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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开了汀兰水榭的门之后,姽婳一马当先走了进去,直接朝竹音的小院走去。
阮夫人带着人匆匆从楼上下来,挡在了姽婳的身前。
“辛夷,非要把场面闹得如此难看么?我可以允诺,从此不再与你为难,你也不要今日非在这里闹我难堪,如何?”
对于阮夫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服软了。
她担任汀兰水榭的掌事人这么多年,可从没如此低声下气过。
姽婳却不想同她啰嗦,冷声道,“阮夫人不知道好狗不挡路的道理,来人,给我教一教她。”
身后立刻上来两个近卫,上前钳制住了阮夫人。阮夫人身后的打手还想上前,结果被近卫手中的利刃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们也是拿钱办事的,犯不着把命都搭上。
阮夫人从未如此狼狈过,她看着姽婳的脚步朝竹音的小院走去,知道再瞒下去也无意义,喊道,“竹音死了,她昨日落水,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姽婳转过身来,死死盯着阮夫人,质问道,“死了?尸体呢?竹音乃是乐籍,她的死可有报备官府?是自尽还是被人杀害?夫人都查清楚了么?”
阮夫人一时之间竟被问得瞠目结舌,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姽婳却不肯放过她,直接走到她身边,拽着衣襟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死便死了么?不报官府,不过司民,莫不是夫人以为自己高过官府,能直接宣告人死了么?”
若要宣布一个人死亡,需要请官府前来核验,确定是自尽、意外还是遭人所害,再拿着由官府出具的文书,前往司民署销掉户籍,如此才是正常的流程。
阮夫人虽然气弱,但还是硬挺着,“辛夷,有些事你非揪个一清二楚,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
姽婳却冷笑着看向阮夫人,她依仗着什么?觉得因为汀兰水榭后面站着大人物,自己便不会动她是么?
姽婳回身看向裴行之,“大人,竹音的事其中疑点重重,如今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阮夫人也是态度傲慢,丝毫不将官府及法度放在眼中,既如此,妾身请求查抄汀兰水榭,将有关涉事人等一并带回去审理。”
竟然是要关了汀兰水榭。
阮夫人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寒气从脚心直窜心口。
汀兰水榭可是一座销金窟,若是关停,将流失多少金银。
主子不会放过她的。
裴行之点了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是应当遵从律法。来人,把汀兰水榭关停,里面的人一律不许进出,日常吃穿由官府供应,一应涉事人等带回府衙,听候审讯。”
府衙内。
阮夫人被压于堂下,因着目前越如沣意外身亡,所以如今坐于堂上审讯的,正是裴行之。
而姽婳则以原告的身份,站于左侧。
“阮氏,你既说楼里的乐伎竹音落水身亡,那她的尸身,如今在何处?”裴行之发问道。
“我不过是为了面上好听,才说她落水了,实则她自己跑了,这天南地北这么大地,我哪儿知道她如今在哪儿。”阮夫人咬死了不认,竟然又扯出了个新借口。
姽婳的耐心已经彻底被消磨掉了,她等不了,竹音更等不了,“刚刚府兵去竹音的院子看过,她的一应金银器具都在,若是自己跑了,怎么会连银钱都不拿?楼里的打手们都已经上了刑,也已经招认,按你的指使,将竹音绑起抬上了马车。我只问你,她到底被送到哪里去了?”
阮夫人没想到那些仆从这么快就招了,只是,她不能说。
不说,大不了是个死。说了,是比死更难受的惩罚。
姽婳冷笑一声,她凑近低声道,“你明知道今日不说,难逃一死,却还是硬挺着一个字都不吐,看来,你有想要保护的人或者秘密。”
阮夫人惊恐地抬头望向姽婳。
阮夫人一直知道,辛夷有着一副极盛的长相,尤其那双眸子,含情脉脉之时格外勾人。可如今,那双好看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只看着便让人心生惶恐。
阮夫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楼里到底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她看自己的眼神,是看死物的眼神。
“你杀了我,一辈子也别想找到竹音了。”
“我有一千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姽婳的眸子更幽深了些,对她而言,想要看透一个人,再轻易不过,“你有想守护的人,我看得到。我会把他找来,当着你的面,一片片活剐了。你一日不说,我剁他双手,两日不说,我剁他双足。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硬。”
阮夫人惊骇地看向姽婳,嘴里念着,“不可能,你不可能。”
姽婳却仿佛在看一个玩笑般瞧着她,“你在楼里这些年的事清晰可查,所以,那个人是你来楼里之前认识的。你不是一个会被爱情困住的人,所以,是家人是么?父母?还是兄妹?”
阮夫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姽婳满意地笑了笑,“看来我是猜对了。你不说,没关系。既然你会被人拿捏住这个把柄,说明这些年来你定是和那人有过来往,才会被发现。有过来往,就定会留下痕迹。国师大人手底下有一支专事探查的天璇卫,你说,我需要多久才能知道那人是谁呢?我脾气不太好,拖得越久脾气越大,到时候,说不定先削他几根手指解解气。”
看着姽婳的眼神,阮夫人知道,她是说真的。
她也有这个能力去查出来。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竹音被送到了姑苏一处别院内,我可以把地址写给你。我不知道别院的主人是谁,但是和我的主子定是关系密切,这些年,主子从楼里提过不少人暗中送走,其中大多是运往了京城,一应明细我都可以写给你。”
阮夫人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
而后她拽住姽婳的裙摆,真切地恳求道,“我也是曾经楼里的姑娘,我想做这些事么?可我没办法,我是饥荒时走丢进了汀兰水榭,十多年前,我查到我还有一个妹妹活着,我是回不去了,可我想给她寄些银钱好好过活,没想到被楼里察觉了。从此,他们拿我妹妹拿捏住我,我根本反抗不得。辛夷,你在楼里这些年,我没有薄待过你,你带着妹妹,定也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求求你,我做了这么多错事死不足惜,可她是无辜的,你救救她。”
看着阮夫人这副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姽婳终于知道了,阮夫人对她偶有的那几次不合时宜的心软,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她过往的影子而已。
姽婳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阮夫人瘫软在地,脸上却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