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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蹯大呼道:“糟了,有野兽要吃孩子!”
易师真定睛一看,发现披着一团火红的皮甲的叫不出名字的野兽,伸出长长的舌头,一直在舔蹲在篱笆旁的一个小孩子!
还没等他说话,熊蹯急忙赶上去,一脚踹开了那头野兽。
只听得“嗷呜”一声,那皮甲野兽团成一团滚到远处,熊蹯却龇牙咧嘴,用手摸着脚,骂道:“这死东西怎么长的,这么硬!”
易师真连忙赶过去,那野兽在远处却留恋着不想离开,转头看那个孩子,他们三个心里却不由得一寒:
那孩子张着嘴看向他们,他瞪着黑漆漆的双眼,嘴里又是血又是泥巴,脸色土黄,嘴里的血还不断地滴下来,还朝着他们诡异地笑,看起来十分惊悚!
苏合香尖叫一声,拉住易师真,熊蹯吓得连忙退后几步,口中道:“糟了,说错了,是这毛孩子在生啃那野兽的尾巴!”
这时,远处的那头火红皮甲的野兽像是极其愤怒,如同野猫炸毛一样,将它身上的火红皮甲全都张开,层层叠叠地竖起,一副狂躁的模样,削尖的脑袋上绿豆大的眼睛也是血红色,张开嘴巴朝着他们嘶吼。
易师真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道:“别胡说,那野兽有坚硬的皮甲护身,他根本啃不动。”
熊蹯虽然胆子大,但也挺怵这种说不清的事情,磕磕绊绊道:“秀才,怎,怎么办?”
易师真看着那个满嘴血的小孩子,问苏合香道:“合香,那野兽说什么?”
苏合香看了远处炸毛的野兽,摇了摇头:“它只是很愤怒地吼叫,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那孩子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张开嘴,哇地吐出来。
易师真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小的但是很尖锐的铁锥。
熊蹯也看到了,嘟囔道:“这孩子什么毛病,吃土也就算了,还吃铁,难道是铜齿铁牙?”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道:“难道,他也是异族?”
易师真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有了些答案,但不敢确定,口中说道:“哪来这么多异族,异族比人族还多了,哪里还会被人当药引子捕杀?”
苏合香脸色一暗,易师真正要安慰她,却看到前面的茅屋里颤巍巍地走出一个人,是一个老头,拄着拐棍,看样子七八十岁了。
那老头看到外面吵闹,出来一看,对着那孩子喊道:“孙儿,你怎么又在胡乱吃土啊!”
那小孩子丢下他们,朝着他爷爷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他看起来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行为有些古怪。
易师真心中更加确定了,向着他们走过去。
熊蹯和苏合香连忙跟上,熊蹯认得这隔壁村里的这家人姓张,于是叫道:“张大爷,你孙子怎么回事,怎么有这种毛病?”
张大爷看了半天,才看清楚他们,口中道:“哦,是秀才易先生啊,请屋里坐,喝口茶!”
易师真摇头道:“张大爷,不喝茶了,您这孙子怎么来的这毛病?”
张大爷听了唉声叹气一阵,才说道:“我这老家伙没用,才让孙儿惹上这毛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啃食泥巴,墙皮,还有铁块,不让吃就哭闹,唉,我造了什么孽啊!”
那小孩子挠了挠耳朵,朝着他们笑,嘴里还有被铁锥刺破的血。
易师真想了想,问道:“他是不是还喜欢吃蜡烛的火芯?”
熊蹯忍不住道:“秀才,你说的什么胡话,不懂就不要乱说,谁爱吃蜡烛灯芯啊?耗子都只偷灯油。”
易师真反问道:“那你爱吃泥土、墙皮和铁块吗?”
熊蹯被问住了,烦躁地说:“不知道,我不管了,别出人命就好。”
根据昨天易师真的表现,现在熊蹯对他的要求已经放到最低了。
张大爷却点了点头,道:“易先生,你真是厉害啊,有学问,难怪会考上秀才。这孩子还真的背着我们偷吃蜡烛灯芯!”
他犹豫了一会,问道:“易先生,那你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要是中邪了我们家可请不起道士作法啊!”
易师真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这是一种虫癖,可能是他肚子里有虫,才会犯这样奇怪的病。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去抓点药喝几次,把虫子拉出来就好了。”
“吃药啊。”张大爷听到这个,脸色有些为难。
易师真看出事情有异,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没钱?带着孩子去我家,让我爹看看,开点药,用不着什么名贵药,实在没钱就不要你的。”
张大爷还是有些犹豫:“易先生啊,不是老头我不愿意去看,而是有人告诉我,这病不能吃药。”
易师真道:“什么人告诉你的?”
张大爷道:“县城的潘大夫的儿子,叫潘什么高来着。”
“潘志高?”
“哎,对,就是他。”张大爷点点头,“上次他经过我家,碰到了这孩子,也看出来不对劲,但他说这病啊,不能轻易治,要吃珍珠粉。”
易师真一听就明白了,潘志高这混蛋又在坑骗人家。
熊蹯道:“你怎么不早点带孩子去秀才家看看呢,也许早就治好了。”
张大爷继续道:“你不知道,孩子他爹在县衙里充役,孩子他娘在良医所帮人家洗衣服,潘家跟人家县老爷关系好,又是良医所用药的大主顾。所以我家看病,一向都去县城潘家,人在他们屋檐下,他的话,听也得听,不听也不行,否则日后怎么处啊?”
易师真心下理解了,官府在每个州县设立的良医所和惠民局,原本是给老百姓看病和抓药的,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可这么多年过去,良医所和惠民局早就变了天了,因为医术的传承门槛高,里面养着的大夫和医官也不会让这套吃饭的活计让给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只会把这职位传给自己的后人。
这样一来,他们早就把控着这一近乎世袭的职位,他们的后代有些根本连病都不会看,纯属占着茅坑不拉屎,吃着公粮,还坑害百姓。
惠民局这个原本给百姓优惠抓药的地方,更是连药材都懒得进了,占着铺面干起来更挣钱的生意买卖。
所以这良医所和惠民局早就名存实亡,还祸害不浅。
潘志高他们家就是利用这种局面,包办了他们的活计,一手看病,一手卖药,虽然是开医馆的,可旁边县城最大的药铺也是他们家的。
如果上头有官差来检查,潘志高他们家把牌匾一换,就能帮他们搪塞过去,再不济他们合起伙来,走动走动,贿赂贿赂,也就没事了。
所以潘志高从小飞扬跋扈也不是没有底气的,他们家包办了县城看病吃药的行当,又勾结了知县,很多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都不得不去看病抓药,像张大爷就是一个例子。
有点钱财的,当面去潘志高他们家,背地里请易信闻去看病。
没钱的,就只能等着被他们坑害了。
所以潘志高家虽然是行医行当,却被人称作县城四大家族之一,和顾老夫子家,酒楼赵家,王府总管薛家并称,很是春风得意,扬眉吐气。
苏合香问道:“那你们真的去买他们家的珍珠粉了?很贵的呢!”
“可不是嘛!”张大爷叹了口气,“孩子发病,他爹狠了狠心,去买了一小包,花了十两银子,几乎把家底掏空了,还欠了债。可那珍珠粉泡了水给孩子喝,怎么也不见好。再要买,实在是买不起了。”
易师真点点头:“也挺为难你们,去我家看看吧,回头好了就说是听了他的话。”
张大爷答应道:“好,好。早就听易老大夫是好人,没想到易先生你也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啊。”
熊蹯嘀咕道:“秀才你怎么能让他这么说呢,回头潘志高那混蛋还不到处说那珍珠粉有用,坑骗更多人吗?”
易师真叹息道:“我也知道。可你没听人家有难处吗?先解决孩子的问题,其他人要信,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苏合香道:“哼,归根结底还是那潘家一家都没好东西。”
“傻姑说的没错。”熊蹯也愤愤不平。
易师真说着就要走,苏合香拉住他,道:“秀才哥,你别急着见嫂子啊,那野兽是怎么回事?”
易师真突然想起来还有这茬,这孩子肚子里有虫,的确是会犯病乱吃东西,可刚才那野兽一直舔?他,实在奇怪。
他转头看去,那赤红皮甲的野兽还在嘶吼叫,听着像铁片摩擦,怪难受的。
这时,那小孩子又挠了挠耳朵,手指抠出了一小团黑色的东西,像是污泥。
易师真心道不好,连忙把那孩子拉过来,蹲下去掰着他的脑袋,把耳朵拉开一看,熊蹯和苏合香差点没吐出来:
那耳朵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起来像一窝虫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易师真心中一凛,道:“我知道那野兽为什么舔?他了。”
熊蹯道:“你快点说,我快要吐了。”
苏合香早就背过身去,躲在熊蹯的身后。
易师真道:“刚才肯定是有什么虫子钻进这孩子的耳朵,那野兽正好以这虫子为食,所以看上去是舔?他,实际上是在吃虫子!”
熊蹯皱着眉头道:“这什么虫子啊,为什么会钻进他的耳朵啊?赶紧拿个掏耳勺给他掏出来!”
张大爷也慌了神:“易先生,我这老不死的眼睛不好,也没看见,你可要救救他啊!这是我唯一的宝贝孙子啊。”
熊蹯催促道:“你赶紧去拿个掏耳勺来!”
张大爷连忙回屋里,找了一跟细木棍,递给易师真,“没有找着掏耳勺,咱穷人家用不着,这个行吗?”
“先试试看吧!”易师真连忙蹲下来。
这孩子一直对他们这群人没什么感觉,只是傻傻地朝着易师真笑,嘴里又是泥又是血,越笑越瘆人。
易师真拉住他,让熊蹯帮忙掰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伸出掏耳勺,对着里面的虫子一别,再一掏,那孩子突然猛地哭嚎出声,吓得易师真连忙缩回手。
熊蹯道:“秀才你干什么?是不是把他的耳朵给戳坏了?你从来没给人医过病,你行不行?”
张大爷急得哭起来,老泪横流:“易先生啊,你可不能这样啊!孩子还小啊!”
易师真拧紧眉头喝道:“别叫了!不是我戳的,是那虫子根本掏不出,一碰它就往肉里钻!”
熊蹯也急起来:“那怎么办,用火烧行不行?”
易师真道:“那还不是一样?更何况耳朵这么小,怎么烧?”
火烧?有了!
易师真心中一动,转身看向背后的苏合香,准确的说,是看向她手里的鲤鱼。
他急道:“熊胖,快拿刀杀鱼!把它烤了!”
熊蹯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烤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