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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泰国如今的国都位于东海之滨,起于山海之间,名曰临城。
临城富饶,天下皆知,城内国人、奴仆、士人、工匠、公卿、贩夫走卒、豪商大贾等不下二三十万。外郭南北宽十九里,东西长二十里,内有殿楼、民宅、坊市、戏栏、工铺、行会等大小楼亭数千余。内城南北宽四里,东西长五里,除去一些位高权重的世家公卿的府邸外,大部分便是东泰国的政治中心,姜氏的宫殿。
姜氏的宫殿沿着城边的一处山脚修建,由数处宫殿群组成,整个建筑群依托山势而建。从最高处的议政阁往下看去,整个临城都可以尽收眼底。
东泰国的当代国君姜珲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阁台之下,兴致勃勃的看着临城的市井百态。
姜珲很年轻,也很清秀,年有二十六岁却是那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代表权力的青色君服与黑墨色的玉冠也无法衬托出一种国君的气质,反而很像一个博学的学士,也像一名俊秀清逸的乐师,而唯独不像一个国君。
无国君威仪之气,无公卿傲骨之风,这是豫国史官写下的记录,也是姜珲心中最大的遗憾。他不是长公子,甚至不是嫡子,而是姜氏中实实在在的庶次子,自幼便喜欢乐曲与歌舞,对于六艺之道疏远至极,慢慢就养成了这种闲淡懒惫的心态,由于不是前任国君的嫡长子,老来得子的国君也颇为溺爱,就这样随着他去了,某些重礼的公卿大夫虽然有些不喜,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想想自己少年时流连于戏栏曲筑之地,与市井游侠勾肩搭臂,合歌作曲,好不快哉。
只是……现在的姜珲,已经是国君了。
姜珲疲惫的叹了口气,轻挥手,唤来一名侍人,问道:“昭儿现在如何?”
侍人恭敬的回答道:“公子昭在学思殿与礼学大家师桉先生坐而论礼道。”
国君欣慰的点点头,抚掌笑道:“善,我儿自应该多学习礼法正规,未来一言一行之中才具有国君的威严。”
姜珲当年是一个懒散惯了的人,自然不愿意如今自己的嫡长子和自己当初一样。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专门的老师为他教授六艺之道,在长大几岁,姜珲还会为他邀请那些百家学说的名士,来为自己的儿子讲学。
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希望由自己的儿子去完成,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会是一个威严庄重的君主。
姜珲不由的想到,如今天下形势,时不我待啊。
神州之上,三十六国都在等,等待着天下渐起波澜,等待着下一位霸主国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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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思殿是一间算不上太大的殿宇,也没有太多的侍人与女官来往。空旷的大殿内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大殿之上的一间木案前,一老一少跪坐相对,互相答问着什么。
老人有一把长到了腰间的白色胡须,看起来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头上是一顶现在很少有人会佩戴的青铜大冠,看起来古朴沉旧。
而少年则只有六七岁左右,穿戴一身改小的淡黄色袍服,头上也学着大人带了一顶玉制顶冠。
老人坐姿极其端正,一言一行都是遵循礼仪,每讲解完一段文书后,都会问眼前少年如何解释。
“先贤曰,礼乐崩坏,民风不古。敢问公子,此语何解?”老人说完,随即瞪大眼睛,看着木案前的少年。
少年就是姜昭,东泰国的国君之子,今年六岁的他已经初具父亲的那种俊秀的容颜,看起来尤为俊美。
大殿的一侧,一位乐师敲击了一下手中的小钟,喝唱道:“请公子答辩!”,而一老一少的身旁,一位年纪只有十二岁的史官已经在提笔书写二人的对话。
六岁的姜昭叹了口气,随即学着老人的样子,一板一眼的答道:“禀师桉先生,这句话指,天子定下的礼仪制度被践踏,民间的风气与上古先贤的相去甚远。”
名为师桉的老人似乎很满意今天学生的成绩,于是扶了一把胡须,笑道:“今日考校公子《礼学》六章,公子都对答如流,大善。”
一旁的少年史官连忙记录下二人的这番话语。
老人看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史官,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姜昭连忙拱手道:“先生,学生有一事不解。”
“哦。”老人颇有好奇的看着这个平时对自己惧怕的学生,问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有何不解,自可以一一说来。”
姜昭似乎得到了什么勇气一样,指着头上的玉冠大叫道:“我为什么要戴这个东西?”
老人一愣,然后刻板严肃的说道:“男子成年即加冠,这是礼法!披发示人,与蛮夷何异?!”
“可东泰国习俗,十五岁才算作成年。”姜昭大叫道:“这东西戴着难受!”
姜昭说的没错,自从前几日他到了六岁后,宫中的女官就为他梳起了这样的头发,然后戴上了沉重的玉冠。而姜昭从小就好动,稍有不慎就会扯的头发生疼。
老人想了想,依旧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公子是国君之子,今年已经六岁了,按照礼仪,每年的春宴与秋狩都要和国君一同出行,难道公子要披头散发的出现在群臣面前?那如何成体统!”
“铁面叔叔就从来不带这个!”姜昭几乎要哭了出来,“铁面叔叔把自己的头发剪掉了,就留着一头短发。”
老人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过铁面是何许人也。叔叔?难道是姜氏的某位子弟?
一旁的史官似乎看出了老人的疑惑,小声的说道:“就是武瑕武大人,他负责教学公子的射艺与御术,因为半张脸的伤口怕惊吓的公子,所以自作主张打造了半张铁面具,平时见公子时就覆盖在半张脸上。所以公子喜欢叫武大人铁面。”
听到武瑕这个名字,师桉似乎动了怒火,拍案大怒道:“武瑕何人!?出身荆楚蛮野,年轻时以游侠为业,不知礼法的蠢物!凭什么和公子相提并论!”
“铁面叔叔不是蠢物!”姜昭看着这个平时畏惧的老人,正色着回答道:“他是我的老师,是我父亲的好友。”
一旁的少年史官也劝解道:“师桉先生,武大人毕竟出身荆楚的士族,不但是国君的好友还是国君亲自任命的骁将,今日之言南狐恪就当没有听到,还请先生慎言。”
老人似乎也发觉了自己言语的不妥,向姜昭拱手告罪后就离开了。
姜昭感激的看了南狐恪一眼,怯生生的说道:“南狐你好厉害,居然把先生吓走了。”
南狐恪失笑的看着这个对自己而言向弟弟多过向主君的孩子,悄悄的说道:“吓跑他的可不是我,我不但没有吓唬他,反而刚刚是在帮他。如果刚刚那一番话传到国君的耳朵里,难免会让公子的父亲生气。”
“帮他?”姜昭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南狐恪笑着解释道:“师桉先生也是豫国人,家族是豫国的名门,和南狐家世代交好。”
年幼的姜昭摇摇头,“不懂。”
“慢慢来吧,公子总会有懂的那一天。”南狐恪带着关爱的将手伸向姜昭的头上,但想到君臣之别,还是默默的放了下来,“公子是未来的东泰君,现在公子明白这个事情就是了。”
年幼的姜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睛里却还是难以掩盖的迷茫。
殿门外,有侍人喝道:“武瑕大人到!”
这一下,年轻的姜昭几乎是要蹦了起来。
南狐恪把手按在姜昭的肩膀上,低声道:“注意礼仪啊,公子。”
姜昭于是立刻恢复了正坐的姿态。
南狐恪满意的点点头,也坐到了案边,开口道:“请武瑕大人上殿。”
声音从殿内一直传扬出去。
不到半刻,一名衣着古怪的男子就在侍人的引导下来到了大殿内,在姜昭面前拱手见里。
男子不高,比一般的东泰人还要矮上一截,但却生的极其健硕。头上戴着一副铁面,盖住了半面容颜,甚至连眼睛也没有露出。没有戴冠束发,而是直接剃成寸许的短发。
这就是东泰国骁将,东泰国精锐技击士的训练者,武瑕。
武瑕看到了一本正经端坐在案前的姜昭,明明已经欢心雀跃,但被南狐恪盯着,只能规规矩矩的坐在案前。看到这个孩子的这般模样,武瑕难免有些失笑。
素来不怎么重视礼法的武瑕站着抱拳,向两人行礼道:“南狐大人,公子。”
南狐恪立刻正起上半身,端正的正色回礼道:“见过骁将大人。”
姜昭咧嘴笑着说:“铁面叔叔,你终于来了,我和南狐一直等着你哪。”
说完,还扯了扯南狐恪的衣袖,“是不是啊,南狐小子。”
这一下,南狐恪一本正经的脸部难免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南狐氏记录史料,不瞒不隐,求的就是实事求是四字。南狐恪为姜昭的贴身史官,从豫国来到了东泰,负责记录这位东泰国未来主人的一言一行,被家族长辈告诫,不可卑于权势,要尽史官之责。
可是这句话……到底该不该写上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