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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某个雷暴雨的清晨,杨修刚到自修室,拿出一本肖秀荣政治考点预测,准备要开始默记。
自修室的落地窗不断有水浪哗啦啦落下来。
窗外雨声夹杂着雷声,闪电时不时从远处的乌云中劈斩而下。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走廊匆匆而过。
阿春。
阿春看到了杨修,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杨修刚要起身,却听她愤怒地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杨修愣了愣,正要拿便笺纸出来,跟她交流,阿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重重的扔在地上,尖声大喊:“你害死我了!你真的害死我了!”
她转身就走,杨修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加快步伐跟在她身后。
阿春脸上带着泪痕,转身对他说道:“你既然帮不了我,就不要多管闲事!”
杨修脸色胀得通红,想说什么,却总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现在你我分手了你满意了?”
“分...”
“你们把邓齐打了,他威胁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已经跟那个人分手了!”阿春气急败坏地说:“现在你们都满意了!”
杨修赶紧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阿春看:“你跟他分手了,真的?”
阿春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嘲讽地说:“他一听这件事,吓得魂都没了。想偷腥胆子还小,你们男人真的挺让我恶心。”
她转身离开,杨修追着她,又打了几个字要给她看,不过阿春完全不理会他,出了图书馆之后,她招揽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看着出租车远去,消失在倾盆大雨漫起的迷蒙尘埃中,杨修删掉了手机里刚刚输入的那几个字。
“那个人是韩定阳的爸爸。”
年三十,因为谢谨言出差在外,所以谢柔就留在韩家过年。
当天下午,杨兆欢欢喜喜带着谢柔逛街置办年货,还给她买了串吉祥的金镶玉首饰项链。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年夜饭看春晚的时候,父亲韩裕霖也回来了,看到他,家里有两个人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是杨兆,原本脸上挂着笑意,而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第二个人便是韩定阳。
他脸上微妙的变化,只有谢柔注意到了。
谢柔给韩裕霖拿了碗筷放下来,韩裕霖先问了韩驰的学习,又问了韩定阳保研的事情,韩定阳说没问题。
韩裕霖点点头,说:“你一直是最让我们家长省心的孩子。”
杨兆说:“你这个父亲,当得的确相当省心。”
她话里带刺,但是韩裕霖并不想再阖家团圆的大年夜跟她计较,所以根本没有接她的话茬。
后来杨兆的情绪变得更加不好,一顿饭,气氛也变得糟糕起来。
“既然你不把这个家当成家,又何必回来,这个家也不需要你!”
“你到底有完没完!孩子们都在,有什么不能以后说?”
“你还知道你有孩子呢,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将来坏的是你孩子的名声!”
“够了,你给我住嘴!”
杨兆骤然情绪爆发:“你还敢叫我住嘴!”
“妈,你消消气。”
韩定阳扶着激动的杨兆离席,坐到沙发边上,谢柔也连忙走到橱柜边,拿了药过来。同时给韩驰递了一个眼色,韩驰意会,从茶几上端了开水过来,坐到妈妈身边,乖巧地说:“妈妈,你喝点水。”
谢柔立刻将药片倒出来,想让杨兆就着水喝下去,却不曾想,杨兆一把将药片扔出去,水杯也被她弄翻,水倒出来,溅了韩驰一身湿。
“我不吃药!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有病的是你爸!该吃药的也是他!”
韩裕霖不想再呆在屋子里,这里的气氛实在让他憋闷,今天陪领导下基层视察,辛苦工作了一天,回来之后只想好好休息,可是家里有这么个闹腾的女人,他实在没办法在这个家多呆一秒钟。
“爸,你去哪里?”韩定阳叫住已经走到玄关口的韩裕霖。
“去单位。”韩裕霖回答。
“现在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单位冷冷清清,不如还是留在家里吧。”
“我去跟保卫科看大门的老刘搭个伙。”韩裕霖没回头:“他常年一个人。”
就在他穿好鞋要出去的时候,一双手落到他的肩膀上,韩裕霖回头,只见韩定阳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爸,你最好还是留下来。”
看着韩定阳那深邃的眼眸,里面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能够洞察人心。
韩裕霖莫名有些心虚,仿佛谎言被揭穿似的。
“这些年,妈妈过的不容易。”韩定阳沉声说:“今晚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就不要出去了。”
谢柔陪着情绪崩溃正在抹眼泪的杨兆,轻言细语安抚她,回头看到韩裕霖上楼回了自己的书房,韩定阳走过来,谢柔便让他坐在自己位置上,她带韩驰上楼换下湿润的衣服裤子。
韩驰害羞,不大好意思让谢柔帮他,脸烧得红彤彤的。
谢柔想着这么个大男孩了,她的确不大方便,于是说道:“我让你哥上来。”
韩驰连忙拉住她:“不要了,让哥陪妈妈多坐一会儿,妈妈最喜欢大哥,他说的话她才会听。”
谢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棉质睡衣递给他,说道:“那自己先把衣服换了,嫂嫂不看你。”
“嗯。”
谢柔坐到书桌边,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
“嫂嫂,你说爸妈会离婚吗?”韩驰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唔,不会的。”谢柔说:“离婚没这么简单。”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
可是韩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诧异。
“其实我还满希望爸爸和妈妈离婚。”
“为什么这样想?”谢柔问他。
韩驰低着头,柔声解释:“其实妈妈也希望爸爸能早点回家,可是爸爸工作实在太忙了,而且爸爸回来,俩人就会吵架。我觉得如果他们分开以后,也许妈妈还会快乐一点,爸爸也会轻松很多,对两个人都好。”
谢柔没想到韩驰小小年纪,心思竟会这样深,想得这样多。
她走到韩驰身边,抓起他的小手:“这些事情留给已经长大的哥哥和嫂嫂,阿驰还是小孩,只负责每天开心快乐地成长,就够了。”
韩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不应该让嫂嫂太担心,于是他点点头:“好,我不想这个事了,嫂嫂和哥哥也要一直好好的。”
“嗯。”
夜深了,谢柔陪着韩驰,看着她入眠以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今晚闹着一阵子,一家人也没有守岁,韩定阳劝慰着母亲,让她吃了药睡下以后,才回自己的房间。
谢柔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埋头看书。
“看什么?”
“阿驰房间里拿的,《阴谋与爱情》。”
“他小小年纪,看这种东西?”
“你小小年纪的时候,不也在看《春宫图鉴》了?”
“坏丫头。”韩定阳走过来挠她痒痒,跟她在床上打闹嬉戏一番,谢柔被他欺负得嗷嗷叫,手脚并用要挣脱他。
“行了,早点休息。”韩定阳最后给她捻好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柔抱住他的手臂:“你呢,别说这么晚了还有事?”
“我去找爸聊聊。”
“噢。”谢柔放开他:“好好聊。”
韩裕霖书房亮着灯,他果然也还没有睡觉,正在小声地打电话。
“爸。”
“噢,阿定。”韩裕霖挂掉电话,解释:“几个给我拜年的。”
韩定阳走过来,从书架上去下一盘象棋,摆在书桌上:“好久没跟爸下棋了。”
“阿定,现在太晚了,明天我休息,我们好好来一局,怎么样?”
韩定阳一边铺展棋局,闻言,他抬眸看了眼韩裕霖:“就来一局。”
韩裕霖犟不过他,只能陪他来了一局,不过很快就身陷囹圄,他本来玩得也是心不在焉,只想赶快结束棋局。
“爸输了。”
韩裕霖看着自己的将被韩定阳吃掉以后,竟然松了口气,笑说:“这么久没玩,阿定棋艺有进步,爸爸老了。”
“爸,您不老。”韩定阳将棋子一枚枚收入盒中:“您还年轻得很。”
韩裕霖了解自己儿子,他说话从不阴阳怪气,但是这句话有深意。
“你们长大了,爸就老了。”韩裕霖把话题岔开:“对了,你和柔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毕业以后再说,我想先赚一点钱,总不能把租的房子当婚房。”
“噢,这都是小事。”韩裕霖说:“一套房子而已嘛。”
韩定阳抬头看向韩裕霖:“怎么,爸还有房产?”
“就算是普通人家,自家孩子要结婚,还能不准备一套房子?”韩裕霖说:“所以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
韩定阳默了片刻,说道:“爸,我记得,从小您就教育我跟阿驰所谓君子之道,还记得吗?”
韩裕霖点烟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您只说,还记得么?”
韩裕霖没有说话,脸色却沉了下去。
韩定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君子之道,无论在朝在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韩裕霖不带表情地说:“难为你还记得。”
“我没有一刻敢忘记。”韩定阳目光死死扣住韩裕霖,宛如刀刃。
“可是爸爸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