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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杜芊芊抱着双腿缩在角落里, 湿漉漉的黑色眼瞳对上他的视线, “您这种眼神,谁看了都害怕。”
容宣有一点说得对,杜芊芊确实很没心没肺, 曾经被陈阙余伤害的太深,她这颗心早就封起来了, 所以趁他不在才会毫不犹豫的跑, 被抓回去之后, 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也不清楚容宣到底会怎么惩罚她,怎么说呢?这事只能是她自认倒霉。
容宣张了张嘴,袖子里的手掌在抖,说话时发出的声音抖的更厉害,“我走的那天,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待在家里的?你骗我!你又骗我!”
他闭上眼, 杜芊芊曾经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很清楚,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骗他了。
这个女人从来不肯相信他。
他十四那年,厚着脸皮跟着容敏还有她一起去了十五的花灯节, 好友都嘲笑他怎么围着女人转, 他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替自己辩解,说要好好保护二姐, 不让她被其他男人骗了。
容敏那泼辣性子哪里还轮得到他保护?玩到一半便嫌他碍事, 把他推给同行的杜芊芊, 自己跑去找徐清远幽会去了。
杜芊芊愁眉苦脸,容敏走之前还抱怨了两句,“我一会儿也要去找陈阙余的啊,你弟弟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嘛!”
容宣当时心想才不会让她有机会去找那个人,他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和她把整个街逛了好几遍,最后杜芊芊被磨的没了脾气,“容弟弟啊,你去找你的知己玩行不行?我还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去堵陈阙余吗?容宣果断拒绝,“不用了,姐姐你一个人上街我不放心。”
杜芊芊急啊,跺跺脚,“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刚刚看中了两个河灯,我现在去买来。”
容宣挡在她身前,“我跟你一起去。”
杜芊芊动作灵活的越过他的身躯,迈开步子就跑了,“不用了,我会回来的。”
容宣胸口空空荡荡,站在原地等了她很久很久,他心里何尝不明白,杜芊芊根本就不会回来,花灯节结束了,他也没有等到人。
收摊的老伯见他愣在原地,“小伙子,你怎么还不回家去?恰好我这里还有个没卖出去的灯,就送给你了。”
这是杜芊芊第一次骗他,第二次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一年的春天,海棠花刚刚盛开。
杜芊芊已如愿的和陈阙余成亲,那个时候瑾哥儿刚出生不久,做百日宴,容宣跟着大伯一起去的国公府,他已经很久都没机会看见她了。
好不容易有和她说话的机会,容宣沙哑着喉咙问:“你过的还好吗?”
杜芊芊好像愣了一瞬,笑了笑回:“挺好的。”
百般滋味从心中过,他接着问:“陈阙余对你好吗?”
这个问,杜芊芊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答:“他对我很好。”
很好就是不到三年,她被毒死在国公府。
容宣的脑仁疼的厉害,他睁开眼,苦笑一声,“你说说看,你这是第几次骗我了?”
杜芊芊被他问的晃神,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就骗了你这一次,真的。”
容宣身躯微微前倾,捉住她的手,两人的脸几乎都快要贴在一起,他一字一句吐字道:“你再好好想一想?”
杜芊芊被他的目光看的晃神,她拧眉想了好久,咬定牙关,“真的就这一次。”
容宣笑了一下,“行的,过去的事你都忘了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我说过逃跑的下场是什么?”
这个杜芊芊记得,刚进这具身体的第一天,容宣就说过,敢跑就把双腿都给打断。后来他也一次次重复过这句威胁。
杜芊芊不断的吞咽口水,整个人退无可退,他的双手撑在她的耳边,“看你的表情是记得了。”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被打断腿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想着想着眼里便有了水光,杜芊芊伸出双手主动圈住他的脖子,软下声音,“不要气了好不好?”
容宣僵直了背,问:“为什么要跑?”
杜芊芊总不能回答他,因为你想要掐死我,她竟生出一股子冲动,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让他主动松手放她离开。
千言万语在喉间打转,最后全都咽了回去。
“我…我配不上你。”
容宣本来已经被安抚下去的暴怒已经降下去不少,一下子全都被她这句话激了出来。
马车忽然停下,容府到了。
容宣一字不发,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朝含竹院去,屋里灯火通明,含竹院里里外外站着不少的丫鬟和老嬷嬷。
容老太太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林轻和绿衣跪在她跟前,林轻的脸上有五个清晰的巴掌印,绿衣的肩头也在发抖。
老太太正喝着茶,气氛沉闷,一声低笑划破冷凝的空气,她嘲讽的笑笑,“想见沈姨娘一面可真的是不容易。”
老太太连着两日请杜芊芊去主院,得到的答复都是病了没法过去,老太太便又说请个大夫替她看看,结果这大夫连门都没能进去。
这就很奇怪了,到了第三日,容老太太疑心越来越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含竹院来,林轻倒是想拦,但是她拦不住啊。
一巴掌被老太太打到一边去,动都不敢动。
杜芊芊从容宣身上下来,低头顺眼的站在他身侧,容宣对老太太行礼,“见过祖母。”
容老太太挑眉,“没跟你说话,我有话要问沈姨娘。”
容宣不着痕迹的把人护在身后,谦卑的回话,“您有什么事都可以问孙儿。”
老太太怒极了,指着她,“好,你替她回答回答,这两天她人去哪儿了?还有,你不是应该在漳州吗!?怎么又回来了!”
容宣不卑不亢答道:“漳州的事情已经办完,孙儿便提前回来了,顺便带着芊芊出门逛了逛。”
这个回答让老太太也挑不出错来,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看不出来?这姓沈的骚/浪/蹄/子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好孙子,估摸着是逃跑未遂,也是她命大让容宣带了回来,换做是她的人,早就扒光了她的衣服活活给打死了。
一个逃妾,即便是她今日打死了也没人会说什么,反倒是会骂沈芊芊活该。
她有什么资格跑?要不是容家能容下她,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人床上呢!
只有她这个不争气的孙子把人当成宝贝一样护着,谁也碰不得。
“好,你就死心眼的护着她吧!”老太太冷笑着道:“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还有,我告诉你,你就算再怎么喜欢她,她至多也就是个妾,永远别想抬为夫人,我们容家丢不起这个脸。”
容老太太这是防患于未然,就容宣目前鬼迷心窍的样子,不娶妻不说亲,指不定心里就做了这种荒谬的打算。
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妾升为妻这种事。
“祖母言重。”
老太太放了狠话,心中的郁结之气纾解了些,一副不想多看他们两眼的样子出了含竹院。
含竹院陷入一阵凝静,容宣掐住她的腰把人丢进内室,“你再说一遍,你为什么要跑?”
杜芊芊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没有继续撒谎的勇气,而且刚刚容宣因为自己被老太太责骂的不能回话的模样,真的很可怜。
整个容家,好像从来都没有愿意帮他说话的人。
杜芊芊见了好几回他被骂被罚,有时候是老太太,还有时是他大伯还有二姐。
她低着头,真诚道歉,“对不起。”
容宣在没见到她人之前,是真的有想过在她身上使手段,让她这辈子都不敢再想逃跑的事,真正看见人之后,那些可怕的念头全部都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始终没办法对她下狠手。
“你说过喜欢我,所以这也是假的对吗?”容宣眼眶莹润,咬牙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真的喜欢你。”
还是喜欢的要命的那种,哪怕是你换了一具身体都还是喜欢上了。
杜芊芊抬头,目光呆愣,有些震惊还有些愤怒,她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喜欢我?容宣你以为我很好骗吗?”
那种窒息的喘不上气的感觉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散,和她无意中喝下的那杯毒/药一样,已经成为她的梦魇了。
杜芊芊忽然就不是很想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不想让自己活得举步维艰,“当初在苏州,你是不是想掐死我?!”
容宣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声音低哑,“我….我那个时候…..没有真的想让你死。”
杜芊芊已经很难会相信他的话,“你没有?所以你是掐着玩的吗?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印子,枕边人要你死,你觉得我不会想要跑吗?”
她当时睡的很熟,容宣没有起疑,以为他做过的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却原来她一直耿耿于怀。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是我犯的蠢,我道歉,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但是你不能离开我。”容宣上前揽住她的肩,把人搂紧在怀中。
杜芊芊死命挣脱,打他掐他都不管用,“你松开我。”
“芊芊姐姐,留在我身边吧,我帮你报仇。”容宣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狠狠打在她的头顶上空。
杜芊芊不再挣扎,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这句话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露馅了。
从前容宣也叫过她姐姐,那都是很不情愿的情况下或者是有事相求。
她轻松了许多,真好啊,至少不用装的那么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宣细细吻过她的眉眼,贪恋的眸光紧紧盯着她看,“在苏州的时候。”
见她一脸不明白,他慢慢的同她解释,“你那天晚上做梦喊了陈阙余的名字,后来我看见你给自己烧纸钱,就什么都明白了。”
杜芊芊怒目圆睁,“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和我!”
容宣懵懂,“和你什么?”
杜芊芊脸皮子也薄,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懂自己想说的话,脸涨的通红,“你还敢和我行那档子事?!你不是把我当成姐姐看的吗!?无耻。”
不仅干那档子事,还花样百出的折腾她。
容宣扬眉,笑了一下,“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要不然以后我就试试在床上喊你姐姐?”
杜芊芊脸都快烧起来了,她瞪着他接着说:“为什么到现在才拆穿我?”
明明早就认出来了,非要和她在这儿演戏,这是在耍着她玩吗?
“看你不愿意被发现,所以不想拆穿。”
容宣说的道貌岸然,他不拆穿不就是想仗着身份肆意的占有她吗?如今是逼不得已。
杜芊芊勉为其难的信了他这番说辞,“借尸还魂这种事你不怕?”
容宣认真道:“我不怕,一点儿都不可怕。”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一回了。
杜芊芊想,他们两个人说穿了也好,她今后再做一些事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她张开嘴,“既然这样…….”你放我走吧。
“我去漳州是替你父亲找翻案的证据,如今证据已经找到,你父亲很快就能回京了。”
杜芊芊怎么会听不出他这是在拿她的父亲做筹码,逼她留下来呢。
容宣浅浅一笑,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儿,眸中好似泛着点点星光,璀璨的紧,敏锐的他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笑起来时就是个温柔的少年,他说:“我不是在逼你。”
“我是在求你。”
“我帮你报仇,我会帮你把曾经害过你的人全部都杀光。”
“我求你,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