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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丧门星赶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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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易师真手里都是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因为避讳,又不敢上前仔细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赵大的娘高兴地喊了一声:“下来了!胞衣下来了!”

    她连忙用一团布包裹住血糊糊的胞衣,急赶忙赶地拿出了屋外,门口等人慌忙躲避,在他们看来,这是秽?物。

    易师真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把住赵大媳妇的脉搏,脉象依然虚弱,但是已经平稳多了。

    “谢谢你,易先生。”赵大媳妇吃力地说道。

    易师真点点头,让他们按揉穴位的都停下来。

    赵大赶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道:“易先生,多亏你拦住我,不然媳妇她早就入土了。”

    他转头对赵大的爹道:“爹,你好好照顾易先生,我去准备饭菜好好招待他!”

    说完还没等易师真答话就又急冲冲跑了出去。

    易师真苦笑着摇了摇头,确认赵大媳妇没有其余的问题后,他走出外屋,被赵大的爹好说歹说地拦住,不让出门。

    缠磨了一阵,易师真无奈地劝道:“赵伯,你别拦我了,我要去县城有事,耽误不得,那里也是人命关天呢!”

    赵伯一个小老头,哪里知道真假,被他一吓唬,连忙道:“易先生,小老儿请不动你,那就下回再登门拜谢。老大没空,我叫混三送送你。哎?这小子人呢?”

    易师真、熊蹯和苏合香同时连连摆手:“那算了,那算了!”

    围观的人带着奇谈怪事的兴奋劲都散开走掉了,易师真他们刚走出屋外,就被旁边房间的吵嚷声吸引住了。

    “咚!”

    一声闷响,一个东西从房里飞出来,像是石头砸在了地上。

    “是银子!”苏合香的眼睛亮了起来。

    易师真看到的确是一小块碎银,在地上闪着白光。

    他刚走到那房的门口,眼前忽地一闪,一个人气冲冲地冲了出来。

    易师真连忙躲避,原来是混三。

    混三也看见了他,怒骂道:“秀才,你挡人发财,不得好死!”

    易师真一怔,还没说话,熊蹯已经从腰间取出三眼火统,口里骂道:“贼娘皮,老子今天告诉你,什么叫不得好死。”

    熊蹯说着举起黑黢黢的铁棒子就要往他头上抡去。

    混三哪里顾得上骂,连忙往前一奔,却还是没躲过,哎呦一声惨叫,肩膀被铁棒子敲了一闷记,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

    熊蹯还要去打,易师真喊道:“别闹了熊胖,真出了人命你得进牢房!”

    苏合香也急忙去拉住他。

    混三挣扎着起来,回头龇牙咧嘴地骂道:“这梁子三爷记下了,要不搞得你们家破人亡,老子就不叫混三!”

    他说完赶紧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从房里赶出来一个人,原来是赵大在和混三吵架。

    易师真问道:“赵大,怎么回事?”

    赵大满脸怒容,说道:“这混小子收了昨天给潘志高分的银子,被我知道了,刚才管他要,他不给,就吵起来了。”

    易师真点头道:“我说他刚才怎么一直唆使别人,死活都要拦住我,原来是怕银子飞了。”

    熊蹯道:“这狗东西,人命难道不比银子值钱?”

    苏合香把银子捡起来,递给赵大,赵大连忙摆手道:“易先生,这点碎银算我一点心意,请您不要嫌弃。”

    易师真摇头:“不用了,我不会收的。”

    赵大的爹也上来劝,易师真坚决拒绝了。

    赵大才收回银子,说道:“易先生,这份情小子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易师真点点头,说道:“你们也不容易,给你潘家做药农,恐怕挣不到什么钱吧?”

    赵大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的价比邻县的低了太多了,但县城就他们家一家药铺,不卖给他们,就别想卖出去。我们只好多种点,多去山里采点,拿命挣钱罢了。”

    易师真闻言有点失落,沉声说道:“对不住啊,赵大,没保住小的。”

    赵大眼里含着泪花,说道:“易先生,您说什么呢!保住一个就不错了,更何况是保住了媳妇,我感谢您还来不及。”

    易师真缓缓点头,又说道:“让他早点入土吧。你记住,生老病死都很正常,人命就是人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以后别轻信这种话。”

    熊蹯道:“就是,要不是今天秀才非得拦住,就真的是一尸两命了。”

    赵大抹了抹脸,点点头道:“是,是我糊涂了。”

    易师真却说道:“你并不糊涂,你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赵大听到这句话,眼泪重新冲了出来。

    从昨晚被潘志高几句话弄得担惊受怕开始,直到刚才救回媳妇,他一直在自责,后悔没请郎中来看看,就被混三半吓唬半骗,差点丢了一条命。

    直到听到了他这句话,他才猛然惊醒,他的确糊涂,也确实是身不由己啊。

    他用力地拉住易师真的手,似乎得到了高人的点拨。

    “我们走吧。”易师真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屋外走去,熊蹯和苏合香连忙跟上。

    在路上,三个人都陷入了一阵难得的沉默。

    一向不喜欢憋气的熊蹯,和吵吵闹闹的苏合香,都没了精神头。

    易师真心中暗想,今天碰到的事,让他知道了两个道理,第一,原来他爹说的一点都没说错,救死扶伤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算带着好心施救,还要看人脸色,救人的时候,也提心吊胆的,把人救回来了,还因为一些做不到的事而愧疚难受。

    悬壶济世,造福一方,那都是后话。

    别看现在赵大他们千恩万谢,但他能肯定,如果没把他媳妇救回来,他们三个今天都出不了他们家的门。

    人活着的时候是一条人命,人死了的话就是一笔账了。

    而且是一笔越想算清楚,却越来越糊涂的账。

    第二就是,原来那些偏方真的是有用的。

    鲤鱼的鱼肠烧成灰引虫子,这个他原来不屑一顾的偏方几乎救了一个孩子的命。

    这样想来,天命坊里的异方,或许也有可取之处?

    如果能把那些异方的真正作用发挥出来,岂不是既能够得到巨大的财富,也能够救治一大批有疑难杂症,甚至绝症的人?

    当然前提是不能够伤害异族的性命,如果要杀一个人来救一个人,那么这种救治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他也暗自嘲笑自己白操心,当个土郎中,再到县城里做个赵家的东床快婿,有什么比这更舒心快乐?

    见到气氛低沉,易师真收了收心,今天是去找顾老夫子的消息,却也是去县城放松一下,驱散昨天心惊肉跳的阴霾。

    所以他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心事太重,反而先笑道:“你们怎么了,我们刚才是救了人,不是杀了人!愁眉苦脸的,等下路上遇到财神爷都吓跑了。”

    苏合香道:“呸呸呸!别瞎说,秀才哥,财神爷看到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我爹小时候抱着我看年画神像,都说我长得像财神爷脚边的那个捧着金元宝的女童子呢!”

    熊蹯嘟哝道:“你得了吧,小时候你爹也都说我像旁边男童子呢!你看我现在这个大块头,财神爷来了都要仰起脖子看我,我都能抱着财神爷举高高、转圈圈!你爹最会骗你了。”

    苏合香撇撇嘴:“谁让你吃那么多,不长肉,不就把粮食浪费了吗?”

    熊蹯瞪着眼道:“天地良心!我从小就不爱吃饭,吃得比你还少,有什么糖果点心还不都是给你吃了,我想要吃都被我哥打,说不懂事。你这是典型的吃了就忘本,还亏我这么多年疼你!”

    苏合香笑道:“我知道胖二哥最好了,等下你多给我买几串糖葫芦就好了。”

    熊蹯哼哼唧唧道:“我没钱,谁答应的谁买。”

    苏合香眼巴巴地看向易师真。

    易师真一笑:“好,没问题,等下保证让你啃掉几颗牙,变成豁嘴老太太!”

    熊蹯冷哼一声道:“你个穷秀才,哪里来的钱。”

    易师真笑道:“赶考的盘缠剩下的,还没交公呢!”

    熊蹯道:“就你这个穷酸样,素素是怎么看上你的?”

    易师真笑意更盛:“你懂个屁,这叫人俊自有天帮!”

    ······

    三个人好不容易赶到县城,已经是大日头了。

    他们三人也没吃饭,就买了几串糖葫芦充饥了,苏合香还提着一条金鲤鱼,熊蹯好几次让她扔了算了,都被她和易师真拦住了。

    易师真说,他堂堂一个秀才,得让人看出知书达礼的样子,就算穷,也不能空着手去看老丈人。

    苏合香也很久没来县城了,她平常一直在家里和老婶娘一起补网,不然熊蹯就没法捕鱼去卖,老婶娘的眼睛就是这么坏掉的。

    现在来到县城,她高兴得像个孩子,穿着粉红的裙子,跟花蝴蝶一样乱飞乱逛,一扫刚才出门碰到这几件不舒心的事带来的阴霾。

    县城不大,他们没多久就赶到了赵家酒楼。

    赵家酒楼是县城最大的酒楼,三层高高的阁楼,外面描金绘彩,里面朱红金紫,现在正是饭点,自然热闹非凡。

    易师真他们三人也朝着酒楼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笑。

    易师真一个岔眼,没注意撞在了别人身上。

    他刚要赔礼道歉,等看清楚那人之后,猛地拉着熊蹯和苏合香后撤几步。

    熊蹯和苏合香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易师真手心冒汗,心脏砰砰猛跳,但他还是沉住气,低声道:“稳住,冷静,问题不大。”

    熊蹯一手往腰间摸去,边说道:“嗯,问题的确不大,不过是你死我活罢了。”

    苏合香看着对面的人,大眼睛飞快地眨着。

    对面的人一共三个,领头的正是那个在林子里差点杀了他的缇骑,郭索!

    刚刚易师真就是撞在了他的身上!

    易师真咽了口吐沫,沉声道:“高老头说他下了药,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熊蹯脸色也不好看,说道:“今天真是遇见丧门星赶年账,一丧接着一丧。那老骗子说的话你也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让我来把他一铳给轰死。”

    易师真道:“他是武道高手,他的刀有多快你没见过?你能打得过他?死马当活马医了,你们别说话,让我试试。”

    熊蹯嘟哝骂道:“又是这句话,今天真晦气,碰到的全他娘的是死马。”

    易师真走上前一步,见到郭索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苏合香,顿了顿,强装镇定地问道:“给兄台赔罪了,刚才冒犯,敢问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