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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荣壮观的华国帝都——
三城层环,六坡利用。
街衢宽阔,坊里齐整。
形制划一,渠水纵横。
绿荫蔽城,郊环祀坛。
规模空前,旷古绝今。再怎么赞美都不为过。
承天门横街。
有一马车缓缓驶过。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车内两人一人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叔——九江王张熙。
另一人则是兵部老尚书王俊卿。
二人寒暄一番进入正题——
“都说自古良将如美人,不许人间到白头,可说到底天下总归是我皇室流的血最多啊……”
老尚书不置可否,泰然自若。
“老尚书啊……”
下一秒,终是按耐不住的九江王如市井之徒破口大骂:
“你个为老不尊的老赌鬼!没事就爱拉着本王推牌九,这下可好,本王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全被你这个老东西祸祸走了!这他娘的叫出血?这他娘的简直是倾家荡产要本王命啊!”
老尚书清一清嗓,咳了一声。
心中默念:莫恼莫恼,偏那碎银几两,解我万千惆怅……
一旁的王爷仍是怒骂不止。
王大人发白的胡须微微一扬,一口纯正的帝都口音:
“王爷儿息怒——”
“息怒,息怒你个泡泡茶壶!你个老东西满肚子坏水,可真是阴险狡诈老奸巨猾第一人啊……”
“……”
大概九江王实在输得厉害,老尚书总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欲言又止后只得乖乖闭嘴,心中又开始默默祈祷这王爷早点骂累歇歇才好。
良久,九江王张熙终于是骂得太过投入,嗓子都嘶哑了这才停下。
“王爷,老臣有一事相告——”
“放!”
“太后那边下的懿旨,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元帅府了……”
张熙眼神一凝,正襟危坐,只一瞬之间便重新散出了王的气场。他深意地看了一眼老尚书,问:
“是太后的意思,还是?”
老尚书哈哈一笑:
“不骂老臣了?”
“尚书大人不说便不说,此等皇家八卦本王根本不感兴趣。”
这次轮到老尚书大人傻眼了。
这诺大的华国境内,要论王中之王的八卦大王,不是眼前这位九江王又会是谁?
二者尴尬相视。
浅浅一笑。
不再言语。
……
承天门横街,随东西中轴线越过武辉巷、二府街、红埠街和校场门后,便来到了劳德巷。
话说此刻巷深处元帅府内——
那突来的雷人雷语。
和这别致的“扮相”。
让众人都难免被这突然回府的杨慢慢给雷住了!
“放肆!休得无礼!”
“跪下!”
再看娘亲,哪还有之前的“泼辣”,此刻元帅夫人的庄严感一览无遗。
毕竟身为将门之后,骨子里生着对华国的忠诚和皇帝的敬重,衣衫褴褛光屁股的杨慢慢乖乖跪下听旨。
那场面略带滑稽。
而田公公虽被这少年莽撞打断,心中却是清楚这座帅府对于华帝和整个帝国的重要性,不仅脸上不恼心里也不敢有多想,兢兢业业朗读完太后懿旨。
公公临行前轻轻留下一句话: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
宫里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浩浩荡荡而走。
……
不久,帅府内再次恢复了“温馨和谐”的画面——郦氏夫人又开始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少年打了……
被雷劈?
当老娘是傻子啊?
衣衫不整。
全身脏乱。
自己做了错事居然还敢撒谎!
这副德性真是越想越气!
府上早有“审美疲劳”的丫鬟仆人们听着这悦耳的“哎哟叽哇”声,内心古井无波,甚至还想笑?
……
那少年边跑边躲,边躲边跑,嘴上也不闲着:
“郦君如你这个无情且漂亮的女人!”
等来一记鸡毛掸子。
结结实实抽在身上。
“哎哟哇!娘亲嘞我错得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啊!”
不管用。又是一鸡毛掸子。
“哎呀,娘亲您,哎哟!娘、娘亲您可知道那小美人,哦呸那小姑娘是什么来路吗?”
还是鸡毛掸子。
杨慢慢多年的挨打经验告诉自己,只能靠嘴遁避免皮肉之祸!
可一旦没把握好度自己只会被揍得更加凄惨!
在“生死”的边缘来回拉扯试探,才能领悟——生命的真谛!
又试了几句被抽之后——
终是找到了一句“止戈”之语:
“娘亲,您说皇帝伯伯为啥这么关心我的婚事嘞?”
郦氏听到此话才终于停了下来,呆滞片刻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杨慢慢见这句话有效,冷静思考。
也不知是天赋使然还是灵光一现,眉头一皱追问一句:
“可是又跟那可恶的老爹有关?”
娘亲美目一惊。
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凝视着自己十三岁的儿子。
杨慢慢一阵心虚双眼不敢正视。
远处徐管事徐徐走来。
郦氏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双捧着儿子的脸颊,道:
“咦?臭小子,你的斗鸡眼好了?”
……
常言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换上一身精致的丝绸华服后,杨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
屋外走廊的丫鬟仆人们见了少爷不由得目瞪口呆——
往日那个神神叨叨的斗鸡眼少爷,没了斗鸡眼后竟是生得这般俊朗!
想来也是,这帅府的女主人年轻时本就是华都有名的大美人,大元帅更是一等一英俊的无双儒将,生的儿子怎会太过难看?
那双本该深邃明亮的双眼恢复正常后,终于露出了那过分勾人的魅力——
旁边唤作萍萍和的两个小丫鬟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一阴一阳之谓道……”
得,这一开口便破功。
还是神棍!
只不过神棍变得英俊起来,总归不算是什么坏事嘛。
……
深夜,十三岁的杨慢慢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时身如其境,梦醒时分却是遗忘大半。
只含糊不清地记住了名叫红河紫峰的地方,好像还有一个高大老道人。
梦里的故事情节根本记不清了。
郦氏独守空房,无刻莫在思良人。
手里握着的玉佩,刻有“彦启一生唯爱君如”八字。
这印痕明显看得出来由真刀真剑所刻,非玉匠之功。
玉佩在手中越攥越紧,低声自语:
“君如君如,原来父亲大人也是希望自己巾帼不让须眉的啊,奈何那年偏偏遇见了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呀。”
下一刻郦氏将玉佩捧在心窝,这些年相思的委屈似是蓄谋已久,脸上又是一道不争气的泪痕,开始对玉说话:
“彦启哥哥,我们的儿子好像终于要开始长大了啊,不知该喜该忧。”
府内另一房间,徐管事写下八字给宫中的密信:
公子斗鸡眼消失了。
至于小孩子被雷劈的片面之词,自己不会信,帅府的女主人不会信,宫里那位更不会信。
沉思片刻,又将一份一模一样的密信绑在信鸽送去了远在边关的军帐。
夜深。
人静。
一切如打更的吆喝声,如常。
……
第二天醒来,阳光洒满了华都。
帅府门口,杨慢慢口中的小美人再次如期而至。
“小姑娘,你也听了我们家少爷两个月道法玄经了,可是有所顿悟?”
门口护卫打趣道。
那小妮子一个鬼脸,吐了吐俏皮的小舌头,便从门口一溜烟跑了进去。
得,又屁颠屁颠乖乖听讲去了!
说起这二人缘分,初识于东市一座说书茶楼。本是听书不曾想与那隔桌少女交流后竟摇身一变自己成了说书人。
好在少年神棍知识过硬。
口若悬河。
两小无猜。
一来二去熟稔起来后便拽回了府。
最开始若不是少爷吩咐,哪怕是一个小女孩,护卫们也是断然不敢放进帅府的。
只是两月来相安无事、徐管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这小女孩本就生得貌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惊才艳艳不说,性子更是讨喜,可谓人见人爱,所以护卫们也就一直没有阻拦。
……
昨日因为被衣衫不整走光的杨慢慢吓到后走得匆忙,再加上当时少年的脸被雷劈得黝黑所以才没有看得清。
再见面时——
少女的内心莫名出现了一丝悸动。
没有为什么。
这还是我认识的朋友吗?
他的眼睛竟生得这般好看!
……
“小妹妹,我昨天好像被雷劈了。”
杨慢慢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真,真的啊?”
小妮子瞪大了美丽的双眼。
“那当然了,可是我的娘亲不相信啊,又把我狠狠揍了一顿,唉。”
“爹爹给我讲了狼来了的故事……”
“……”
“我从未骗你!”
“爹爹还说,即便有时候说了谎会能获得更好的结果,但错的就是错的,说谎就是不对的!”
“我……”
杨慢慢实在是被弄得有些急了。
他冷静下来,开始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不自信地低下了头:
“可是我的名字不好听呀……”
“呐,我叫杨慢慢,你听我讲了那么多精彩的玄幻故事,总归是对我有一点点信任的对吗?”
“……”
小少女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后——
顿了几秒。
随后便笑靥如花。
再斩钉截铁地“嗯”了一声!
这突兀的一“嗯”,让少年的心情跟着莫名地乱了起来。
也没有为什么。
那一抹微笑更是温馨如茉莉花香。
如春风撩发。
如暖阳拂面。
少女略显稚嫩的俏脸涨得通红。
“我……我叫徐莫莫。”
少年的脸依然平静。
内心却是波澜不惊。
原来她也是叠名啊。
“你咋这么高兴嘞?”
徐莫莫一脸茫然。
“啊,谢谢你相信我呀,徐莫莫。”
“嘻嘻,不客气。”
“我干脆跟你细说昨天的经历吧……”
“好呀。”
少男少女两个月来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后,今天的故事也破天荒地没有讲那些玄幻修真。
少年没有骗她。
她莫名相信他。
两个身处无知年华的少年少女,连名字同是叠名都发自肺腑地开心。
少年意气风发。
少女双捧下巴聚精会神。
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光,再互相说着一些简单至极却清澈的道理。
这青涩懵懂的画面,可真是世上最动人的风景了……
正是应了佛门一语:
风未动,旗亦未动。
是人的心自己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