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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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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梨提着蛋糕,迈着懒懒的步子,慢条斯理地溜达到了男八舍。

    她心情闷闷不乐,一路上不知道踢翻多少碎石子。

    倒也说不上多明显的不开心,那种感觉…就像嘴上颚卡了个花生壳似的,怎么弄不下来,虽然不影响什么,就觉得不舒服。

    刚刚那女孩还是双眼皮呢,眨巴眨巴的很可爱,那两条辫子也梳得特别精致。

    她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打开了小某书,搜索编发教程。

    忽然一阵秋风过,光溜溜的脖颈满是凉意,她才恍然发觉…她是短发。

    还是短得根本扎不起发辫儿的那种齐脸切。

    虽然潮潮的,看起来像个赛博朋克的酷girl。

    但女孩子嘛,还得像沈南星那样,长发,袅娜,温柔…还要有胸。

    “哎呀!”她用手机敲了敲脑袋,“想什么呢!”

    薛梨一路慢摇到了男八舍楼下,陈西泽居然还没下来。

    她撇撇嘴,踩在花圃石台边,上上下下地跳着玩,等了十分钟,他还没来。

    薛梨摸出手机,气呼呼地给陈西泽发消息——

    “再不来,蛋糕就没了!”

    陈西泽踩着共享单车,一路飞驰来到了男八舍楼下。

    远远地看到小姑娘百无聊赖在花台边跳上跳下、跟个小猴子似的。

    她一向运动细胞活跃,不太静得下来。

    陈西泽将车停在路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借着参天的香樟树影,绕路迂回到了宿舍门边,假装自己是从宿舍里走出来——

    “猫。”

    薛梨正疯狂点键盘、谴责他的拖延症,听到这一声清润的嗓音,恍然抬眸。

    陈西泽穿着白衬衣,给人一种夏日冰冻气泡水的清爽感,路灯光投射在他锋利的脸庞上,漆黑的眉眼像化不开的浓夜。

    单手揣兜,看着还挺从容,小姑娘气呼呼地谴责他:“好慢啊,现在才下来!”

    “在洗澡。”

    陈西泽胡乱诹借口,却不想这姑娘也真是头铁,凑上前来,吸吸鼻子嗅他。

    一股子医院里的生涩味道。

    “你洗澡…用的是消毒水?”

    “……”

    陈西泽用指尖戳开了小姑娘的额头,冷淡道:“不是要给哥哥送蛋糕?”

    “对啊。”薛梨不爽地将蛋糕甩给他,“慢慢吃,别齁着了!”

    陈西泽接过蛋糕,指尖也沾染了包装上冰凉的水雾:“冰淇淋的?”

    “嗯。”

    “那要赶紧吃了。”

    薛梨一听这话,顿时又不爽了:“你八辈子没吃过蛋糕吗!这么期待。”

    “……”

    陈西泽下颌微抬,皱眉道,“老子惹你了。”

    薛梨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低着头,闷闷地踢着脚下的青草。

    “对领导大呼小叫,这周生活费扣光。”

    小姑娘立刻摆出了一副谄媚的职业假笑:“请主席大人慢慢享用,不打扰了,拜拜!”

    夜色里,陈西泽凝望着女孩的背影。

    她穿了件单薄的吊带背心加薄荷绿薄透明防晒外套,腿上是运动短裤,露出了笔直的一双腿,头发微润,应该是刚刚洗过澡,短发也掩不住修长白皙的颈子。

    陈西泽喉咙痒痒的,叫住了她:“要不要找个地方,一起吃,三食堂还没关门。”

    “不要!”

    薛梨回头瞪他,“我不配这么美味的蛋糕!您自己吃吧!”

    “……”

    莫名其妙。

    陈西泽拎着蛋糕,回了医学院实验室。

    一帮白大褂男孩凑了过来,围着他的蛋糕流口水:“哇,泽哥,你妹对你真好啊,这么晚了还给你送蛋糕。”

    “嗯,她很乖。”

    “羡慕!”

    陈西泽看出了这帮饿鬼的“狼子野心”,拎着蛋糕去了置物间,小心翼翼地拆开蛋糕盒。

    盒子底下压着一封粉红色的信笺,他一看到它,顿时心脏狂跳了起来。

    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陈西泽才珍而重之地将那封信笺取出来。

    封面用一行可爱的卡通字体写着——

    “陈西泽,亲启。”

    这不是薛梨那张牙舞爪的狗刨字……

    字体娟秀但陌生。

    陈西泽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拎着蛋糕走出置物间,将蛋糕扔给了那帮熬夜做实验、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医学生:“拿去吃。”

    “哇!”

    “泽哥,不客气了。”

    “谢谢菩萨!”

    陈西泽换上了白大褂,兀自进了实验室,“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几个兴致勃勃拆蛋糕的男孩们被吓了一跳。

    ……

    薛梨漫步溜达回了宿舍,方才那女孩从沈南星那里得知薛梨已经去送蛋糕了,紧张地等在宿舍楼下的铁门边。

    见她回来,她心脏都要飞起来了,上前握住薛梨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他收了吗!”

    “嗯,收了。”

    薛梨闻到女孩身上有一股糖果般的甜香味:“你涂了香水吗?”

    “不是啊,身体乳,好闻吗?”

    “嗯,好香。”

    女孩羞涩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以后如果要送东西…”

    薛梨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抱歉,我不能再当你的信使了。”

    “啊,为什么?”她面露失望之色。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还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不能总是假手于人。即便你给他写了很情真意切的信,可他都不知道你是谁,看信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感觉。如果你要追一个男生,就要向他介绍你自己,展示你自己,才有可能成功啊。”

    “你好懂哦!”

    “呃。”

    好像没有恋爱经验的人,都喜欢夸夸其谈地分享理论知识。

    “可是…”女孩为难地说,“我不敢,他拒绝了好多女生。”

    “所以如果这点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得到最好的呢。”

    “也有道理。”她点了点头,“他就是最好的,我会努力争取的,谢谢你!”

    薛梨颓丧地回了宿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懊恼不已。

    干嘛给她出主意啊!

    又不是知心姐姐!又不是薛媒婆!

    笨蛋笨蛋笨蛋。

    薛梨心烦意乱地睡着了,又做梦了。

    这次,她居然梦到陈西泽在食堂吃蛋糕。

    他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衬衣,太阳照在他的背上,整个轮廓都像是在光晕里。

    而他身边坐了一个女孩,穿着白裙子,扎着精致可爱的发辫儿,身上也有香香的味道。

    她和陈西泽一起吃着蛋糕,俩人黏黏腻腻的说笑着,似乎感情很好,像情侣一样。

    薛梨心里不是滋味,冲过去想要拆散他们,甚至想要一拳把蛋糕打翻!

    可她走近了才发现,那女孩分明…又是她自己的脸!

    更惊悚的是,她眼睁睁看着陈西泽用修长漂亮的指尖,沾了奶油喂到了她嘴里…

    啊啊啊!

    薛梨满身大汗、从床上惊醒过来,宛如诈尸了一般坐起身,惊悚地跟对面正在穿胸衣的陆晚听对视了一眼。

    “哇呀呀!你干嘛忽然坐起来!”

    陆晚听连忙钻进被窝里,用毯子遮住自己,只露出白皙的一只胳膊。

    薛梨惊心动魄地说:“你…你穿胸罩干嘛不拉帘子。”

    “大家都在睡觉,我懒得拉了嘛,你干嘛忽然醒过来。”

    “我还不能醒过来吗?”

    “那我还不能穿胸罩了吗!”

    沈南星烦躁地大喊了一声:“老子昨晚熬夜直播,求求你们了,再吵我把你们胸罩全部丢出去!”

    女孩连忙噤声。

    ……

    薛梨匆匆爬下床梯,下楼去洗澡,每次做怪梦醒来,她身上都一身汗,黏黏腻腻的…

    洗过澡出来,瞥见沈南星搁在台子上的身体乳,她凑过去,好奇地嗅了嗅。

    好香,茉莉味道的。

    她看到瓶口有一点点小乳液,于是用指尖缀了缀,擦在皮肤上。

    “南南。”

    “shutup!”

    “我就是…想抠一点你的身体乳试试,从来没用过,可以吗?”

    “我以寝室长的名义命令你,圆润地goaway!”

    薛梨连忙噤声,端着盆子便要离开,却又听她被窝里传来没好气的闷声:“想抠就抠,不用问。”

    “谢谢嫂子!”

    “……”

    上午两节马原的早课,从宿舍到食堂,这一路上,薛梨都在嗅闻着自己手背上淡淡的茉莉香:“我也要攒钱买身体乳。”

    沈南星漫不经心道:“又不贵,几十一瓶。”

    陆晚听打了馒头豆浆坐回来:“她妈又断她生活费了,连着好几天,她都去蹭她竹马哥哥的晚饭呢。”

    “有个竹马真幸福啊。”

    “竹马还是全校女孩心目中的校草男神,有女孩上赶着给梨梨送面膜、送蛋糕,我怎么就没这份福气呢。”

    沈南星忽然灵机一动,抓着薛梨的手臂:“梨梨,要不你开个代送礼物、情书的业务,肯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上门。”

    薛梨撇嘴道:“陈西泽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沈南星感叹道:“你说说他,这么帅,怎么就不谈女朋友呢,难道他没有欲望吗?”

    陆晚听:“这个年纪的男的,如狼似虎,满脑子都在想那些事儿。”

    薛梨不禁红了脸:“陈西泽就从来不想这些。”

    “你确定?”

    “对呀!他很正直。”

    “你你你…确定???”

    “当然,我以人格担保!”

    “天真的小朋友。”沈南星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男人没有例外。”

    “陈西泽就是例外!”薛梨百分之百相信陈西泽,“不然他为什么不谈女朋友,开学才两周,咱们班一半男生都脱单了。”

    “那只能说明,他格外忍得住。”沈南星煞有介事道,“也许,他在等着谁也说不定哦。”

    薛梨用勺子叉着餐盘里的小蛋糕,低头闷闷吃着,想到自己昨晚那个诡异的梦,下意识地用手指沾了一点点奶油,放进了嘴里。

    陆晚听立刻用手肘戳了戳沈南星,眼神意味深长地挪过去。

    沈南星看着小姑娘舔手指头的样子,一巴掌给她拍后脑勺上:“你在干嘛!动作好奇怪呀!”

    “我…没啊。”

    “薛梨梨,我强烈建议你赶紧谈恋爱,别欲求不满地发癫,单身狗看不得这些。”

    “我…我没有!!!”

    ……

    因为陈西泽多了个小秘书,所以主席办公桌又添了工位,就在他正对面,一张小桌,一个小椅子,就是薛梨平时值班的位置了。

    虽然简陋,但只要陈西泽不在,她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坐在他舒适柔软的人体工学椅上,占用他的超大办公桌。

    今天值班,薛梨一直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神意味深长,脑子里全是梦里他喂她吃蛋糕的样子。

    太欲了。

    陈西泽心里还有气,本来不想搭理她,无意间瞥见小姑娘眼神鬼鬼祟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废料。

    他指尖钢笔一弹,意态慵懒地斜倚在办公椅上,轻佻道:“看什么?”

    “想跟尊敬的主席请教一个问题。”

    “说。”

    薛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用家长的口吻道:“你看你,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还不谈恋爱?”

    陈西泽喃了一个字——

    “穷。”

    “这有什么关系,女朋友又不要你请客吃饭,现在女生都很独立的。”

    陈西泽懒散地抬眸,扫了她一眼:“某人不是我女朋友,还天天蹭我的饭,在这儿跟我谈独立?”

    “我是工作付出好吧。”薛梨把刚刚写好的工作汇总拍在他桌边,“我给你写了三千字的报告!绝对值一碗玉米馄饨!”

    陈西泽接过她的报告,简直都没眼看她那一手/狗刨字。

    薛梨溜达到自己的工位边,心里琢磨着女朋友的事,忽然感觉不妙。

    如果他谈恋爱了,她就没理由死皮白赖去蹭他的饭,女朋友肯定会不高兴。

    薛梨难过了起来,试探地问:“陈西泽,昨晚蛋糕…好吃吗?”

    “还行。”

    “你吃了?!”

    “我们小猫一番好意,为什么不。”

    “那那那…那你看信了吗?里面有一封信来着。”

    “看了,情真意切,我都感动哭了。”

    “……”

    薛梨五脏六腑都拧巴起来了,紧张地问,“然后呢!你你你…你有回信吗?

    陈西泽脸色冷了冷:“那女生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还包售后服务。”

    “还好,就一盒面膜。”薛梨听他语气不善,心里也升起几分不爽,“如果有回信,说不定我还能多蹭一盒。”

    “等着,马上写。”

    陈西泽拿起钢笔,翻开新的一页纸,奋笔疾书地写了起来。

    薛梨懊悔不已,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气得一脚踹开了旁边的垃圾桶。

    纸屑撒了一地,垃圾桶滚到了墙边。

    “……”

    “给你一分钟。”陈西泽语调不怒自威。

    薛梨知道陈西泽有点小洁癖,只好踩着风火轮飞奔去屋外,拿了扫帚,回来打扫着。

    趁着扫地的间隙,她漫不经心地溜达到陈西泽身边,见他压根没写信,而是在写工作报告。

    “回信咧?”

    “写好了。”陈西泽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给她,然后起身出门,去茶水间接水。

    薛梨看到信封上用卡通简笔画了个梨子(收)。

    这封信…是给她的。

    薛梨好奇地拆开,却见里面只有两行笔锋遒劲的小楷字——

    “以后面膜哥哥给你买。”

    “下不为例。”

    薛梨嘴角绽开一抹甜丝丝的笑意,将信笺小心翼翼地叠好,揣回了小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