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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誉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人,老人竟然就是司马傲,就是那个父亲唯一的弟弟司马傲,这些时日与离万江每每谈起老人都有一种熟悉感,记得父亲说过家族中有一位外出游学的叔叔,只为学得最高端的锻造手法,年少时便离开了定洲,一走就是四十余年,算一算年纪应该与老人相仿。
再加上老人年轻的时候行北疆走北楚,踏遍整个青洲,只为学得冷锻热轧的技艺,定洲缺少的不正是精良的武器吗?司马誉看着老人那如同刀刻般的皱纹,又一次仔细的瞧了瞧老人那单薄的背影,眼中含着泪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老人把厚重的棉袄放在门前,朗声道:“正是老夫,没想到公羊程烨竟然没有亲自前来。”
“家师正在闭关,想必不会这么快出关。”黑衣黑剑的年轻人站在原地,离万江突然冲了出来,手中紧握锤子指着黑衣剑客吼道:“动我师父就先过我这关。”
老人轻轻一推,离万江便极速后退而去,一直退到铁匠铺中,老人的声音依旧沧桑而沙哑,“阿江,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阿江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是动弹不得,司马誉刚要走出铁匠铺却听老人说道:“司马后生,站在那里给老夫听好了。”司马誉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聆听,老人用那沙哑的嗓音接着说道:“定洲司马就要有司马家儿郎的气魄,要知道司马家守护的是什么,面对又是什么。”
司马誉重重的点了点头,老人接着说道:“老夫年少离家,四十一年没有回定洲,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怪我?”
“没有!父亲经常会提起你。”司马誉的声线已经开始颤抖,老人淡淡一笑,“年纪越大就越想家,可是如今已经走不动,还有一笔旧账没算,思来想去都觉得把债主带回定洲不妥,从小便是大哥给我解决这些破事,老了老了竟然难道还要给大哥添麻烦不成?”说到这里老人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又对黑剑剑客端木青山说道:“小子,你定是公羊程烨教出来最出色的弟子了,把我当磨刀石可没那么容易。”
“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端木青山面容冷峻,剑气突然暴涨,一老一少相距不过五十步,铁匠铺的匠人皆是躲在窗户后面小心观看着,“有话快说,老夫等这天等的太久了,欠了四十年的债早就该还了。”
“师父说,前辈若是能接住我三剑便可以留住本事,不必归还!”黑衣剑客气焰暴涨,手中黑剑更是剑气凛然,脚下石道被剑气割出细小可见的痕迹,老人脱口道:“我倒要瞧瞧公羊程烨教出来的弟子有多大能耐,竟敢口出狂言!”
“老夫虽然风烛残年了,却还没到老到提不起剑,更没到任人宰割的年纪。”话到了这里老人用力一捏手中拐杖,只见拐杖外层黑色的铁皮寸寸龟裂,竟然也是一把黑色的长剑。
端木青山冷声道:“师父还说了,接不住三招收回黑剑!”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去葬剑台换剑,收回也好,不过要看你这三剑有没有那个斤两。”
“师父立下的规矩不能改,对不起了师兄!”端木青山一闪而至,司马誉都没来得及眨眼就看见端木青山出现在司马傲的面前,一句“好快!”脱口而出。
老人手中黑剑轻轻一挥就把黑衣剑客逼退了两步,杀机刹那间灌满整个街道,黑衣剑客不敢小觑,低语道:“第一招!”轻身而去,轻身而退,第一招原来只是试探。
司马傲白发凌空飞舞,手中黑色长剑颤抖嗡鸣,低声说道:“小子,你不要以为老夫老了便手下留情!”
端木青山冷声道:“不会!师父本来说让我杀了你的,不知为何临行前改变了主意,你学成本事叛出师门本是死罪,师父放你生路也是为了武道及技艺的传承,不过有些技艺绝对不能传到大梦王朝。”
“那是我立下的誓言,技艺只带至定洲,绝不外传,你当老夫是那言而无信的鼠辈不成?”司马傲铁骨铮铮,抖擞着干瘦精壮的身材,手中剑招却是变了又变,端木青山轻声说道:“一样的剑招,一样的剑意,一样的剑气,就看你我二人修习剑道的差别了。”
司马傲大吼一声,“来吧!让老夫悄悄师父收的关门弟子,到底有多强!”端木青山大喝一声,“破!”然后心中默念,“第二招!”只见一道黑色剑气席地而起,风雪被搅乱,门板窗户皆被殃及池鱼竟是崛地而起,风声呼啸剑气直冠长虹。
“来啊!想让老夫输得心服口服,这第二剑可远远不够!”黑色剑气突然蹿起数十丈,众人仰头望去,黑色剑气形成一道黑色的幕墙,竟然遮蔽了太阳的光芒,老人气沉丹田心中免不了对这个黑衣少年生出丝丝敬佩,年纪轻轻就能将黑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脱口道:“后生可畏!”
嘴上说着,手中动作依旧,黑色长剑举过头顶猛地刺向脚下,老人也是大吼一声,“破!”二人的招式路数竟是一模一样,只见那高达十丈的黑色剑气陡然停止,老人气息迅速流转,面容虽然轻松惬意,心底却是在艰难的支撑着,他没想到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黑衣剑客竟然有如此本事。
用尽全力依旧没能将黑色剑气完全抵消,低吼道:“老夫穷其一生都在藏剑,希望有一天黑剑出鞘便能惊天地泣鬼神,没想到对付你这个后生都竟是如此吃力,难道是老夫老了不成?还是一开始就错了?”话到了这里黑衣少年根本没给司马傲喘息的机会,手中黑剑在空中又是两下,剑气又是一阵暴涨。
老人笑骂道:“小崽子!看来你并没有看到我年迈而手下留情,老夫能输在你手上也算值了!”
抬眼看去只见又有两道剑气凭空而来,端木青山轻声又道:“第三招!”老人哪里接得住这来势汹涌的两道剑气,端木青山正直壮年,本就天赋异禀更是功夫大成之境,司马傲多年研究武器锻造与热轧冷锻,剑术本就不灵光的他还哪里能使得出年轻时一半的本事。
“你没错,错在师兄你太痴迷技艺,而忘了剑道,在锻造这条路上你走的巅峰之路,见到这条路上你走的也是不同寻常,不过剑道修习在于修心,师兄你牵挂太多,故修不成。”端木青山平静的解释着。
司马傲哈哈一笑,他有何尝不明白端木青山话中的意思,不过此时此地能做的也只是无悔一笑而已,“倘若老夫在年轻二十年,后生,你今天怎么能赢我!”司马傲手中黑剑紧握,冷眼直视那飞来的两道剑气,脚下石道被割裂两半,飞沙走石间老人快步倒退,想要借助一退之力卸掉这黑色剑气,可是那第三招的两道剑气如同跗骨之蛆穷追不舍。
狭窄的空间哪里还有躲避的余地,高达十丈的第二招已经将司马傲逼退,倘若再加上那两道剑气的力量司马傲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老人目光如炬,嘴角却是淡淡一笑,说了句,“这样也好,就让我把这一身本事还给公羊程烨,还给至铁山!”
司马誉见状不妙急忙大喊一句,“快躲开!”可是那里还来得及,只见那两道强劲的剑气风卷残云席地而去,割裂了石道,割开了铁匠铺的木窗门板,卷起了街道两旁所有的杂物,吹飞了一切阻挡它前进的阻碍。
离万江此时才知道师父这几天的反常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师父还有这么一个强劲的仇家,自己只会打铁,如此强劲的对手该如何才能报仇?离万江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堂堂五尺男儿竟是懊恼大哭,道:“如果不是师父年迈体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会是师父的对手。”
司马傲双足蹬地,早已是泪眼朦胧,心道:“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司马家儿郎又怎么会认输,又怎么会服输,我打不过你是打不过你,佩服你归佩服你,定洲司马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眼前浮现出大哥司马楠的身影,高大威猛,笑容慈善,身披甲胄站在山岗之上,指着远方依旧在说那年轻的豪言壮语说,“以后这就是你我兄弟二人要守护的定洲,是后晋司马的定洲!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定洲。”
三道黑色剑气汇集到司马傲身前,轰然撞在老人的黑剑之上,黑衣少年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他想看到的结果,司马誉呆站在原地,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倘若自己有如此本事,又怎么会在此袖手旁观?”
离万江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身体被师父下了手段动弹不得,司马傲白发飞舞已是油尽灯枯,用最后一丝蛮力抵抗着黑衣少年的剑气,终于力竭不敌,老人刚硬的性子迫使他把喷到喉咙的鲜血咽了回去,手上剑气已经被击散,黑剑显的干枯易断,就如同老人那风烛残年的身体一样摇摇欲坠。
“终于还是不行了嘛?年轻时的豪言壮志还是没能实现啊!”司马傲的心底突然响起了少年时的旋律,“定洲司马宁可战死沙场,绝不老死卧榻,宁可仗剑江湖去,绝不望剑图悲秋。”
端木青山轻声说道:“破!”碎裂声从老人手中传了出来,黑色剑气碾碎了老人手中的黑剑,势头却是依旧不减,端木青山喃喃自语道:“黑剑碎了!”
黑色剑气透过老人右肩一去不还,一条臂膀无声的掉在地上,老人随即狂喷了一口鲜血,终于跪倒在地失去了意识,发丝凌乱气息微弱,端木青山微微行礼淡淡的说道:“大师兄,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