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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丝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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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地是尚嘉路那边的一家中式餐厅, 掩映在大片草木间,正值十月秋,枝叶金黄灿烂地伸向傍晚云霞。进了门, 穿旗袍的服务员笑盈盈唤一句‘谢先生’, 带两人往里走。走廊两侧尽是壁画木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味。到了包厢推开门,地毯柔软地踩上就要陷进去。菜还没上,包厢一角的四方桌前围着圈人,或站或坐, 在玩纸牌,刚结束过一场, 听到身后动静众人转头看来, 熟稔地招呼。这群人里有男有女, 除了中间那个打着耳骨钉的,其余岑稚都不认识。人来齐之后开始上菜, 大家在红木圆桌边落座。岑稚来的路上以为会被问许多问题,脑子里过了多种场景。结果氛围很融洽,没谁多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岑稚渐渐也不再拘谨。谢逢周中途出去一趟, 低头专心致志挑着鱼刺的岑稚明显感觉到数道目光炯炯有神地同时落到她身上。“……”她抬起脸。对上双饶有兴味的眼睛。“岑妹妹你喜欢吃鱼啊?”曲晟随口找个话题, “那你跟谢逢周以后可能吃不到一起去。”岑稚还不知道谢逢周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闻言问:“他不吃鱼吗?”曲晟:“他懒得挑刺。”“……”那是挺懒的。“他这人就是矫情,处处都挑。”曲晟玩笑,“以后多包容一下。”岑稚倒是不觉得, 诚实道:“也没有, 他脾气蛮好, 挺有耐心的。”“他脾气好?”曲晟旁边的人惊讶, “这家伙出了名公主病难伺候,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我说岑妹妹,你可提防着点,小心被他吃的渣都不剩。”桌上众人善意地笑起来。岑稚跟着笑。心里纳闷,她认识的谢逢周和他们说的谢逢周,总感觉不太像同一个人。没聊几句,话题中心回来了。谢逢周拉开椅子坐下,挑着眉问:“你们在这儿妖言惑什么众呢?”大家笑而不语。谢逢周偏过头问岑稚:“他们跟你说什么了?”岑稚把鱼肉放进调料碟里蘸了下,懒洋洋地拖着腔:“你猜。”这俩字谢逢周听着有点耳熟,过会儿明白过来她在模仿自己医院里敷衍她的调调,还学挺像,忍不住笑起来。“岑吱吱。”他伸手去拿装醋的瓷具,往她面前的碟里添,“你这人怎么那么记仇。”他声线放得低,挟着分意味不明的戏谑,清沉干净地漫过来。明明很正常的小名,从他嘴里念出来却像在调情。岑稚耳尖莫名发烧,没接茬。岑稚吃饭的时候就只吃饭,如果要让她聊天,她得先把筷子搁下。谢逢周知道她这点,没让别人主动过来搭话,她只管认认真真吃。有道虾尾辣的很正宗,绕是岑稚喜欢吃辣也扛不住,扇着风找水喝。还没抬头。旁边那人给她倒一杯酸梅汁,还在和别人讲话,眼睛也没有看她。岑稚奇怪他怎么注意到的,小声说句谢谢,把杯子拿过来。不多时又上来道螃蟹。曲晟诶了声:“我没点这菜啊。”谢逢周让服务员把螃蟹换到岑稚跟前,她忽然知道他刚刚干嘛去了。剥螃蟹的小工具很齐全,岑稚喝着酸梅汁,看谢逢周挽起衬衫袖,从容娴熟地剪下蟹脚和钳角,想起之前龙虾店喝醉酒那次,凑近他低声问:“你不是和我说你不会剥吗?”“当时咱俩什么关系啊?”谢少爷取着蟹脚里的肉,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语气又欠又拽,“也没个名分的,就让我给你剥螃蟹,你想得倒美。”岑稚:“……”好的公主。是我的错。一顿饭吃完将近晚上八点,曲晟他们还有后半场,先散了。谢逢周送岑稚回小区。人吃饱后容易犯困,再加上谢逢周的车速平稳均匀,岑稚在副驾上坐了没一会儿,眼皮子困得直打架。谢逢周拨着转向灯,余光里她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好笑:“要不我把椅子给你调低点,你凑合睡会儿。”还有一个红绿灯到四季海,岑稚打个哈欠,摇摇头:“不用了。”车窗玻璃降下一小半,她把脸凑上去吹风,准备清醒清醒。视线透过玻璃瞥见家店牌,她忽然想起件事,转头问:“能停一下吗?”谢逢周看她一眼,没问怎么了,听话地将车靠边停好。岑稚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谢逢周以为有什么急事,她现在的样子着实看着不太聪明,于是也跟着下去了。结果她目标明确拐进一家花店。岑稚很守信用,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还记得昨天下午领完证,谢逢周说自己还欠他九十八朵玫瑰。她弯腰从桶里选了枝,正要递给谢逢周,又有对情侣推开玻璃门进来。男人揽着女友的腰:“今天刚发工资,想要哪束花?随便挑。”“我想要那个梦幻豪华鲜花礼盒。”女孩子指一下岑稚身后。岑稚下意识地回头望,包装在水晶玻璃盒里的玫瑰花束闪闪发光,最上面的999价格签差点亮瞎她的眼。相比之下,她手里这枝不但光秃秃,还显得弱小贫穷又无助。……早知道生活是这样。她从幼儿园就开始攒钱。谢逢周站在旁边,看岑稚挑完花,准备伸手去接,她又把花插回去了。“要不你也自己挑吧。”岑稚靠在玻璃台上,一手抄兜,一手挥斥方遒地在店里画个半圆,“看上哪枝花就跟我说。”这半圆看似随意,实则讲究。完美避开三位数以上带包装的,把剩下零零散散泡桶里的都圈上了。不但如此。岑金主还要补充一句:“最好别超过二十块钱,做人不能太物质。”谢逢周:“……”你干脆趁交警不注意,把外头绿化带里的两朵月季薅下来算了。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心虚,岑稚也觉得自己确实比不过人家,把抄兜里的手拿出来,乖乖站直,试图安慰谢逢周:“我也有别人没有的优点。”谢逢周从善如流地摊开右手往上抬了下,示意她举个例子。“比如?”“比如我这人虽然没钱,但特别会省。”岑稚一本正经,“去吃饭的路上我看中一辆帕拉梅拉,但我不想买,一下子给咱们家省了好几百万。”谢逢周:“…………”那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最后还是买了那枝放回桶里的玫瑰。岑稚多加两块钱,问老板娘要了牛皮纸和扎绳,坐在副驾上低头捣鼓了会儿,车开到四季海,她也包扎完。她拎着包下车,走之前把玫瑰递给谢逢周:“还有九十七朵。”谢逢周抬手接过来,轻慢随意的语气:“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你。”“什么?”岑稚隔着窗玻璃看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什么,忽然想到求婚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扔给她一朵纸玫瑰。她莫名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咔哒轻响。岑稚听见他解开安全带的声音,而后他人靠过来,把东西递出窗外。岑稚像上次一样伸手去接。不是纸玫瑰。是个小巧精致的黑色丝绒小盒,盒面上有句鎏金花体的意大利语。岑稚看不懂,但她很清楚这是什么。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她抬眼看向车里。谢逢周递盒子的那只手顺势挂在玻璃窗沿,也望着她,窗外路灯将车内分成泾渭分明的明暗两块,他待在光线里,瞳孔被浸润得湿漉漉的明亮。声音也松松散散得柔软:“既然你都送我啤酒拉环了,礼尚往来。”“还你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