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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总是这样,迎接新生,送走过往。每一次进医院总是要送走一个人生,出医院的那一刻又是新的人生,过往被留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新生也同样在某个角落在等待着,坚持着,期待着。白色,是生,也是死。
张可躺在床上高烧整晚,却也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躺着。曹晓只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一整晚,紧紧握着那只滚烫但又苍白的手。
月光从张可脸上落下,阳光又撒进来了。
孔小丽拎着大包小包带着露水进来了,“你吃点饭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
“有妈在呢,别担心。”
“你去工作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孔小丽不再劝他,“那你记得吃饭。”她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准备出门。
“妈,”
“学校那边已经帮你们请假了,别担心。”
曹晓只盯着孔小丽欲言又止,接着嘴角微微上扬,“谢谢妈。”
“我是你妈,谢啥,记得吃饭啊。”关上门走出了视线。
视线回到了那张白纸一样的脸上,曹晓只起身用棉签润了润她的嘴唇,拿起毛巾将额头的汗擦干。来到餐桌前,看着那包熟悉的小笼包和温热的皮蛋瘦肉粥,没有一点食欲,想起孔小丽,还是大口的吃起来了。
又过了一整夜,滚烫的手终于温热,苍白的脸恢复了一点红润。银色褪去时,孔小丽和早餐如约而至。
“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也给张可擦一擦。”
“好。”曹晓只看着她给张可擦手,一边吃饭一边说,“我等会儿问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
“你先回去吧,我刚刚问了刘医生,他说可能还得几天才能醒。”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一会儿顺便去学校拿点书。”
“是啊,学习也不能落下,明年就该高考了。”眼里突然暗淡了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狼吞虎咽的吃掉了最后一个包子。
“路上注意安全。”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日光渐起,路边瓜果飘香。人群熙熙攘攘,大家都在上班上学的路上,曹晓只逆着人群,低着头,走得有些疲惫。在一处人最多的地方,他突然驻足,抬头,回头望去。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阳光有些刺眼,大家或是用手遮住额头,或是眯着眼,依旧案首挺胸地往前走。小停片刻,曹晓只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店。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请问有水晶灯吗?”
“有的,这边请。”店员热情的迎着他,这是早上该有的样子,“请问您需要哪一款呢?”
一个货架的水晶灯不尽相同,曹晓只努力辨认着每一个,想要找出一个和张可那颗一样的。诺大的货架,竟完全没有眼熟的,所有的灯都这么陌生。
“先生,您看好哪一个了,我给您包起来。”
“我再看看。”
在柜子的最顶端的角落里,那颗水晶灯,落满了灰,但是还是被曹晓只发现了。
“你把那颗拿给我看看吧。”指着柜子的顶端。
店员推来了梯子,艰难的取了下来。灰落了满地,曹晓只端详着灯里那两瓣绿绿的小芽,“就它了,帮我包起来吧。”
店员拿去仔细地擦净了灰尘,用漂亮的盒子包好拿给他。
回到马路,人群尽数散去,走起来更畅快了。
快步回家,收拾好之后。带着那个盒子,向学校走去。
书包鼓鼓囊囊,提着盒子刚下出租车。兜里的手机响了。
“喂。”
“您好,请问是张可女士吗?”
“诶?”曹晓只从耳边取下手机,这是张可的手机,“啊,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她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张舸先生刚刚抢救无效去世了,我们需要张可来这边签字,请您转告张女士尽快来我们这边。”
“那个,请问我可以代她签字吗?”手里的盒子一紧。
“您跟张可女士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朋友,她现在昏迷了,不知道啥时间才会醒。”
“那我先将尸体保存,等张女士醒了您再和我们联系。”
“好,那麻烦了。”
病房里的张可还是乖乖的躺着,像睡着了一样。曹晓只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张可不要醒来,不要知道张舸的死讯,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孔小丽这是推着药进来,“你傻站着干啥呢?”
“没啥,”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可的哥哥去世了。”
“怎么会?”
“刚刚的事。”
“这孩子……”
“我该怎么告诉她?”
“希望她赶快醒来吧。”
“现在看来,不醒好像更好。”
“你说啥呢!赶快把东西先放下。”孔小丽一边换药一边说,“得像个人一样活着才好啊,至少得像个人一样死去吧。”
曹晓只从盒子里拿出那只水晶灯,放在床头,“灯又亮了。”
孔小丽不说话,看着儿子眼里的悲伤,默默地走出去了。
太阳升起落下,重复一天又一天,张可还是这样躺着,一动不动。医生每天都来查房,每天都给张可检查一遍身体,但是并无好转的迹象。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针管里的药水一颗一颗滴着。医生依旧来查房。
“刘医生,她为啥还没醒!”医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曹晓只抓住了他的手。
“她现在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你别担心。”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我说了得靠她自己的意志,我们也没办法帮她。”
“你们就这样等着两周后宣布她成植物人吗?你们就这样不管她吗?”
“我们现在只能保证她的身体健康,我们还能怎么办?”
“你不是医生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咆哮声唤来了孔小丽,“你别这样,我们都想救她,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都不想,当然没有办法!你们也是这样对曹晓田的,你们凭什么这样啊!你们可以救她啊!”
“别说了!”孔小丽尖锐的目光盯着曹晓只的眼睛。
曹晓只也回过神,摔了门跑出去了。
厕所里,耳光声响亮。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好像又没错。内疚,痛苦吞噬着他。挥拳砸向白墙,只留下鲜红的印记,还有疲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