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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节牛角的出现,一个个牛角节上女书字的破译,宾盛中和武尚哲认为时机成熟,共同提议召开“都庞岭千家峒研讨会”。
宾教授在北京向国家民委领导人华川详细汇报了召开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和具体设想,得到了华主任的大力支持。
第一节牛角出现是在广西灌阳县,国家民委决定在灌阳召开瑶族史上罕见的瑶族千家峒寻根溯源式的研讨会。
国家民委领导人华川来到灌阳,参加了这次会议。
七节牛角静静地陈列在与会人员前,似乎在默默地向人们诉说着七百年来千家峒瑶族同胞的血泪史,诉说着瑶胞们寻根所经历的各种艰辛和沧桑。
研讨会上,宾盛中教授做了中心发言。他列举了大量证据,引用了自己的多部论著,证明广西、湖南两省的灌阳、江永、道县三县分别管辖的大千家峒区域,就是瑶族同胞迷失了七百余年的祖先发祥地。
与会专家和学者一致确认了宾教授提出的“千家峒是瑶族发祥地”的观点,新华社、《人民日报》刊发了大篇幅报道。
会上,与会代表饶有兴趣地听取了武尚哲提出的大千家峒旅游开发总体设想。武尚哲在阐述中认为,今后的千家峒旅游区将涵盖灌阳、江永、道县的整个千家峒地区,是一个融为一体的大千家峒旅游区的概念。这一千家峒大旅游区既分成三大块,又组合成统一的有机结合体,融进桂林大旅游圈:
灌阳将以千家峒瑶族风情为主题,开辟寻根、接牛角的趣味旅游线路;
江永县将以盘王祭祀建筑群为主题,盘王宫为标志性建筑,有婆王庙、高王殿、神犬祠等一系列展现瑶族发祥史的景点;
道县则以瑶民大迁徙为主题,从道州桥到饮马崖,包括颇具特色的千家峒珍稀植物园和野韭黄生产基地,形成若干条充满悬念风光又非常秀美的“探秘式”旅游线路。
设想一经提出,引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响。所涉及到的三县领导做了表态,欢迎各地有识之士到大千家峒区考察和投资。
有的商界人士已跃跃欲试,探问起到千家峒旅游开发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一类的具体话题来。
周家峒也参加了会议,他对千家峒定位为七百年前瑶族同胞迷失的乐土,非常之激动,特别是对于那七节已发现并经过检验的牛角,更是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几乎要亮出自己珍藏的那一节。几经考虑,他还是忍住了。但对于千家峒的旅游开发,仍持怀疑态度。
“都庞岭千家峒研讨会”结束后,武尚哲和宾教授、盘馨竹一行人到实地勘察评估。这次的勘察工作相当细致,他们从江永县出发,历经灌阳、道县三个县所属的千家峒地区,一座座山川一条条溪流进行详细考察。
一行人在韭菜岭转了两天,第三天来到饮马崖下的小溪旁。
盘馨竹腰间挎着竹篓,篓里习惯地放着镰刀一类的山里常用工具,默默地跟随着大家,很少说话。特别是对武尚哲,更是有意回避。
天气十分闷热,这是山区大雨即将来临的迹象。
“我们歇一会儿吧。”宾盛中关切地招呼大家。
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的人们各自寻找溪边树荫坐下休息。
武尚哲可没闲着,他有意去盘馨竹借镰刀:“馨竹,借你的镰刀用用。”
盘馨竹也不做声,默默地递给了他。
“哎,武副乡长,你精力过剩呀?”
“我去割几条青藤结藤绳,表演一下七百年前我们瑶族同胞攀越饮马崖的绝活绝技给大家看看。”说着瞟了盘馨竹一眼,“你们别笑!我师傅是香哩歌王盘女欢的第二十八代传人哩。”
果然,武尚哲割来了一大把青藤,在树荫下埋头苦干,可是结出来的藤绳不怎么样。连宾教授也取笑他了:“吹,我看你吹。香哩歌王盘女欢第二十八代传人的徒弟会打出这样的藤绳?说,你师傅究竟是谁呀?”
盘馨竹只在一旁抿着嘴儿,默不作声。
“唉,怪只怪我,学艺不精呀。不过师傅看着徒弟出丑,也不出面帮撑个面子。”
盘馨竹偷偷笑了一下:“武副乡长,少把我扯上。”
“不打自招了吧?人家武副乡长又没有点你的名。”
“行,我这就帮你!”盘馨竹一把夺过武尚哲手中的藤绳,三改两编,变成了一根结实柔软的藤索套。
只见她奋力将藤绳甩出去,牢牢套中小溪对岸的一棵老布荆树蔸,只见盘馨竹身轻如燕地纵身飞过小溪,人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正当人们面面相觑时,盘馨竹解下藤绳,又套中了这边岸的一块石头,接着再纵身飞跃,又回到了原处。
人们信服了。
武尚哲惊诧不已地拿着藤绳,学着盘馨竹的动作:“神,真神了!”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刚才的闷热天气,一时竟被呼啸的山风所取代,山区风云突变,不多时豆大雨点就砸了下来。
盘馨竹连忙叫大家到石崖下面躲雨。
足足下了两个小时的倾盆大雨,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大家的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了。
有人提议:“我们回去吧?”
宾教授摇摇头:“没事,山里风大,吹吹就干了。”
大家三三两两走出山崖,打算继续前行。
盘馨竹提醒道:“请同志们往高处走,不要停留在溪边。”
都说是“易涨易平山溪水”,刚才还清澈见底的小溪流,瞬间山洪暴发,混浊的洪流咆哮而来。
大家慌了手脚,连忙一步步退到地势更高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顾着关照宾教授的盘馨竹不慎脚一滑,向暴涨的山溪跌去。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武尚哲向盘馨竹抛出了手中的藤绳圈,刚好套住盘馨竹并顺手将藤绳绕在树上。
但他自己却失去了重心,却被咆哮的山洪无情地卷走了。
“尚哲!”盘馨竹凄厉的呼声划破了山谷,掩盖了洪水的咆哮。
她狂喊着、奔跑着,向山溪下游追去。可是,被饮马崖的峭壁挡住去路。
无计可施的宾教授带着其他人绕过山崖追寻武尚哲。
盘馨竹情急之下用藤绳学着自己的祖先,拼尽全力攀爬上山崖,她紧咬着嘴唇,血,从嘴边流了出来。
终于,她攀上饮马崖,连滚带摔地冲下山去。
见了!远处,武尚哲用手臂死死勾住一棵树,昏倒在山溪边。
盘馨竹哭着、呼喊着,奔跑着……
武尚哲似乎听到了呼唤,他慢慢地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盘馨竹。
此时两人已顾不得许多,只是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盘馨竹不顾一切地吻定武尚哲,在他那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吻印!
就是这一吻,让盘馨竹少女内心深处的秘密暴露无遗。
可是,当她看着武尚哲脸上那鲜红鲜红的血吻痕,自己反而徬徨起来,莫非这是一个十分草率的情感表达?
她知道,种子还在外壳紧紧包裹着时,从不怕风吹雨打,一旦发了芽,是最容易枯萎的。
她退缩了,将自己的那一份情紧紧地自我包裹起来。
只见盘馨竹一甩头,转身飞快地跑离武尚哲,似乎是想越跑越可以疏远自己想要又不敢要的最爱。
武尚哲没有追赶,他看着盘馨竹渐渐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掏出一张餐巾纸,使劲摁在血唇印上,认真地拓下了这个最独特、最纯真的爱的印记。
武尚哲在千家峒乡的正直、清廉和出色的工作,得到了各界人士的高度赞赏。在江永县新一届人大会上,武尚哲不但当选为县人大代表,原本不是候选人的他,竟然高票当选为江永县副县长。
公布选举结果后,武尚哲向人大代表庄严作出承诺:当个清清正正的官,办好人民群众的事。他将开发千家峒的总体规划——联合灌阳、道县,通盘规划大千家峒旅游区的开发,争取融入桂林大旅游圈——提上了议事日程。
对于千家峒旅游总体规划,武尚哲很在意盘馨竹的见解。
他到珍稀植物园登门拜访,想与盘馨竹长谈,细细规划千家峒的旅游开发可行性计划。
盘馨竹思考着她与武尚哲的关系:从内心深处,她爱他。她想起了唐婷对她的内心表白,她猜不透武尚哲的情感所系。在那生死关头,她把自己的命运和武尚哲系在了一起,对他,是那么的不顾一切。可是,毕竟女孩子的矜持在那天表露得是那么的疯狂,回想起来,那深深的血吻显得是那么的轻率。
她后悔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打定主意再次避开他,疏远他。
当武尚哲赶到珍稀植物园征求她的意见时,她只是将她的毕业论文丢给武尚哲,自己却一溜烟出了门,消失在楠竹林里了。
武尚哲追到楠竹林,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偌大的楠竹林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阵阵调皮的山风,拼命地摇动着竹枝竹叶,弄得“飒飒”直响。
武尚哲进退维谷了。
处于两难选择的还有奉晓红。那天武尚哲送他们两口子到机场后,奉晓红没有登机,反而退了机票,留了下来。
她不死心,她要寻找,寻找那位传说中的包阿姨。她甚至想返祖回国发展,有朝一日,接来自己的老父亲一同在“甲天下”的桂林市定居。
吴定钧早就不耐烦了,他多次动员妻子就此罢手,先回加拿大去,以后有机会再来寻亲。
“要回你自己先回!没有个结果,我怎向父亲交待?”
“你不回我也不回,咱们就这样耗着吧。”
“要是我不想回加拿大了呢?”
吴定钧再也无法忍受,他咆哮起来:“你疯啦!”
奉晓红也火了,她摔门离去。
处于孤立无援的奉晓红在桂林市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遇到来桂林办事的唐逸群,热心的唐逸群利用公安系统的熟悉关系,帮助她寻找包阿姨。
她们从户籍中调出七十五岁至八十岁的包姓女士资料,只有一位已于两年前病逝的包福花符合他们要寻找的对象的条件。
首先包福花是一位瑶族同胞,也在广州经过商,膝下也有一儿一女;其次包福花的出身年份是1923年,所不同的是,包福花有一位亲生女,一位养子,女儿正是包玉玲。
又是包玉玲!奉晓红重新点燃了希望之火。奉晓红和唐逸群再次来到包玉玲的家,“铁将军”把门,夫妻俩都在千家峒。
奉晓红让丈夫再次陪着自己去千家峒,她要尽快见到包玉玲,再次核实包玉玲的身世。可是,吴定钧说什么也不愿到千家峒去,说是身体不适,其实是不想到那荒凉静僻的深山去,他想尽情地游游桂林。
奉晓红无奈,只好随唐逸群来到千家峒植物园。
在植物园,她见了包玉玲和万明琛,奉晓红对珍稀植物园和野韭黄基地的创办、实践和发展十分钦佩。
奉晓红在与包玉玲的长谈中,提起了包阿姨,包玉玲说自己的小名虽然叫做“嘟嘟”,但包福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万明琛才是养子。后来在包阿姨的撮合下,自己与万明琛才成了亲。
奉晓红觉得不可思议,在整件事当中,包阿姨一定隐瞒了什么,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对于包玉玲承认自己的乳名叫“嘟嘟”,足以让奉晓红兴奋不已了:“包姐,我老觉着,包阿姨与你的母子关系依据不足。”
“何以见得?”
“你看哦,柳州的老阿婆对我说过,我妈妈黄碧兰在广州见到包阿姨时她身边已有一个三岁男孩,而我妈妈交‘嘟嘟’给包阿姨的时间刚好是包姐你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我估计会不会是包阿姨为了更疼当时失去亲生母亲的包姐,让年幼的你更健康成长,宁可将自己亲生儿子当成养子。”
“有这种可能吗?”
“这种可能太大了!”
“难道说,奉伯伯找回五十几年前的孩子就那么重要?”
“那是他的生命所依,怎么不重要!”
万明琛默默地走了过来:“你们别说了,我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玉玲是接养的。”说完他拿出了包福花的遗物交给了包玉玲和奉晓红,“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
遗物是一张照片和与奉晓红一模一样的烤漆镂金小盒,似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万明琛的确是包福花的亲生儿子,而包玉玲是养女。
奉晓红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姐!不管结果如何,我请求包姐去做一次DNA亲子鉴定。”
包玉玲看了一眼万明琛,点点头同意了。
他们来到桂林,吴定钧非常热情地取出奉炳麟的DNA检测数据,交给了奉晓红。他们一同到医院申请鉴定,难熬的十天过去了,可是当DNA鉴定结果出来,众人都大吃一惊:奉炳麟并非包玉玲生物学上的父亲!
对于DNA检验结果,奉晓红惊呆了。她不明白是怎么啦,她只是大失所望地叫了一声:“上帝为何如此捉弄我们?”
包玉玲淡淡地对奉晓红说:“没事,终究我们都是好姐妹。”
暗自偷笑的只有在一旁表现得抓头挠腮连声说“怪事,怪事”的吴定钧。
当然,这真是怪事,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怪在哪里。
DNA结果一锤定音,万明琛陪着包玉玲回到了千家峒,他们一如既往地投入了研究工作。
在万明琛的苦心研究和悉心指导下,野韭黄的大面积生产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万明琛和包玉玲联手推出韭黄种植手册,武尚哲陪着他们到千家峒各村寨指导,帮助许多村民种植野韭黄并得到了成功。
千家峒的韭黄生产打出了名牌,成为一项新兴绿色农业的支柱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