在只有单鸣能保护他。
那军医瞳孔危险地收缩,寒声道:“他叫你什么?”
单鸣咧嘴一笑:“没听懂?他叫我爸爸。”
开始他也只是一时兴起,让孩子管他叫爸爸,不过这两字儿听多了之后,居然很受用,孩子用软绵绵的嗓音叫着“爸爸”的时候,他就有种自己的形象特别高大的感觉,还真挺有意思的。
艾尔道:“我要看看你说的八百万现金。”
军医道:“可以,你跟我下到船舱。”
艾尔冷笑道:“老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你那玩意儿还没长毛,不要跟我耍心思,把东西抬上来。”
军医冷着一张脸,没有动。他或许真是非常聪明,但是在作战方面确实缺少经验。
他身后的特种兵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们答应,我们会立刻把钱拿上来。另外,我愿意用我换那个孩子,我给你们做人质,开出公海之后你可以把我扔进海里,只要给我一个救生圈和发讯器。”
艾尔吹了声口哨:“有种,但是你的命值几个钱呢?”他扭头道,“吉姆,迪诺。”
俩人答应了一声。
“去检查一下。”
俩人刚迈步子,所有特种兵都举起了枪,佣兵团的成员们也齐刷刷地举起了枪,两方人数相近,装备也差不多,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局。
单鸣眼神一黯,冷笑道:“我想船舱下面恐怕有很多让我们惊喜的东西,比如,埋伏着的人,再比如,炸药?”
军医道:“下面只有现金和武器,以及满满的燃料,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们,或者我们一直僵持下去。”
“或者。”艾尔笑道,“你来当我们的人质,开出公海后,我把你和孩子一起放了。”
士官叫道:“不可能。”
军医眯起了眼睛。
艾尔耸耸肩:“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们,或者……我们没有时间和你们僵持,我们会先开枪,因为留在这里也是死,不如和你们拼了。至于你们能不能活下来,或者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枪子儿不长眼,听天由命吧。”
军医放在裤兜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站在他眼前的是世界一流佣兵团“游隼”,里面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凶狠的杀手,并且具备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他们手里还有重要的人质,开火对他们没有好处。
单鸣加重语气道:“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留着这个孩子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但直到我们到达安全的地方,你别想碰到他,现在让你的人上岸,让我们检查船舱,你,一个人跟着我们去公海,到了地方,我们自然会放了你们。”
就在军医凝神思考的时候,孩子泪眼汪汪地叫着:“爸爸,我不要跟他走,你不要我了吗?”
单鸣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什么时候你能吐出八百万美金,再和人谈条件吧。”
孩子看着单鸣无情的脸,开始无助地哭了起来,扭动着身体想从单鸣身上下去:“你是混蛋,你不是我爸爸。”一边哭他一边在单鸣怀里乱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长劲儿了,踢得单鸣肚子疼。
单鸣拿捏着力道敲了下孩子的脖子,孩子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昏了过去。单鸣想把孩子递给佩尔抱着,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抱着,佩尔毕竟太弱,如果受到袭击就麻烦了。
军医思考了半分钟,下了决定:“好,我跟你们走。”
“大校!”士官强硬地说,“大校,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你,我们不能让你去冒险。”
军医冷着脸说:“你们的职责是服从我的命令。”
士官行了个军礼:“大校,请你明白你对于国家的价值,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也请你明白这个孩子对于国家的价值!杨关,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们都该做好为此牺牲的准备,我命令你带着你的兵离开这艘船,立刻上岸,等出了公海他们放了我,我会用发讯器联系你来救援。我相信,他们不会愿意和我们的政府为敌。”
艾尔翻了个白眼儿:“没人愿意和你们的政府为敌,我不想变成烤羊肉串。”
杨关咬牙看着他的大校,在僵持了几秒钟之后,他一挥手,带着他的手下撤出了这艘走私艇。
迪诺哈哈大笑起来,他从车上找出绳子,上去就把那俊美的青年五花大绑了起来:“虽然没听懂你们说的鸟语,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出来,老大,开船之后请你向我们解释,另外……这个美人儿是我们的战利品吗?”
艾尔一改之前的嬉笑,变得严肃起来:“别闹了,科斯奇、阿伦和走火下去开船,吉姆、迪诺和我下去检查船舱,剩下的人去把船上不必要的东西卸掉,我们必须立刻出海。”
团员们开始默契地分工合作,很快这艘走私艇就开离了港口。
不一会儿乔伯就骂骂咧咧地上来了:“根本就没有八百万现金,反而找到了八十斤炸药。”
艾尔也脸色铁青地走上来,给了那年轻的军医一耳光:“你好大的胆子!”
军医沉稳地说:“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在你手里,只要你合作,你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否则你们会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天启政府的通缉。”
艾尔眯着眼睛道:“什么意思?”
“追查这个孩子是一个隐秘的行动,我们不好大肆宣扬,但是公然绑架天启政府的科学家……你知道吗,你们到了印尼也上不了岸,那里等待你们的是无数的海警,你们要么被逮捕,要么在公海上流浪到死。”
艾尔眼神一暗,猛地抽出匕首,以迅雷之速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他狠声道:“你这个狗娘养的最好把话说清楚,我的普通话不是特别好,但我会用心记住你的每一句遗言。”
单鸣沉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家伙是天启政府的国宝级科学家,不然凭他这副弱鸡的样子,凭什么得到大校军衔?我们中计了,他用自己当诱饵,让天启政府有正当理由要求印尼政府合作拦截我们,就为了……”他看了眼怀里昏迷的孩子:“就为了一个五岁的孩子?”
军医一点都不畏艾尔的威胁,咬字清晰地说:“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合作,或者我们一起死。”
艾尔寒着脸,那到了嘴边儿、一口咬下去却发现是泡沫的八百万美金,实在让他肉疼不已,他满腹怨气,咬牙切齿地说:“合作个屁,跟你这种没有诚信的人,谈什么合作?”
军医依旧面无表情,刻板地说,“就算这船上真的有足够的钱,你们就会把孩子给我吗?”
艾尔和单鸣没回答,但他们谁都没打算把孩子给这个人。两人都认为,把孩子还给他们,就等于绝了自己的后路,那个被屠戮殆尽的毒窑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仅仅是知道了一点内幕就要被灭口,那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以一个国家的力量灭掉一个几十人的佣兵团,简直是小儿科,他们绝不会冒那样的风险。
艾尔是从佣兵团的安危考虑,单鸣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那就是他捡到的东西就是他的,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单鸣冷哼一声:“我现在倒是非常好奇,这小崽子究竟是谁家的?必定是什么大人物吧,值得你们费这么大功夫。”
军医抿嘴不语,对于孩子的身份,他不会泄漏半点信息。
艾尔恶声恶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想想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吧。”
单鸣道:“原定的那个港是不能去了,我想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到那里肯定会受到拦截。先联系虎鲨吧,让他换个地方接我们?”
艾尔摇头道:“太平洋那么大,可不是从地铁A口换到地铁B口那么简单,飞机停留的地方必定是经过策划的,我们现在要求虎鲨换地方,他会杀了我们的,而且万一燃料不够呢。”
单鸣沉思了一会儿:“把地图拿出来,接通虎鲨,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正在这时,乔伯高兴地从楼上下来:“老大,单,你们看前面。”
俩人扭头看向舱外,远处一片绵延的海岸线,景色非常漂亮。
“看什么?”
“飞机呀,水上飞机,而且还不是民用的,是军用的啊,不知道是哪个毒贩子弄来显摆的,真他妈带劲儿。”乔伯兴奋地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海港,俩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距离他们刚才登船的地方再往西五六公里处,有一个游艇码头,那里居然停着一架被改装过的军用水上飞机。机身被漆上了夸张的图案,非常地张扬。
艾尔和单鸣对视了一眼。
单鸣道:“有了它咱们能到印尼的任何地方,比船方便多了。”
艾尔咬牙道:“车上不去。”
“操,这时候你还心疼车?人都快保不住了。”
“操,我们这趟损失够惨重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道养活你们要花多少钱吗?”
单鸣龇牙道:“等我们全死了下葬费一定很便宜!”
艾尔幽怨地看了眼剩下的四辆车,最后朝闲着没事干的人吼道:“把车上重要的东西拿下来!”
军医瞪着眼睛看着艾尔指挥人卸货,单鸣则要下边儿开船的往那个游艇码头靠,目标很明显是冲着那架招摇的水上飞机去的。
艾尔转过头,对军医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是个生意人,这一趟所有的损失都要算到你头上!”
这时佩尔从操作室冲上来,急道:“为什么突然靠岸?”
艾尔指着远处的码头:“我们要拿下那架水上飞机。”
佩尔愣了愣:“谁开?”
艾尔瞪大眼睛:“这里谁不会开?”开飞机可是雇佣兵必备技能。
佩尔道:“但你开过水上飞机吗?”
“跟普通飞机区别不大吧。”
佩尔高声道:“你怎么知道!你至少考虑清楚再行动吧,万一我们开不起来呢。”
单鸣把孩子推到佩尔怀里:“没时间考虑了,我们坐船到不了地方就会被海警拦下,会开也得开,不会开也得开。”
军医淡道:“你们以为坐飞机就能逃脱了?”
单鸣挑了挑眉:“哦?你还有什么招儿没使?我们的通讯系统被你监听了吧,连我们想去哪儿都知道,可是你没算到我们会遇上这架飞机吧,你们打算怎么拦截?在印尼的领空上开炮,把我们都炸死?哈哈哈哈。”
军医脸色一变。他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岸边停着一架飞机。
按照他的计划,单鸣他们开船往印尼,天启政府可以以他被绑架的理由申请印尼支援,拦截这艘走私艇,只要他们靠不了岸,就没办法和那个叫虎鲨的人接头。
即使他是个人质,游隼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旦他死了,佣兵团里所有人都会葬身海底,他们根本无处可逃。那时候他就能和单鸣谈条件。
但是坐着飞机怎么拦截?
军医满目寒光,死死盯着单鸣。
单鸣拍拍他的脸蛋:“你还差得远了。”说完一击手刀劈在他后颈上,他眼睛一闭,倒了下来。
单鸣冲巨石道:“一会儿你来扛着他,他是重要的人质,别弄丢了。”
巨石鄙夷地看了军医一眼:“比起一个娘们儿,我更愿意扛我的火箭炮。”
艾尔狠狠道:“放心吧,一会儿我们要弃车,需要你扛的东西多着呢。”
走私艇很快停靠在了这个游艇码头,码头上没什么人,只停着三辆黑色的宾利。
艾尔踢开舱门,大步冲了出去。
舱门打开的一瞬间,宾利的车门也打开了,从里面“唰唰唰”下来五六个穿黑西装的人,手里都拿着枪。
恐怕这些人刚才一直在观察他们,看艾尔举着枪出来,全都紧张了。
艾尔咧嘴一笑,朝天上放了一阵枪,然后大声道:“想死吗?或者你们可以把飞机让给我。”
那些保镖看着不停从舱门里冒出来的人,都有些脚软。
佣兵团的人本就看上去凶神恶煞,再加上人数众多,给对方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扇车窗降了下来,对一个黑衣人说了什么,那些人全都放下了枪。
艾尔带着一众人下船,往水上飞机的栈桥走去。
保镖全都开门上车,打算离开这里。
单鸣举枪一个点射,打爆了其中一个轮胎,黑衣保镖全都掏出了枪,齐刷刷地瞄准单鸣。单鸣叫道:“别紧张,你们走可以,把开飞机的人留下。”
他们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找到一架水上飞机,而且有燃料,甚至主人正打算出海,开飞机的人肯定也带来了。
一个保镖喊道:“已经在飞机上了。”说完便钻进车里,迅速离开了现场。
艾尔心情愉快地带着一众人踏上了飞机,果然飞机里有机长和副机长、两个保镖、以及三个前凸后翘的妞儿,全都颤巍巍地站在角落里。
单鸣拿枪指了指那三个女的和两个保镖:“你们下去。”
乔伯等人看着迅速消失的姑娘们,连声哀叫:“不要啊。”
“乔伯。”单鸣朝乔伯抬了抬下巴。
乔伯忿然地去搜俩人的身:“我最讨厌碰触男人的身体,你总让我干这种活儿,妈的。”
乔伯把两个开飞机的身上的钥匙、皮带、手机、甚至鞋带都掏出来扔到了一边,他道:“不许耍花样,去把飞机开起来,到了地方就放你们走。”
俩人在枪口下怎会不听话,合作地进入机舱。
科斯奇往那豪华的真皮沙发上一坐,吹了声口哨:“他妈的,这些人可真会享受,真想这么坐着它回哥伦比亚。”
迪诺嘲讽道:“坐着水上飞机穿越太平洋?真是个好主意,也许我们可以把顶盖掀了,拿冲锋枪当桨使,划回去。”
这伙人全都累坏了,三三两两地找地方坐下休息。
由于他们的通讯设备被监听,艾尔不敢再用,只能用飞机上的装置联系虎鲨。
飞机是飞起来了,接下来他们还得在海上降落,虎鲨本来在印尼的港口安排了车接他们,据说飞机停落地点离港口很近,现在港口肯定被封锁了,他们必须换一个着陆点,而虎鲨飞机的停落地,说不定也受到了监控,总之他们必须在其他地方会合,否则铁定走不成。
接通电话之后,虎鲨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儿传来:“你们这群不惹事儿就皮痒痒的兔崽子,干脆都死在亚洲吧!”
单鸣哈哈大笑:“虎鲨,你别生气嘛,快想想办法。”
虎鲨怒气冲冲地说:“想个屁办法,你知道安排那架飞机花了多少钱?现在飞机被控制了,一道手续检查七个小时!如果弄不回来,咱们要全价赔偿。”
艾尔一听钱就蔫了:“那怎么办?”
虎鲨狠狠喘着气:“你们开的那架飞机不能在印尼港着陆,一落地就会被包围。我真希望你们有机会看看新闻,什么‘恐怖分子绑架在缅甸度假的天启生物学专家’,你们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虎鲨的怒骂声源源不断地从听筒里传来,看来被气得不轻。
艾尔翻了个白眼儿,朝佩尔招招手,把听筒给她了。
佩尔冲着听筒吹了口气,呵呵笑道:“虎鲨,别生气了,我们都希望能尽快见到你。”她顿了顿,嬉笑道,“尤其是我。”
虎鲨的滔天怒火果然下去了一些,他没好气道:“让艾尔和单过来。”
俩人凑近了,围着听筒坐下。
“你们不能在港口着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降落在公海。”
单鸣挑了挑眉:“降落在公海?然后划回去?”
虎鲨喝道:“闭上你的鸟嘴!”
单鸣撇了撇嘴。
“我准备找一艘船,把你们接回来。”
艾尔哀叫了一声:“那我们要在公海上漂泊几天啊,说不定直接饿死了。”
虎鲨怒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俩人都不吱声了。
虎鲨道:“现在跟我确认燃料和纬度,我好确认航线,你们就按照航线飞,能飞多远飞多远,一定要有足够的燃料供电机,断了联系你们就死定了。然后就在海上等着,从南美西海岸过去,大概十天,最多十五天,就能到了。”
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十五天!活活饿死我们吗!”
“吃什么?喝什么!跳进海里抓鱼吗!”
“你们这群混蛋就知道拿珠宝,就不会拿点儿吃的吗!”
“闭嘴!”虎鲨一声暴喊,把所有人都镇住了,“有空抱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喝水吃饭吧。”
乔伯叹了口气:“佩尔,我们去厨房看看有多少存粮,把淡水和能吃的都集中起来。”
艾尔和单鸣脸色有些凝重。在海上漂泊十到十五天,有多凶险不言而喻。万一出现意外跟虎鲨断了联系,无边无际的太平洋能活活把他们困死。他们曾经出生入死,曾经经历过无数地狱般的战斗,但这样窘迫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们要考虑燃料、饮用水、食物,最重要的是要防止这些亡命徒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暴乱。
二十二个佣兵、机长和副机长、再加小孩儿和人质,吃饭喝水是最大的问题。
艾尔揪着副机长和虎鲨讨论航线。单鸣则向机长询问食物和淡水储备。
这俩人英语都不太好,尤其是讨论到航线这些复杂的问题,那副机长磕磕巴巴,气得艾尔想揍他。
比较下来,只是询问食物和水,机长就显得从容多了,他告诉单鸣飞机上有储备水,也有循环过滤水系统,本来是用来给飞机的主人洗澡享乐用的。
大伙听了如释重负,有淡水喝,哪怕是洗澡水,也是天赐的神水。
艾尔用尽量简单的英语把他们的目的告诉了机长和副机长,俩人脸色相当难看,差点儿没哭出来。
乔伯和佩尔分配食物去了,基本上能干活的都在干活,他闲下来之后终于想起来他的小娃娃。
单鸣问佩尔:“哎?我儿子呢?”
“在里面的床上。”
单鸣进了被改造出来的豪华套房,果然看到小孩儿躺在床上睡觉。单鸣过去拍了拍他,把他弄醒了。
孩子揉着眼睛,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周围。
单鸣哼笑道:“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孩子凄声道:“这里是哪里,我不要跟他走。”
“谁让你跟他走了,你还得伺候我好几年呢。”
孩子扑进他怀里,抽泣道:“爸爸,我不跟他们走,虽然你也是坏蛋,但是他们是更大更坏的坏蛋。”
单鸣啼笑:“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坏蛋啊,他们怎么了?”
“他们就穿那样的衣服。”
“你说他们的衣服?你以前见过?”
孩子点点头,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他本来已经很抗拒跟单鸣接触,因为单鸣老欺负他,可现在只有窝在单鸣怀里,他才感觉到安全,也许那个阴森可怖的原始森林,带给他的影响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
“什么时候见到的?都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孩子抽泣着:“家里突然来了好多穿那种衣服的坏蛋,他们要抓爸爸妈妈,还有我。妈妈把我送上飞机,让飞机开走,让我不要回去,然后……”孩子哽咽道,“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和你爸妈吗?”
孩子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妈妈从小就告诉我有人要抓我,不可以去外面。”
单鸣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听他的描述他肯定从小就被父母藏起来了。看来这孩子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嗣,反而是一直被政府通缉的?
为什么呢?这么一个五岁的小孩儿,究竟对政府有什么用?
单鸣揉着他的脑袋:“你妈都让你不要回家,你还想回家?”
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我想爸爸妈妈。”
“那你就跟那个人走呗。”
“不要!”孩子惊恐道,“我不要跟坏蛋走。”
单鸣捏着他的小下巴,认真地说:“小子,我一直这样教育你,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以如果你想见你父母,就赶紧长大,给我卖命,等你有一天能打倒我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拦得住你。”
孩子似懂非懂地听着,他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单鸣的眼睛,小声说:“如果我能打倒你,你就会听我的吗?”
单鸣嗤笑道:“我只听强者的。”
单鸣那一击手刀半点儿没留情,军医昏迷了三个多小时才醒过来。
他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醒过来的时候也没人搭理他,他就费劲地坐起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飞机上的人。
乔伯和佩尔正在处理食物。飞机上的食物储量很丰富,但那是相对富商和他的保镖情妇们而言,一旦张嘴吃饭的人变成二十六个,所有东西加起来,按照正常人食量吃都只够吃一天半。
于是食物被统一管理起来,按照计划严格分配,在有充足的水,并且饿不死人的情况下,这些东西够他们吃上六七天。
剩下的几天,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
飞机上有专业的渔具和还没充气的皮划艇,都是给那富商度假用的,现在却成了他们填饱肚子的工具。等到飞机迫降在公海,他们就必须自己动手去找吃的。不过,身下毕竟是物产丰富的太平洋,应该饿不死他们。
虎鲨紧急找了一个会缅甸语的人,终于能和机长沟通,把航线确定了下来,并且拟定了燃料使用方案。
单鸣正坐在沙发上监督沈长泽做俯卧撑。
孩子做到第十二个的时候就做不动了,咬着牙半天起不来,单鸣敲着茶几:“二十个。”
军医皱着眉头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训练他?”
单鸣似乎才发现他已经醒了,瞥了他一眼:“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少动少说话,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要挨饿,你是俘虏,只能得到最低程度的食物,要是饿死了的话……”单鸣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们就吃了你。”
军医不为所动,反而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长泽,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孩子的每一寸皮肤,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窟窿来。
那眼神让单鸣觉得特别不舒服,就好像在他眼里这孩子就是个待解剖的青蛙。单鸣怒道:“你他妈是变态吗?看什么看。”
军医瞄了单鸣一眼,单鸣注意到这个机器人一直平淡如水的目光中透出一种莫名的狂热,让他浑身不舒服。
单鸣对于孩子的身份真是充满了好奇,他知道这个军医能给他很多答案,但是他又不能刑讯这个军医,他和艾尔都不愿意得罪一个大国的政府。单鸣有些后悔,应该让虎鲨派船来接他们的时候,带点儿“吐真剂”,现在船肯定早就出海了。
单鸣心里有些烦躁,冲着孩子吼道:“接着做,做不完没有饭吃。”
孩子咬着牙抬起头,期期艾艾地说:“我不要吃那个叔叔。”说完有些畏惧地看了那军医一眼。
军医迫切道:“沈长泽!你不想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吗?”
孩子停下动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
哗啦一泼凉水,尽数浇在了军医的头上。艾尔摇了摇空杯子,“废话真多,再乱说话就把你嘴堵上。”
那军医呼出一口气,透明的水珠顺着他洁白如玉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眨了几下睫毛,静静地看着沈长泽,不再说话。
艾尔道:“你叫唐汀之是吧,二十岁的天才科学家,在生物学、神经系统学、药理学、遗传学、医学等领域都有杰出贡献。哼,听上去真是邪恶。你身上的武器都在我们手里,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当个俘虏,少说少动,否则这十多天的无聊航程,我们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吉姆凑了过来,看着唐汀之的眼神非常下流,他嬉笑道:“艾尔,虽然我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这个美人儿看上去不太老实,不如我来看着他?”
艾尔瞪了他一眼:“他是重要的人质,你不许碰他。”
吉姆难掩失望,忿忿不平地说:“老大,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你总该跟我们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现在为什么在船上,为什么我们不能按原计划去印尼,而是选择在海上漂泊,而你们……”吉姆恶狠狠地看了单鸣一眼,“你们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究竟谈论了什么。”
吉姆的音量不小,把在隔壁房间休息的人都引了过来。大家都想知道前因后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被人牵着鼻子乱跑,那滋味非常不好。
看着一众人探究的目光,艾尔知道这个早晚要来,他心里打起了鼓,如果他不能成功安抚这些人,他们内部一定会产生矛盾。
自从四年前在天启碰到的那个“怪物”,不仅是他和单鸣的养父,就连那些惺惺相惜的战友们几乎也都死光了。团里只剩下虎鲨等几个老人,其他人都是新吸纳进来的,凶险的程度比之以前的成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彼此之间却缺乏信任和忠诚,如果不是有虎鲨等人支持,当年只有十七岁的艾尔,根本不可能领导这些国际流亡者。
因此在利益分配和协调团员冲突上面,艾尔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就怕内部起冲突。现在的“游隼”,大部分人是为了利益凝结在一起,而不像当初的“游隼”是为了战友们都能痛快地活下去,有一天痛快地一起死。
面对这样的集体猜疑,艾尔感到头痛。其实这次的事完全是单鸣一意孤行犯下的错,但艾尔懒得去责怪单鸣,因为他知道单鸣不会认错,说了等于白说,还不如想办法补救。
艾尔跟单鸣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一个人的失误而牵连所有人,这些人会在必要的时候把单鸣和小孩儿卖了,绝不会留情。艾尔拍了拍手:“大伙进屋。”他把众人都赶进套房,然后编造了一个跟边境毒品交易有关的故事,巧妙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死无对证的前雇主头上,才把事情给掩饰了过去。
沈长泽继续在单鸣的监督下咬牙坚持着体能训练,只是,他在单鸣没察觉的时候,偷偷地看了唐汀之一眼。
飞机在飞行了七个小时之后,降落在了印尼东南部,所罗门群岛和图瓦卢群岛之间的公海海域。
机长和不请自来的乘客们在吃过一点点食物之后,都疲惫不堪,各自找地方休息。
整个飞机上就一张大床,大家一致同意把它让给佩尔女神。单鸣抱着孩子睡在沙发上,其他人都各找了地方缩着。
比起躺在腥臭寒冷的死人堆里,能有一个干净清爽的地方睡觉已经是非常优渥的环境了,没有人为这个抱怨。
睡到半夜的时候,孩子翻了个身,小声说:“爸爸,我去尿尿。”
单鸣“嗯”了一声。
孩子知道如果单鸣睡着之后,就不能随便乱动,不然很容易把单鸣惊醒,所以起夜什么的一定会告诉单鸣,免得被抢指着脑袋。
孩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单鸣紧闭的眼睛,轻声说:“爸爸,你去吗?”
单鸣简短地说:“滚。”
孩子连忙跳下沙发,往驾驶室方向的厕所走去。他心里跳得跟打鼓一样,他祈祷着那里没有人。
唐汀之就被绑在厕所附近,他晚上没吃东西,蔫蔫地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让孩子失望的是,旁边有两个人看着他,就在他不远处休息。
听到脚步声,那俩人都睁开了眼睛。
孩子伸出细小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两个大人都觉得好笑,也没在意一个五岁孩子要做什么,看到孩子蹲到俘虏面前,知道孩子是要跟俘虏说话,但在他们看来,孩子的好奇心不需要解释,他们也懒得管。
唐汀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沈长泽。
孩子被他看得一阵发毛,他小声说:“你真的,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里?”
唐汀之也压低声音:“我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就可以跟你的父母团聚。”
孩子抿着嘴:“你骗我,我知道你们是坏人。”
“并不是穿这个衣服的都是坏人,你不想见爸爸妈妈吗?”
孩子黯然地垂下眼帘:“想……他们在哪里?他们好吗?他们想我吗?”
唐汀之面无表情地说:“他们很好,很想见你,但你必须和我回去,才能见到他们。那个人不是你的爸爸,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孩子忿忿然地说:“我知道他不是爸爸,是他让我管他叫爸爸,不叫就不让我吃饭,他也是坏人!”孩子低下头,“可是……爸爸应该会保护我的,他也会保护我……”
唐汀之看着孩子稚嫩的眉眼,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起来,他轻声道:“沈长泽,你靠近我一点。”“啊?”
“靠过来。”
孩子戒备地看着他:“为什么?”
唐汀之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让孩子主动靠近他,他实在想不出理由。他只是想闻一闻孩子的皮肤,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最纯正最完美的血液的气味,他一定分辨得出来。
看孩子不动,他只好费劲地倾身靠近小孩儿,想把鼻子凑近他的皮肤。
孩子警觉地跳了起来,横眉叫道:“你想做什么!坏人不要靠近我!”
单鸣老远走过来,就看到唐汀之想凑近小孩儿,而小孩儿机敏跳开的情景。他皱起了眉。
孩子看到他之后,自觉要倒霉,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单鸣冷哼一声,在唐汀之面前蹲下,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寒声道:“你跟他说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
唐汀之淡然地说:“小孩子想念父母是很正常的事吧。”
单鸣恶狠狠地说:‘“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你现在小命儿都在我手里,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汀之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你知道我不会罢休,哪怕你回到了老巢,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追过去,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一个累赘。”
单鸣冷道:“你说得对,他是个累赘,但是没有这个累赘,你们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如果你同意把他给我,我保证给你们足够的酬金,并且从今以后绝不骚扰你们。”
单鸣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么你开始承诺的八百万美金在哪儿?放在船舱里的定时炸药又怎么解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傻逼,不要把别人都当白痴,得到了这个小孩儿,你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灭口。我知道你来找他是秘密行动,不然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逼迫政府正式干预,我现在不杀你,是不希望正面和政府冲突,但是你别得寸进尺,左右你以后要来找我,说不定杀了你反而能解决麻烦。”
单鸣两根手指跟铁钳一般掐住唐汀之的下巴,唐汀之疼得眯起了眼睛,感觉骨头要被捏碎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对“游隼”做过多的调查,但能确定的是,这个佣兵团跟四年前边境某秘密军事基地“龙血试验品泄密”事件有直接关系,一个刚刚基因融合成功、但状态还未稳定的实验品和“游隼”正面冲突,徒手杀死了对方十七个人,最后被对方的人抱着炸药同归于尽。
当年价值2.2个亿的试验品才刚刚成形就被毁了,事件的负责人至今还在被关押调查中,他们一直在追查当年在边境活动的这个雇佣兵组织,可惜从那以后这个组织就消失了,并再没有在亚洲活动过。
现在他才知道,他们把老巢迁至了南美洲。
单鸣说得对,就算不论沈长泽,哪怕是当年无意间知道了他们的最高军事机密这一件事,“游隼”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个佣兵团有太多唐汀之想要的,比如也许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龙血实验品,再比如和龙血实验品战斗过的数据资料,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
单鸣放开唐汀之,从桌上拿过一卷潮乎乎的卫生纸,撕下一大坨塞进了他嘴里。然后站起身走到厕所旁边,敲了两下门:“出来。”
过了一会儿,孩子开门出来了,仰着脖子看着他,神情有些紧张。
单鸣把他拎了起来:“谁让你和他说话的!”
孩子见唐汀之的嘴被堵上了,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尿尿,是他和我说话的。”
单鸣挑了挑眉毛:“哦?他和你说什么了?”
“说、说要带我去见爸爸妈妈,不过我没有上坏人的当,他要咬我!”
单鸣哼笑一声:“他为什么要咬你。”
“他……他晚上、晚上没吃饭,饿了,就要咬我。”
单鸣拎着他脖领子把的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漆黑苍茫望不到边的大海,孩子缩了缩脖子。
“看着没有?外边有好多晚上没吃饭的大鲨鱼,你要是再敢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下去给它们当晚饭。”
孩子抱住他的胳膊,跟猴子一样吊在他手臂上,小声说:“不要……”
单鸣哼了一声,把他扔到地上,并对守夜的人说:“以后别让这个人质和任何人接触,哪怕是小孩儿。”
说完单鸣往睡觉的地方走去。
孩子跑在他后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忐忑地说:“爸爸,我好饿。”
单鸣眯着眼睛:“你晚上吃东西了,叫唤什么。”
“那你明天会让我吃饭吗?”孩子心里很紧张,本来每个人分配的食物量就很少,根本吃不饱,如果因为他跟那个人说话,明天单鸣不让他吃饭可怎么办。
“看你表现。”单鸣想把他踢开,甩了甩腿,孩子抱着他不放。
“爸爸,是他和我说话的,你不能惩罚我。”
单鸣嗤笑道:“你这兔崽子开始长心眼儿了啊。”
孩子的确是长了心眼儿,就算他不懂什么吃软吃硬的道理,至少凭着经验,他知道要尽量不得罪单鸣才能少吃苦头,虽然有时候他故意想跟单鸣对着干,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每顿饭只有那么点儿东西,单鸣要是还不让他吃,他该饿哭了。
于是孩子紧张地想要确认,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殷切的期待:“爸爸,我明天能吃饭吗?”
单鸣又把他拎了起来:“看你表现,看我心情,现在老实睡觉。”说完就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一行人正式开始了海上漂泊的生活。
为了防止被一个大浪拍向不知名的地方,机长和副机长充当起了船长的角色,随时监控着卫星定位,以及和虎鲨保持联系。
有的人负责制淡水,有的人负责钓鱼,他们把飞机上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了起来,共同渡过接下来漫长的等待。
也许是这个地方物产太过丰富,很多鱼都不屑咬钩,从海里找食物比他们想象得要困难很多,一天下来也不过弄上来十多斤的鱼,虽然远不够他们吃,但聊胜于无,按照这样的情况,他们至少不用担心饿死。
他们一天的食量被压缩到一顿,这一顿还要分成两次吃,大人们还算能忍,沈长泽由于经常被单鸣罚着饿肚子,一开始也还算能忍,可三天之后他就受不了。
即使是这样吃不饱的情况下,单鸣也没有降低沈长泽的体能训练量,反而因为没事可干,天天盯着孩子,让孩子想偷懒都没办法,因此几乎天天是饿着肚子在做着各种超负荷的运动,最后给孩子饿得哇哇哭。
单鸣最烦他哭,在飞机里还无处可躲,吵得他耳朵疼。
迪诺躺在沙发上补觉,忍无可忍地骂道:“单,管好你的儿子,你再这么虐待儿童,我们的耳朵就要爆炸了!”
佩尔也叹气道:“单,不要太过分了,他现在吃不饱。”
就连平时都不正眼看小孩儿的艾尔都忍不住说:“亲爱的,我在和虎鲨说话,你能堵上他的嘴吗?”
单鸣拍了下沈长泽的脑袋,怒道:“你他妈还不闭嘴,到底要干什么!”
孩子泪眼汪汪地说:“我饿。”
单鸣直翻白眼,他冲佩尔道:“把我的晚饭拿来给他。”
佩尔把单鸣的那份拿给了孩子。
孩子抱着面包看了单鸣一会儿,小声说:“爸爸,我真的吃了。”
单鸣烦躁地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儿吃你的去。”
孩子立刻滚到一边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唐汀之默默看着这一切,低声道:“我的可以分给他一半。”
单鸣瞪了他一眼:“没你的事儿,是不是还想被堵上嘴?”
唐汀之在心里暗暗叹气。
开始几天,一切都还算顺利,就在他们在海上漂泊的第六天,让他们最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海上变天了。
那两个缅甸人毕竟是开飞机的,对于航海知识并不精通,当他们意识到洋流和天气的变化的时候,瞎子都能感觉出来海上的气氛不对劲儿了。
天色渐渐阴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团夹杂着瓢泼大雨,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往他们的方向靠近,机舱内晃荡不已,不把扶着点儿什么东西已经越来越难站稳。
他们把所有尖利的用具都拿绳子捆起来,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尽量把武器用油纸包好,大型的家具也用绳子固定在一起,防止它们一会儿飞起来。
艾尔用匕首割断了绑缚唐汀之手脚的绳子,粗暴地把他身上脏兮兮的白大褂给扒了下来:“别穿这种碍事的衣服,要是死了就算你倒霉!你们两个看好卡利,他的手臂还没好!”
乔伯紧紧搂着佩尔的腰,急道:“一定要抓紧我。”
沈长泽死死抓着沙发,吓得小脸煞白,结果一个大浪拍来,他从沙发上掉了下来,一骨碌滚到了椅子底下。
单鸣把他拽了出来,一手抱着他,一手抓着固定的座椅。
这飞机上没有一个人有在暴雨天气出海的经验,虽然看过的电影场景已经足够他们震撼,但是当风浪真正来袭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自己太过缺乏想象力。
仅仅是下午四点,天空已经昏暗得如同深夜,海面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这架长19米,翼展达到27米的大型水上飞机在大自然的咆哮下,如同一叶扁舟,随着风雨无情地飘摇。
一开始所有人都贴靠在机舱壁上,抓着他们能抓住的东西,试图稳住身体。但是当飞机像海盗船一样摇晃起来的时候,渐渐抵抗不住的人越来越多。
孩子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声嘶力竭地叫着“爸爸”。
单鸣吼道:“别他妈叫了,我还没死,抓紧我。”
有什么东西从单鸣脑袋旁边儿飞了过去,在他的太阳穴上带出一道血痕,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突,指关节泛出不正常的青白。
不用单鸣多说,孩子也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单鸣脸色铁青,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操,别抱那么紧,你想憋死我啊!”
孩子早就没了方寸,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收紧胳膊,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单鸣急了,狠狠拧了一把他后背上的肉。
这一下着实用了劲儿,孩子疼得嚎叫了一声。
单鸣怒道:“我快喘不上气来了,你再抱这么紧我就把你扔出去。”
孩子只能改为搂着他的腰,飞机继续疯狂地摇晃,很多人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呕吐物有时候又因为引力作用回到了他们嘴里。
整个场景就跟地狱一般,不断地有人发出痛叫和哀嚎,但很快就淹没在风雨声中。
一侧机翼被巨浪折断了,狠狠地打在了机舱上方,破裂的机舱壁开始往里渗水,夹杂着腥味的雨水疯狂地往机舱里倾泻,随着机身的摇晃,时不时漏洞的地方就被汹涌而起的海水浇灌进来,虽然现在水量还不多,但是如果风浪不停,被灌满只是早晚的事。
那两个缅甸人把自己绑在了椅子上,试图把飞机开出暴雨区,但水上飞机毕竟不是船,动力虽足,体积不够,在风雨中尤其没法当船使,他们只能循着风向,勉力航行。
机舱上方的破洞由于雨水和海水的冲击而越来越大,很快机舱内部就被灌进了及脚踝深的水,机舱内的物件都打得七零八落,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在原位的,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如果风浪把这艘飞机拍翻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海底。
一个抓着扶手的雇佣兵,因为手上沾了水,一时滑脱了手,松手的瞬间一个大浪打来,他整个人被重重地甩了出去,“砰“的一声,他的身体被拍在了机舱壁上,他吐出一大口血,然后掉在了水里,动弹不得。
离他最近的科斯奇试图把他捞起来,可刚刚伸出手,又一个风浪袭来,科斯奇背部撞到桌子,神经一阵麻痹,差点儿也松了手。
那个昏迷的雇佣兵整个人被从机舱上方狭长的破洞里甩了出去,瞬间就被大海吞噬。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咬紧牙关,死死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放。
单鸣可以说是最辛苦的,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抱着一个小孩。每次飞机左右倾斜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彻底悬空,那时候他就必须用一只手承担两个人的重量,一旦被甩出去,下场就跟那个被卷进大海的佣兵一样,尸骨无存。
单鸣只觉得手臂的耐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嘶吼一声,牙根都咬出了血。
风浪不停,越来越多的人被甩了起来,撞在舱壁、桌椅、门板、以及各种平时只是个物件、现在却可能挫断人脊椎的东西上,大家只能艰难地拉着手,防止被甩出飞机。
单鸣也终于坚持不住,在一次摇晃中飞了出去,跌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把小孩儿护在胸前,用肩膀着地,才没有伤到脊椎。
艾尔用双腿夹住座椅,伸手去拉他,单鸣费力地伸出手,却在下一秒又被甩到了另一边。
他一把抓着了舱门的把手,才稳住了身体。
风雨飘摇的艰难时光持续了至少半个小时,他们才脱离暴风雨区。
所有人都瘫软在地板上,半身泡在水里,几乎动弹不得。
小孩儿坐在单鸣身边,看他半天不动,急得直推他:“爸爸,爸爸,你别死啊。”
单鸣闭着眼睛,动弹不得。
孩子见单鸣没反应,俯下身照着他脖子就咬了一口。
“操……”单鸣疼得一抖,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孩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爸爸,你没死吧……”
艾尔双腿发软,几乎是爬过来的,他坐到单鸣身边儿,哑声道:“没事儿吧。”
单鸣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水,自嘲道:“好得很,比云霄飞车还刺激。”
“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妈的,真浪费。”艾尔习惯性地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结果那烟早就被水泡完了。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破了个大洞的机舱顶,淅淅沥沥的雨点儿砸在他脸上,浑身筋骨就跟散架了一般,疲乏不堪。
佩尔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家都起来,不要泡在水里,生病会很麻烦。”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各自找了地方恢复体力。
艾尔去查看伤员。
单鸣歪在椅子里,感觉自己的右臂不能动弹,筋肯定是伤到了,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伤,看着一地坏损的物品,单鸣觉得自己的运气还可以。
孩子凑到了他身边,摸着他太阳穴的伤口,小声说:“爸爸,疼吗?”
单鸣摇了摇头,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虽然被海水泡得有点苦,但吃起来有熏肉的味道。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小孩儿。
孩子悄悄从兜里掏出他拳头大小的熏肉,又撕下一小块儿塞进他嘴里:“爸爸,给你吃吧。”
单鸣皱了皱眉头,倒没拒绝,这时候补充能量太必要了,咽下去之后问道:“你哪儿来的?”
孩子自己也吃了一小口:“厨房拿的。”
单鸣知道这小子绝对是趁着大人忙乱的时候偷的,他拿过熏肉用力咬了一大口。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心疼得直流口水。
单鸣把剩下的塞进他嘴里:“吃了,别让人看着。”
孩子赶紧把肉嚼碎了咽了下去,然后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最后抬起头冲单鸣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单鸣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被牵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笑没有,但他确实觉得这小东西太好玩儿了。
小孩子的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呢?好像不怎么会记仇,但也肯定不怎么记好,今天对他好他就黏糊上来,明天对他不好他就闹脾气,一根筋通到底,不会耍心眼儿。
所以,真的挺好玩儿的。
孩子趴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我还藏起来一些,你不要惹我生气,我就给你吃。”
单鸣差点笑出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他们损失惨重。
所有食物都泡了水,很多武器也进了水,再也没有干爽的地方可供他们休息,人人都受了伤,甚至还有一个被海浪卷走了。
还好重要的仪器没有被震坏,当他们检查卫星定位时,发现自己偏离了原来的位置七海里之多,通讯设备进了水,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和虎鲨取得联系。
设备修好之后,他们在海上已经待了八天,机上储备粮食全部吃完后,他们只能靠捕鱼果腹。由于长期缺乏维生素摄入,所有人都开始有不同程度的反应,机上药品不足,佩尔无法顾及每个人,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自从暴风雨时艾尔割断了绑缚唐汀之的绳子之后,他就没再被绑起来,他开始自觉地给船上的人治病以换取食物,佩尔很大程度上成了他的副手。
两天之后,唐汀之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次给沈长泽检查身体的机会。虽然单鸣认为他这个小娃娃完全没有被检查的必要。
体能本应该是最弱的沈长泽,反而一直是他们中间最活蹦乱跳的,除了饿肚子难受之外,他没有出现任何身体素质下降的表现,这让大人们都很难理解。
唐汀之先说服了佩尔,最后说服艾尔,单鸣才勉为其难让唐汀之碰沈长泽。
唐汀之在一种狂热的状态下给孩子进行了一次看上去很普通的身体检查,但他碰到孩子稚嫩的皮肤的时候,单鸣觉得这个人的手在抖。
如果不是唐汀之眼里不存在吉姆那样恶心的眼神,单鸣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也是变态。
检查完之后,唐汀之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想抽一点血……”
单鸣瞪着眼睛喝道:“滚!”
在海上漂泊的第十二天,在所有人的承受力都趋近极限的第十二天,虎鲨终于来了。
当那艘远洋船靠近他们的时候,别说那两个缅甸人了,就是佣兵团的成员们都快哭了。
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得憋屈。他们宁愿跟敌人拼搏至最后一滴血,也不愿意在海上活活饿死、病死。
从踏板上首先走下来的就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硕白种人,戴着副墨镜,有一头浓密的棕发,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肌肉虬结成块,简直是典型的好莱坞大片里伴着硝烟和战火走出来的硬汉。
佩尔在看他的瞬间,脸上那种惯常的慵懒和野性竟变成了少女般的惊喜,她兴奋地跑过去抱住那个人:“虎鲨,你终于来了。”
来的人正是虎鲨,“游隼”佣兵团的副团长,是当年的“游隼”幸存下来的几个元老之一,也是艾尔和单鸣的养父林强最亲密的兄弟。
当年艾尔和单鸣的养父死后,身为副团长的虎鲨本来是唯一有声望接任团长的人,但他却坚决不肯,而是把当年只是毛头小子的艾尔扶持了上来,如果没有虎鲨,就没有现在依然极具规模和组织的“游隼”。
虎鲨摸了摸她干枯的长发,大喊了一声:“艾尔呢?单呢?”
俩人规规矩矩地从飞机里走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得挨骂。
虎鲨摘下墨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那架现在已经破破烂烂的飞机,所有团员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汀之坐在一个角落,琥珀色的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虎鲨,揣摩这个人打算拿他怎么办,而他该怎么利用接下来的时间。
乔伯嬉笑着说:“虎鲨,我们都饿了。”
虎鲨冷声道:“接着饿着。”他在机舱里找了一圈儿,最后终于停在一个椅子前。
沈长泽正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被一个在他眼里巨人一样体形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孩子心理压力倍增,他扁了扁嘴,悄悄地朝单鸣的方向伸出手,用极小的声音颤抖着叫着:“爸爸……”
虎鲨一把把他拎了起来,放到眼前看了看。
虎鲨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好劈在眉心正中,向旁边蜘蛛网一般扩散,看上去颇吓人。
孩子被虎鲨骇人的气势镇住了,大气都不敢喘。
虎鲨问道:“几岁了?”
孩子颤巍巍地伸出小手的五根手指。
虎鲨歪着脖子皱眉看了他半晌,然后把他像皮球一样隔空扔给了乔伯:“收拾东西,上船!”
艾尔捧着杯香浓的现磨咖啡,神情放松,虎鲨双臂交叠在胸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单鸣则在拿吹风机吹他进水了的枪管。
窄小的屋子里坐了三个高大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虎鲨先开口:“这次损失了多少?”
艾尔斟酌了一下措词:“虽然有一部分余款没有付清,但我们从他那里搜来了大量的武器和珠宝,好多武器都是改装过的极品,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钱……”艾尔虽然肉疼,却也不敢和虎鲨说实话。
虎鲨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好,不说这个,那个孩子的事情,我要听一个解释。”
艾尔刚要开口。
虎鲨抢先道:“我不知道你和其他人是怎么说的,但是,别拿同样的理由糊弄我,我会揍你。”
艾尔和单鸣对视一眼,艾尔踹了单鸣一脚:“你惹的祸,自己说。”
单鸣撇了撇嘴:“现在怎么就不是仁慈博爱的哥哥了呢?”
艾尔瞪了他一眼,继续喝咖啡。
单鸣抹了把脸,决定说实话。
虎鲨是把他们带大的人之一,好多东西都是虎鲨教给他们的,虎鲨是真正的自己人,瞒着他既不聪明,也没必要。
于是单鸣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虎鲨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这件事情不简单……不能把孩子给他们。”
艾尔道:“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弱鸡怎么办?”
“开到下一个有人的岛,把他扔下。”
单鸣皱眉道:“就这样?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哥伦比亚,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实话,他知道好多……”
虎鲨狠狠拍了下桌子,怒喝道:“你还嫌惹的祸不够吗!我早就不同意你们来这趟任务,不要去招惹天启这样神秘的国家,你忘了林强是怎么死的吗!”
单鸣闭上了嘴,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但心里依然不服气。
他实在太想知道,天启政府为什么非要得到沈长泽不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娇滴滴的小孩儿,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如虎鲨之言,接下来的几天唐汀之被单独隔离,几天之后经过一个岛屿,把他扔下之后船就开走了,这期间单鸣甚至没有机会多和唐汀之说一句话。
但他忘不了唐汀之下船之前看沈长泽的眼神,那种探究的、有着无限渴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