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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书信,月生仅拿了两封,缝在贴身衣服的夹层中。
她生怕被夫家发现,只能如此偷偷夹带出来。剩下的,自然被她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月生被带到后殿取出了书信,林庭安拿着那两封薄薄的信,居然没了打开的勇气。
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展开了纸张。
尽管做好了准备,但看到信上内容那一刻,林庭安还是出离愤怒。
那些露骨的话语,那些暧昧的词藻,林庭安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他奉为圣女一般的亡妻写下的。
可那熟悉的笔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将一个骗子放在心间放了二十年,更是想给她皇后的追封,一直厚待她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突然,林庭安陡然一惊。
他神色极度冷厉地看向周边的内侍,“你们都先下去。”
待殿内只有他和月生之时,他才开口问道,“林璟,是朕的孩子么?”
婚后不过一月,萧青容便诊出了喜脉,而后七个多月时便意外摔倒早产。
自己因为这事,记恨了萧卿缈许久,认为是她嫉恨自己姐姐,给自己下药有了肌肤之亲,被青容撞见,害得青容生产出了意外。
若不是萧家家世在此,他死也不会娶萧卿缈。
月生低声道,“应当是陛下的骨肉,但当年脉案一事,先皇后只让清露贴身伺候,奴婢也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先皇后早产一事,确有隐情。”
清露便是那个殉主的侍婢。
接着,月生又娓娓道来了当年早产一事的真相。
“先皇后定是同您说过,她继母不慈,妹妹乖戾。其实,这些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先家主夫人性情温和,且先皇后不过一个女孩,也不会影响到家主传承这类事务,任谁也不会无事苛责她。相反,先家主夫人待她极好,就连如今的萧皇后也是真心认她为长姐。”
当年,萧青容一直伪装的很好,她嫁给林庭安时,萧夫人还很是生了一段时间的气,觉得萧老爷怎么能同意青容低嫁。
直到她陷害萧卿缈失去清白之前,萧夫人和萧卿缈都是真心待她的,从未有过半分提防。
那些世家教导出的手段和谋略,她们从未想过要对于自己的家人用过。
没想到,却被视为家人之人,狠狠插了一刀。
“当年,先皇后想让萧皇后失贞,入府来做侧室。她一直记恨萧皇后名声在外,压过了她,且当时萧皇后已有定亲的人家,是陇西李家的长子,若是婚事能成,日后萧皇后便是陇西主母。她如何肯?药是她下的,她目睹妹妹和丈夫有私情,受惊之下早产,不论于情于理,萧皇后都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可是,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本来是服了汤药之后稳妥的生产,偏偏胎位不正,生生拖到了没有气息,让这一切谋划都落了空。”
不,也不算落了空。
萧卿缈嫁给了林庭安,却被夫君猜忌了近二十年。
而她生下的一双儿女,也都不得父亲疼爱,她本是萧氏贵女,有门当户对的亲事,有望得着的大好前程,却全都毁于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姐姐目睹妹妹和丈夫私通,受惊早产身亡。
这便是摆在林庭安面前的“真相”。
萧卿缈曾想过解释,可人已死,她解释不清楚了。
萧青容一辈子德容言功没有一样比过自己的妹妹,临了,却用一出拙劣的计谋,靠着萧卿缈对她的信任,成功将曾经高高在上的明珠,扯进了泥泞中。
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林庭安苍凉地笑出了声。
“好,好啊,枉我自诩英明,却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骗了二十年。”
自己这些年,为着萧青容的死,一直薄待萧卿缈,冷待她所出的两个孩子。
如今真相大白,以为的真凶,实则是受害者,以为的受害者,实则才是幕后布局之人。
可惜,萧青容算计了一切,却没想到自己会在生产之时出了意外,丢了性命。
她大概也不会想到,当初是为了将萧卿缈拽下泥潭,却意外让萧卿缈成了开国皇后。
那日,林庭安遣退了众人,独自在殿内待了许久,直到深夜殿内依旧亮着烛火。
而另一边,萧卿缈也未曾入睡。
她站在窗前,怔愣地看向窗口处那枝红梅。
自己自幼喜欢红梅,他和自己约定好,成亲后,要在住的院内种满红梅。
梅林赏雪,素手烹茶,那便是自己向往的日子。
可惜,有缘无份。
这些年,自己不敢听陇西的半点消息,强迫自己忘掉一切。可这个雪夜,自己还是想起了他。
若没有那桩意外,自己如今该过着怎样的日子呢?
忽然,萧卿缈感觉自己肩上一重。
一件厚厚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回头望去,是姽婳。
今日,姽婳撒娇留在了萧卿缈的宫中。
萧卿缈面上说她小孩子气,实则也知道,这是姽婳担心她。
当年的旧人入宫,这件事还是姽婳去办的。
毕竟,谁也没想到,萧青容的旧人手上,居然还会捏着能要她命的罪证。
还是姽婳命人严查当年萧青容身旁的亲信,这才找出了证据。
“静姝,我要谢谢你。时隔二十年,我终于清白了。尽管已经不再重要,可我还是开心。”
姽婳轻轻揽住萧卿缈的手臂,柔声道,“如何不重要。母后,从此你才是那个能站着说话的人,陛下也好,临王也好,您不计较,我计较。这二十年的债,我帮您讨。”
说完,她轻轻拉住萧卿缈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您还要含饴弄孙,可不许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看着萧卿缈那惊喜的眼神,姽婳笑着道,“今日刚诊出来的,还不到一个月,我连阿骁都没说,您是第一个呢。”
这下子,萧卿缈也顾不得伤怀了,忙拉着姽婳往内殿走去。
“怎么能穿着这么单薄跟我站在风口呢,快,回屋子里去。来人,给王妃准备一碗血燕羹来。”
看着忙前忙后,重新有了精神的萧卿缈,姽婳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骁曾告诉过自己,当年萧卿缈一夕之间陷入泥潭,若不是因为有了他,怕是根本熬不下去,自我了断了。
二十年的压抑,如今真相大白,姽婳担心一直提在萧卿缈心口那股子气一下子泄下去了,反而不是好事。
如今才哪儿到哪儿?
现在,才到了一一讨债的时候。
更何况,郑音、孙美人这两个棋子还没动。
真正父子相争,反目成仇的戏码还没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