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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拉着方澜然提前两天来到洋房踩点。太阳还没升起，天空里只洒着一点晨光。方澜然打着哈欠，帮安怡收拾陈设。她没有程文高，安怡便要求她全程举着杆子好找到最适合的拍摄角度。
安怡赤着脚走在房间里，她一边走、一边想象程文踩在同一片地板上的样子，道具只有几件，都是程文亲自选的。两只OENOLOGIEFLUTE水晶杯，一只同品牌醒酒器，一瓶15年ChateauMargaux产波尔多用来拍摄，一瓶05年的Chateaud’Yquem的苏玳送给程文作为生日礼物。她有直觉，程文会再把她单独留下来，就算他真的不留，自己找个借口又能有多难。
方澜然是不喝葡萄酒的，但听说了给程文准备的拍摄道具，再看看自己手上这刚从超市买的，根本没有醒酒必要的便宜货，还是忍不住感叹一番人生的艰难。
“你就让我喝这个？我也是人诶，有没有点良心啊你。”
“三顿海底捞加一顿酒吞。”
“好的安小姐，你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尽管说。”
“别驼背，举好了。”
“好嘞。”
日头升得很快，方澜然按要求走了一遍动作，安怡很满意，如果后天光线也如这般的话几乎无需人工补光。安怡在房子里来回踱步，眼睛紧贴着取景器，险些一脚踏空，还好方澜然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
“我有个新点子，晚上试试。”
“试什么啊，你刚才很危险知不知道，摔成傻子你还怎么拍。”
“没事，你这不是抓住我了吗。”
“你这人真的没救了。”
“中午就吃海底捞，反正下部分傍晚才能拍。”
“你这么折腾我倒是无所谓，你那偶像那么忙没问题吗？”
“我之前有沟通过了，她宣传说没问题。”
“那你中间这段时间准备怎么办？”
“也吃海底捞？”
“你傻啊，人家要拍照肯定饿瘦一点好看，吃一肚子海底捞怎么拍。”
“也对啊，那怎么办。”
“中午随便吃点什么外卖，你直接带电脑过来当场修片好啦，这个很杀时间。”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你现在就跟傻子一样的，能想到什么。”
“走，吃饭去。”
傍晚的光也很完美，就连那个临时创意效果也格外让她满意，安怡心情好极了，她满怀着希望，等待着拍摄的那天。
安怡在家睡了一整天，养足了精神，道具前一天就带了过去，那间洋房居然还有红酒柜，着实是意外之喜。
晨雾弥漫在柏油路上，整个城市散发着潮气，和着新绿的叶子，像极了自己在梦中迷路的那片浓雾森林。
程文开着他那辆路虎，姚旭尧和刘瑾瑜正襟危坐在后排，那副正经的样子像是要开晨会，殊不知两位是被早上程文的起床气吓到不敢有小动作。生怕自己哪里惹到低气压的老板。
安怡站在门口，双手无处安放，只好捏着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分外局促。
程文整个人像结了一层霜，他只略点点头算打了招呼，径直走进大门。
“起床气，一会儿就好了。”姚旭尧凑到安怡身边低声安慰她。
起床气？感觉…好像有点可爱？
程文拿过桌上准备好的热茶喝了一口，脸还是冷着，但语气已经缓和多了，
“吃过早餐了吗。“
“吃了。”
“直接开始吗？”
“是的，你换一下衣服就好。”
程文站起身，解开自己的风衣，里面是正适合他身形的衬衫和短裤。
“这就脱了？太豪放了吧。”四周静得可怕，方澜然低声的自言自语变得格外突兀。
程文脱掉袜子，变成了安怡这段时间里日日勾勒过的样子，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是他真真切切活在这世上的证据，这不是安怡的臆想，而是真的程文，从安怡想象里走出来的程文，让安怡心跳几乎停止的程文。
“就模拟我刚醒的样子是吗？”
“对的。”方澜然作为全场唯一尚存理智的人，担当起把大家拉回现实的大任。
“啊，对，卧室在那边。你起床之后走到这边，坐下喝水，然后是烤吐司和牛奶。动作都按你平时的样子就好，尽量慢一些。除了我叫你看镜头的时候都忽略我的存在就好了。对了，戴上这个。”
安怡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绳，是最简单的款式，但那份红格外娇艳。程文接过来，环在脚腕上，与他白而纤细的小腿正相衬。
安怡躺在床上，深呼吸几次总算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他从床上起来，抓了一下头发，因为今天不需要太复杂的妆发，他的身体意识现在还停在刚从被窝里被捞起来的时候。
他赤足，踩在前几天安怡踩过的，同样的位置。他坐下，端着杯子慢悠悠喝着水，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耸动。姚旭尧递过吐司和牛奶，具还散发着热气，他只喝了一口，有牛奶蹭到嘴角，他不耐烦得想伸出舌头舔去奶渍。
“看我。”
程文抬头，舌尖还停留在唇边。
“这姑娘真的厉害。”
“怎么了？”马黎昕还没起床，昨晚的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良久她才记起今天是程文拍摄的日子。
“一会儿发我几张图。”
“遵命。”
“好了。我先看看图，如果有需要我们可能得再来一遍。“
“嗯。”程文没有穿上风衣，就穿着那件轻飘飘的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靠在沙发上假寐。
刘瑾瑜和姚旭尧看到屏幕上的照片，仅仅是原片就足以让他们意识到安怡与别人的不同。
“这是我们老板吗？”
“没错。”
“他刚才不是起床气超级严重，凶得要命吗？这位帅哥是谁？”
“你小声一点，小心老板又打着健康的旗号逼你减肥，还天天深夜报社。”
“这图片发出去，你们粉丝还不得疯了。”
“他觉得满意就好了，粉丝的反应我无法预测。”
“你们两位喜欢喝水还是喝牛奶？”
“水吧，我乳糖不耐，一般牛奶喝不了。”
“我的意思是拍的图里，你们喜欢喝水还是喝牛奶的部分。”
“都很棒啊，但c位图一定是这张抬头看着你的。光看图我都有点荡漾，甚至有勇气凌晨三点叫他起床。”
“只发一套九宫格是不是太可惜了？”
“物以稀为贵。”
“程文，能麻烦你再走一遍位置吗，我想补几个特写。”
安怡从拿起相机的刹那起变得很少话。她的人是沉默的，眼神是专注的，她的低调让自己险些忽略掉这个人，因为使用的是定焦镜头，她一直在自己左右来回走动，可她的存在却不惹人心烦，甚至不是引人注目的。
安怡本以为她今天会很慌乱，像站在门口等待自己时那样的手足无措，甚至做好了重来几次的准备，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低估了这个人。
“好。”
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生暗尘。如果你愿意相信，这世界上有人是连脚趾都会勾引人的。
程文每步都走得极慢，脚趾透出十足的不安分，总不肯乖乖呆在地上。他走到桌边，没有坐下，他拿起那杯牛奶，端正得站在桌旁，那张脸又乖又纯真无邪，他的脚趾微微翘起，不知是因为满足还是期待。
“好了吗？”程文的声音温柔得像风，吹得安怡耳尖泛红。
“好了。辛苦你了。”
“那来看看你的成果吧。”
“好…啊，呃，能不能等一下？”
“怎么了？”
“我能不能先筛选一遍？”
“怕什么，我又不会嫌你拍得差，你过来。”
安怡放下相机，像被海妖歌声迷惑的水手，瞳孔失焦，心智失踪，只知道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程文的手摸上她的额头，她瞬间回了魂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
程文终于忍不住笑了，
“没事就好，我看你脸这么红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他是故意的，刚才的一切小动作都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他故意要让自己看到。自己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太过于心甘情愿，从他起身的一瞬就跌入了他诱人假象织成的巨网。
安怡把sd卡接入电脑，和刚才拍的图一起等待程文挑选。
安怡在现在逃跑还是看完一遍后被程文灭口之间权衡了一下，决心就算是死也要等晚上拍完再死。
前面部分主要是拍脸和全身，安怡一张一张过，程文只偶尔叫停，让安怡放大一些莫名的细节，却也不说什么，一味沉默，沉默到让人心慌。
空气慢慢变得沉重，其他三个人连呼吸的节奏都放得极缓，在这场不知何时开始的，两人间的较量中，只当自己是棵路旁无辜的树。
程文看到那张自己注视安怡的照片时眼神暗了些，眉间轻蹙，许是那点不满消失太快，竟没人觉察。
下半部分补拍的特写有大量的，对着同一部位的重复镜头，乍看之下毫无特别，可那一张一张连在一起，任谁都看出一点情欲的味道。
“之后你们自己看吧，我饿了。”说着拿起手机问一旁的方澜然想吃什么外卖。突然被点到名的方澜然摸摸后脑勺，有些受宠若惊得凑过去一起研究外卖app。
安怡起身去了厨房，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仰头灌下去，从口腔到胃都被浇得冰凉，她太明白自己的干渴不仅是因为空调温度打得太高，甚至不是因为程文刚才坐得太近。
她的手掌沁满了汗，印在玻璃杯上，她神经质得反复冲洗那只沾满了汗和指纹的杯子，直到被倦怠感席卷。
“我先去睡一下，你们吃吧，不用管我，实在不好意思。”
程文“嗯”了一声，继续选他的沙拉配菜。
安怡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只依稀记得好像从上次迷路的地方走到了一汪湖泊旁边。
醒来时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安怡蹑手蹑脚得走出房间，姚旭尧和方澜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刘瑾瑜和程文不见踪影。安怡忘记了自己睡前把手机丢在哪里，只好到处碰运气。
“这是你的？”
程文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拿着的正是她那支刚修好的iPhone。
“谢谢，我正找呢。”
“丢三落四可不好。”
“嗯。可能刚才太累了，就顺手一丢。”
“就丢在冰箱里，确实很顺手。”
“你带的衣服能先让我看看吗。”
“嗯，你跟我来。”
是姚旭尧早上拎得那只行李箱，里面有几件衣服，化妆包，洗漱包，还塞了两双鞋。
“看来这鞋是用不上了。”
程文穿了拖鞋，蹲下身在箱子里挑挑捡捡。
“这件吧。”
是件西装。
“那我换一下衣服，你先出去？”
安怡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她不舍得走太远，就靠在走廊的墙上，等到墙壁都快被她盯出了洞，程文才在里面叫她进去。
“符合你期待吗？”
程文站在那里，他偏偏用极正经的语气问这一句不正经的话。安怡没有立刻回答，她绕着程文转了一圈，最后正对着程文上下打量。
突然她半跪下去，
“有点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