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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在老兵又一次延迟退伍,在一个个伤痛与平安交替的时刻,在太阳升落起伏下。
终于,结束了……
医院里,消防员们扎堆住院,领导家属络绎不绝。
靳时川住院病房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此时此刻正在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的认亲戏码。
徐来的父亲徐承运来看靳时川刚好遇上了靳时川爷爷和父母也在,这一见面,双方都有些愣怔了。
自家的两个孩子处对象,都要结婚了,双方家长都还没来得及见面。
而眼下在医院这种地方无意的相逢,却是让彼此又惊又喜。
“靳叔?”徐承运看到坐在靳时川病床边椅子上的靳学义,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跟徐来走了过去。
靳学义一听,转头看向徐承运,上下打量了好久,很是眼熟,不由得询问:“你是?”
“我是徐承运啊,徐清远的儿子。”
靳学义一瞧眼前蓦地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指着徐承运开心不已,“承运,你是承运。”
“是我,靳叔。”徐承运走上前去难得的笑容堆在脸上,“竟然在这儿看见您,您身体还好吧?”
“精神着呢!”靳学义哈哈一笑,看了看徐承运身边跟着的徐来,一语就道破了一切,“来来是你的女儿?”
徐承运点点头,“是啊!”
靳学义笑的更是开朗,“这小子是我孙子,哈哈,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靳时川和徐来互看一眼,各自茫然,家长们却齐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追忆起似水年华,滔滔不绝的话说当年。
这么一话说当年,靳时川和徐来都弄明白了,也明白了靳爷爷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个中含义。
原来啊靳时川的爷爷和徐来的爷爷当年是战友,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也打过保卫战,彼此之间那是过命的交情。
两人曾经也说过以后生的孩子是一儿一女的话就打成亲家,哪知道都生的儿子,随后又因为军事调动,两人去了不同的军区,联系也就慢慢变得少了起来。
后来徐爷爷去世的时候,靳老爷子也因为妻子先前过世而卧病在床无法参加,为此还一直耿耿于怀。
没想到啊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却把缘分落在了彼此的孙子孙女身上。
“哎,承运啊,我当年瞧着你才上小学,没想到一眨眼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变成了我的孙媳妇儿,哈哈哈,缘分啊缘分!”
靳爷爷笑的合不拢嘴,难怪第一眼见着徐来就觉着亲切,原来是徐老头的孙女儿。
徐承运也笑:“是啊,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幸好靳叔您身子骨硬朗。”
“哎,当年啊你父亲的葬礼我没办法赶来瞧他最后一面,遗憾啊!”靳学义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他在下面保佑着,保佑我这个老头子啊还能看到我们两家喜结连理。”
“是是是,您说的是。”徐承运颔首应着。
“……”
双方大家长聊着聊着聊到的两位现役首长工作上的事儿,聊着聊着又聊到了两个孩子的事儿,总之有聊不完的话题,完全把两个小的抛诸脑后。
靳时川看向徐来,拉着她的手低笑道:“看来咱们这算是指腹为婚。”
“才不是,指腹为婚可不是咱们孙子辈儿。”徐来白一眼徐来,却莞尔一笑,“咱们这叫……命中注定。”
“好一个命中注定。”靳学义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暧昧的瞧着病床上和病床旁拉手的两人,哈哈大笑:“承运啊,这婚事看来不能再拖了。”
徐承运点头,“那就一切就听靳叔您的安排。”
“好好好。”
“不好。”徐来看向大家。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包括靳时川都有些茫然了。
徐承运算是弄不懂这个女儿,一开始非卿不嫁的是她,现在要说婚事了,她又说不好。
“怎么就不好了?”徐承运问道。
徐来看向靳时川,“他这样怎么也得养个百八十天的,我才不要他这个样子跟我去结婚呢,好利索了再说。”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爱美,当然也希望自己的丈夫也帅气的跟自己出现在结婚证上,了解了解。
靳学义笑道:“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
送走了双方大家长,文庆国来看靳时川了,徐来知道他们要谈正事,打了个照面就说去看看隔壁的陆方奇,关上门出去了。
文庆国目送徐来离去,坐到靳时川面前笑道:“你这媳妇儿找的不错。”
靳时川暗自点点头,敛了笑容看向文庆国,问,“支队长,上面怎么说?”
“调查中。”文庆国的神色也越发严肃,“我们失去了六名战士,遇难老百姓也有十多个,轻伤重伤更是多不胜数,事件牵扯甚广,不管是上头还是媒体,这件事儿都受到了极其高度的关注。”
“锦辉大厦和熙城的开发商是华源集团,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上一次渝北建筑楼坍塌的开发商也是华源集团,那一次老叶牺牲了他们找人背黑锅,这次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来帮幕后黑手背锅,还有……”靳时川顿了顿,看向文庆国,言辞越发的冷漠,“锦辉大厦的消防系统,走火通道都有问题,当年是谁踏查走访,又是谁审批签的字儿,我想到今天不用我多说您也心里有数了吧?”
文庆国几不可察的点点头,眉头微蹙,“是,我都知道了。”
这时,靳时川心中难过也愤怒,他蹭的坐直了身子看向文庆国,眼眶猩红,他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支队长,我们的兄弟不是牺牲在战场,而是死在了自己战友的手里,这笔账算还是不算?”
文庆国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这两天开了无数的会,参与了各种调查,还要安抚烈士家属,越是知道的多,越是心痛,当调查下来得知他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跟黑心商人私相授受,暗箱操作,气愤的当场掀了桌子,而后是痛彻心扉的难过。
靳时川的感受他比他更加深刻,更加痛苦。
可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依照法律程序来,应该为这次130火灾负责的那些逍遥法外者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也一定要为那些无辜牺牲者讨回公道。
“时川,中央已经派特查组来了,内部相关人员也都停职接受传讯调查,这件事儿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稍后特查组的人也会找你谈话。”文庆国目光坚定的看着靳时川,“我跟你保证,我们牺牲的兄弟不会白白牺牲的。”
靳时川点点头,缓了口气,“对不起,文叔,这事儿您更难过。”
文庆国笑的苦涩,“国家培养一个消防战士不容易,你们都是我的兵,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受到委屈。”
……
徐来回到病房的时候,文庆国已经离开了,靳时川上网看相关新闻,就听见徐来抱怨之声,“让你好好休息,你还真是一刻都不闲着。”
靳时川放下手里的平板,朝徐来招招手,“过来。”
徐来哼笑一声,走了过去,上手牵着靳时川的大手,坐在床边用手指划着他的手心,上面除了薄茧就是伤痕。
“还痛吗?”她问。
“这点儿痛算什么。”
徐来看向靳时川,把手放在他的左心口,“我问的是这里。”
靳时川按着徐来的手在自己的胸口位置,盯着她询问:“刚才是故意跟爷爷他们那么说的吧?”
“什么故意,大实话。”徐来有些嫌弃的看着靳时川的脸,“一身是伤,那么难看。”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靳时川深情的看着徐来,“谢谢你。”
谢谢你在这个时候把儿女私情放到一边,谢谢你能体谅我没办法在战友丧期跟你去结婚,谢谢你肯为我考虑的这一切。
徐来沉眸浅笑,“靳时川,谢谢你平安归来。”
“对了,有件事儿一直没告诉你。”靳时川说道。
徐来眨着眼睛,“什么事儿?”
“我很快就会转职,不在一线了。”靳时川顿了顿继续,“以后每天都可以回家,你也不用总是担惊受怕了。”
“这对我来说呢确实是个好消息,可是,我不想你不开心,离开你的特勤中队,你开心吗?”徐来认真的询问。
“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迟早都是要退居一线的,以前我总觉得在一线带好兵,进火场保护好弟兄们,一个都不要少才是我这个当队长最大的责任,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预防比救火更重要,做好防火工作,才能真正保证城市安宁,才能让更多在一线拼命的弟兄们永远平安。”
“消防虽然防火灭火,可是心中那团火必须永远燃烧。”
“靳时川。”徐来轻柔的喊着。
“嗯?”
徐来扑在靳时川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对他说:“你好帅。”
前一刻还认真的说着工作,这一刻就搂搂抱抱,靳时川也搂着柔软的姑娘,问道:“那是现在帅还是脱了衣服帅?”
“你个老不正经的。”徐来拍了一下靳时川的背。
“嘶,谋杀亲夫啊!”
徐来赶紧的坐起身来,看向靳时川,“哎呀,我忘了你有伤。”
靳时川宠溺笑着,对她说:“还有句实话要听吗?”
“什么?”
“我确实是因为你才决定转职的。”
徐来一听心中满是甜蜜,凑上去送上了香吻,靳时川被突然袭击愣了两秒,随机扣着姑娘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
130火灾在渝江如瘟疫般的速度蔓延开来,明里暗里的调查,媒体电视台的报道,网络各种声讨的声音,每一天盘旋在大家的耳目中。
那些伤痕累累的图片,那些历历在目的经历挥之不去。
牺牲消防战士的家属从各个地方赶来,看到的是儿子,丈夫残破的遗体,收到那封希望永远不会送到他们手上的遗书。
他们的亲人们有的哭了又晕,晕了又哭,有的早已哭干了眼泪,木纳的像个机器人。
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5号,渝江举行‘130渝江特大火灾英勇牺牲的革命烈士追悼大会’,追悼大会在渝江市人民广场举行,中央慰问领导,省市级领导,公安武警部门,各大队中队消防战士们以及渝江三万多老百姓参加了追悼大会。
场面壮观而悲怆,严肃而痛心。
横幅,小白花,全体官兵脱帽为战友默哀,气氛一度让人哽咽,让人泪流。
晚上,渝江市民又自发组织的头七祭奠,向英勇救灾的英雄烈士们送上一片白菊。
在那片废墟外,一支支白菊落下,也落下了大家对消防员战士们最崇高的敬意。
他们没有点蜡,没有烧纸,因为就是这团火带走了他们,年轻的英雄们。
那天,LAI的微博简单的写下了几个字:英雄们一路好走!
很快转发上万,网民们在网上也搞起了祭奠活动。
这一天,绵绵细雨,老天都在为英烈们哭泣。
追悼会结束后,英烈家属决定联名上告起诉不合格建筑开发商,势要为牺牲的亲人讨回公道。
这是一场百折不回,永不反悔的誓言。
他们说:“这辈子我们只会做一件事,让自己亲人白白送命的无良开发商得到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