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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见过我?”老人皱起眉头,缓缓的蹲到了姜昭的面前,“还是在你出生的时候见过我?”
姜昭乖巧的点点头,“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我见过你,琶姨(一名女官)抱着我从父亲身边离开,然后父亲为我一一介绍那些来看望我的人,其中就有太叔祖。”
姜卫伸出一只手捏住姜昭的下巴,然后抬起他的脑袋,直视着孩子的眼睛。一老一少,两代姜姓之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你没有说谎。”半晌后,老人肯定的点点头,“你确实记得我是你的太叔祖。”
姜昭憨憨的傻笑了一下,“父亲当时告诉我,要我记住这是太叔祖,所以我就记得了。”
姜卫捏着铜灯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道:“就因为父亲让你记住我,所以你就记下来了吗?”
姜昭点头,“记下来了,只要是别人让我记住的,我都记得,太叔祖那天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衣服,赤着双脚,眼睛还是红红的。”
姜卫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生而知之?还是仅仅只是超凡脱俗的记忆力?
“有人关心过这件事吗?”姜卫追问道:“有谁还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人问起,所以我也没有说出口过。”姜昭好奇的摸了摸头,“不过,不应该是所有人都记得吗?南狐恪就记得每天要背诵的书籍,每天都可以一字不漏的背诵出来。”
姜卫摇摇头,“出生之日到现在,所有的细节,你都记得。这可不是聪明才智可以解释的事情。”
“这是天生的异禀。”姜卫摸着孩子的脑袋,“也是我今夜来找你的原因。”
“来找我的原因?”
姜卫起身,牵着姜昭从床下起来。
“我今天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姜卫打着油灯,走在姜昭的前面,一只手牵着年幼的姜昭,走出了营帐。
“什么样的东西?”姜昭问。
说完这句话,姜昭突然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国君的太叔祖,东泰国的大礼正,身上居然带着那么一丝血腥气。很细微的血腥气,却让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
营帐的门前,姜卫抬头仰望星空,严肃的说道:“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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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意味着滋生恐惧的地方,早在莽荒的年代里,食人的野兽,奇异的鬼怪,难以言明的生物都静静的躲在黑夜的掩护之中,等待着沾染无辜者的血液。
大虞人忌讳黑夜,因为这是阴晦之气最沉重的时间段,极北游牧人忌讳黑夜,因为黑暗之中总是有着太多的危险在等待着机会。
秋狩营地外的十五里处,一处密林内,九名黑衣墨袍的神秘人物静静的站在一处十丈高的槐木之上,静默的看着远方灯火通明的营地。
墨袍人四女五男,身上都穿着死黑色的绒丝大袍,一根金色的锁链束缚在腰部,锁链下吊坠着一颗暗色的金属印玺。
墨袍人的脸色苍白,就如同死去了多时的尸体一般,双眼皆是白色,见不到一点黑色的瞳孔。
“姜卫的车驾已经驶入了秋狩大营,我们慢了一步。”一位墨袍女子看着停留在秋狩大营外的车驾,开口道:“失败了,回去复命吧。”
“呵,回去复命?”一位墨袍大汉听到这句话,立刻开口道:“狁姑,不如说是回去送死吧?这一次我们几乎是搞砸了惠君大人的安排,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我们每一个都要死。”
“秋狩大营,在没有狩猎的时候一直是作为技击骑士的大营使用,驻扎于此的技击骑士不下千人,更何况现在是东泰国君出猎,百官公卿随行的日子,只怕现在秋狩大营不下四五千的士卒。”一名矮小的黑袍女子补充道:“姜卫一个人就已经不好对付了,现在还要加上武瑕,加上姑苏安,加上四五千的军队,现在想杀姜卫,也是一死。”
“鬼作伥还剩下了六个,鬼士剩下了十一人,一辆冥车,四匹尸马。”一名年轻些的黑袍男子算了算手中的力量,随后摇头,“再加上我们九个,三百名马匪,这已经是我们仅有的力量了,哪怕是武瑕和姜卫二人连手,我们也肯定挡不住,狁姑说的对,我们死定了。”
名为狁姑的黑袍女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位于九人中居中的那个人,半跪在树上,“负牙大人,无论如何,回去是死路一条,逃跑九死一生,奋力一搏虽然冒险,但却也是生死各半。”
被尊称为负牙大人的墨袍人是一位老者,脸部却比一般的老者来的更加的干枯,简直就像一块枯木刻成的脸颊,双眼已经彻底被变形,就如同一枚白色鹅卵石镶嵌在干枯的脸上。
负牙捏着手中的圆石串子,缓缓说道:“姜卫已经受伤,之前还使用方外秘法遮掩了逃亡的形迹,他已经强弩之末,不足为虑。但是……”
负牙目光投向其余八人,问道:“谁去阻止武瑕?”
墨袍大汉半跪在地,“我和公输羊带上全部的鬼作伥去阻止武瑕。”
负牙又问道:“谁去阻止姑苏安?”
一名矮小的墨袍人跪在老人一旁,肯定道:“我和魏智带前往阻止,务求将他拖住。”
“谁去搅乱大营中的军队武士?”
“我和东叔公、鸦青带上鬼士前往营地各处放火,三百马匪,待机而动”一名墨袍女子答道。
负牙点点头,“狁姑为我驾车,今夜晦昏子时之前,必杀姜卫!”
“尊恶牙君法旨!”八名墨袍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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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胆!”姜珲猛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车驾,怒目道:“劫杀宗亲!东泰国大礼正!这群贼子怕不是想被五马分尸!?”
身穿便衣的姜珲站在秋狩大营的一处空地内,身边云集了众多的护卫甲士,以及护送姜卫到此的军卒。而现在,国君姜珲的表情已经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了。
直到刚刚,姜珲才知道姜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秋狩大营,原因很简单……
东泰国君的叔祖,东泰国大礼正,居然在回国都的路上遇到伏击,一路逃到了这个秋狩大营!
看到叔祖姜卫满目疮痍的车驾和身上带着血迹伤口的护卫时,姜珲几乎是暴跳如雷,他万万没有想到“民风古朴,夜不闭户”的东泰国境内居然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情。
姜卫的侍卫队长甲琥跪倒在姜珲的脚下,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护送大礼正从季丘出发,一共三百人随行,结果刚刚出季丘不到百里就遇到了第一轮袭击,三百名燕北马匪从官道两侧杀出,我们大部分的士卒都是步卒,对方的骑兵把我们的前锋逼出官道,到我们反应过来后,只能一边保护大礼正的车驾后退,一边派遣骑兵前往附近的几个大城求救。”
“燕北的马匪?”姜珲想也不想的一脚踹了过去,把身上依旧带着伤口的甲琥踹了个人仰马翻,“你是要欺君吗!?燕北十六镇最近的一处关镇离季丘也有足足八百多里,中间隔着郘城、下桑、菏城三座大城,燕北马匪凭什么出现在我东泰国腹地?”
说完,姜珲作势拔剑,他要好好“问”这个失职的守卫,到底为何致姜氏宗亲于险地。
武瑕按住了姜珲的剑柄,为姜珲解释道:“有不少东泰的豪门大贾从燕北雇佣大批武士流寇,少则几十,多则千余,东泰国中最大的马商南门氏族就有一支八百人上下的燕北私骑,人人身穿青色袍甲,号称“南门青骑。”
“不要说三百余马匪,就是上千马匪出现在东泰国腹地我也毫不意外。”武瑕安抚好急躁的姜珲后,扶起甲琥,又问道:“继续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隐狴,是隐狴袭击的我们!”甲琥压住了口中的血瘀,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凭什么说自己遇到了隐狴?”武瑕按在甲琥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了半分,加重了语气问道:“你遇到了什么,才让你自认为遇到了隐狴的贼子弃徒?!”
“死人!我们遇到了死人的袭击。”甲琥低下头,“成群结队的死人被控制着从我们的必经之地爬出来,拼命的拉住了大礼正的车驾,让我们的队伍没法前进,随后又是九名墨袍贼人操控三四十的死人阻挡了大路,为了保护大礼正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边走边退。”
武瑕拍了拍甲琥的肩膀,点头道:“那没错了,就是隐狴,控尸还魂,天下独一无二的本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武瑕回头拉过一名甲士,低沉的吩咐道:“去请国师姑苏安。”
随后,武瑕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迅捷踩着眼前的车驾一跃起,闪转腾挪到了一处木质望楼之上,目光聚焦到秋狩大营之外。
远方,一道平常人难以察觉的黑色气流缓缓从远处的树林内升起。
“擂鼓三通!举将!”武瑕大吼道:“传令下去,全营禁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