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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可是大学生开学的日子千推万推还是到了, 王贵祥夫妇给王玉兰和齐弘阳打包好了行李, 一路依依不舍的送到车站。
“弘阳,玉兰, 你们可记得要时常写信回来啊。”
刘艳抱着孩子,不知第几次叮嘱道, 她故意要求王玉兰跟着一起去学校就是为了长个心眼, 万一齐弘阳有个什么不想回来的念头, 王玉兰也能早早察觉到, 他们也就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齐弘阳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耐和厌恶,面上仍然一派和煦,
“知道了,爸,妈。”
于是带着瑟瑟缩缩的王玉兰登上了前往横城的汽车。
不过这些对于苏家六口人来说, 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这日中午, 温向平和苏承祖上完工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家里人已经都在桌边坐好了。
看见丈婿二人回来,苏玉秀连忙起身,
“既然都回来了,那我就去下面。”
恩?
温向平惊诧了, 平时家里中午这会儿饭早做好了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吃,今天怎么这会儿才要下面?
难不成今天有什么大事?
苏玉秀手脚麻利的很,不一会儿就和李红枝端出来一大盆的饸烙面放在桌子中央。
“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温向平悄悄问坐在他身边的妻子。
苏玉秀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朝阳生日, 所以给做顿丰盛的, 给孩子过个生日。”
甜宝在一边应和着,
“哥哥、生日!”
温向平面色一僵,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连家里最小的妹妹都记着呢!随即心里涌起一股羞惭――
他真不是个好爸爸!
苏玉秀倒没多诧异,原来的温向平只记得让他们给他过生日,从来不会去记两个孩子的生日的。
却没看见温朝阳失望的眼神。
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承祖坐在上首,发了话,
“行了,都吃饭吧,今□□阳生日,看你姥姥和你妈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快吃吧。”
桌上还有两碟金黄色的蒸米,一盘酱色的烧土豆,一盘清清沥沥的凉拌土豆丝,一盆凉拌豆角,一碗蒸茄子。
苏玉秀给温朝阳舀了一碗饸烙面放到他面前,
“朝阳又长大一岁了,要成为一个小男子汉了,多吃点,长的壮壮的高高的。”
温向平也讨好的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在儿子碗里,
“朝阳吃,饿了吧。”
温朝阳抿了抿嘴,一本正经的谢了桌上的每一个大人,连小甜宝也得到了一句“以后好好保护你”的承诺,这才夹起一筷子面大快朵颐起来,只不过,却把温向平夹的土豆丝拨到了碗的边缘。
温向平看见很是自责,连苏玉秀亲手做的饸烙面也吃不香。
饸烙面是半根筷子粗细的杂粮面条下清水煮熟,出锅时浇一勺煮好的卤汤。卤汤是苏玉秀熬了一个上午的,茶褐色的汤汁浓稠如锦缎,其上浮着青翠的韭菜和嫩白的豆腐丁,偏黄的面条如金龙卧于其间,袅袅白雾萦绕而起,带出卤汁的香气。
饸烙面的调料加的很简单,只有盐和胡椒粉,再在出锅的时候滴几滴醋,但配上韭菜独特的清香和豆腐的清沥和爽滑口感,吃起来是独有的并城风味。
至于蒸米,选用的是黄色的小米,过了水以后放一点点的饴糖架在笼屉上头蒸,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操作,时间、热度、水分会将糖和小米本身带有的粘性催化到最大限度,一出锅,小米自带的清香就会夹杂在缭绕的白雾中弥漫开来。
夹一筷子起来,粘稠的米会极不情愿的拖在盘中的米上,很难一筷子就能把它夹断,必须在盘子的边缘划两下割断米与米之间的黏连,或者用筷子在空中绕几个圈圈再拉长才能夹下来。
一顿饭下来,温朝阳吃的大快朵颐,最后连碗边的土豆丝也嚼了下肚,一家人也吃的香喷喷,唯有温向平食不知味。
等到下午要去上工的时候,温向平在上衣的内兜里叠了一张稿纸,又放了一根铅笔和一块橡皮,这才跟着苏承祖去了粮仓。
粮仓自从在暴雨中毁于一旦后,赵建国就重新购买了材料,将之前的都弃之不用,等着红薯秧子下完了以后,就分了一部分村民来修补粮仓,苏承祖丈婿正是被分到了这里。
活计已经接近尾声,还差一个仓顶没有上,前来监督的赵爱党让一批人来来往往运送茅草和瓦片,剩下的人在原地修补粮仓,而温向平恰好是运东西的人之一。
一个下午,温向平都神思不属,嘴巴里念念叨叨的,时不时哼两下,甚至有时还要从兜里掏出纸笔赶紧把想法记录下来。
好在运茅草这个活儿就是最简单的体力劳动,半点脑筋也不需要,也算是便(biàn)宜了温向平。
而等到休息的时候,别人都坐在一边侃大山侃的唾沫横飞,他却一个人坐在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冥思苦想,不时举着纸比比划划,自言自语。
有人凑到苏承祖身边调侃,
“老苏,你家女婿这又怎么啦?今个儿下午怎么神神叨叨的?”
苏承祖睨他一眼,
“你想知道你直接问他去。”
那人讪讪一笑,只得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苏承祖看着温向平,严肃的面容上浅浅的、浅浅的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等到晚上吃完饭,温朝阳洗白白进了屋,温向平已经坐在炕上了。
温朝阳爬上炕钻进被窝躺平就要睡觉,却听温向平说,
“等一下妈妈和甜宝,爸爸有事情要说,好么?”
温朝阳有些好奇是什么事,却也懂事的没有多问,只是坐在炕上等着苏玉秀回来。
“怎么不睡觉啊?”
苏玉秀带着甜宝回屋,见着父子二人都坐在炕上,惊讶道,
“天都快黑了,怎么不睡觉?”
温向平下了地,站在地上,一脸认真又愧疚的直视着儿子道,
“爸爸今天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竟然忘了今天是朝阳的生日,这是爸爸的错。”
温朝阳瞬间惊住了,随即手足无措的摆摆手,
“没、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这话是骗人的。
虽然过去的七八年,无论是妈妈还是他们兄妹俩,他爸都从不在意他们的生日。但其实今年,温朝阳心里是期待过的。
期待过温向平会记着他的生日,但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温朝阳看见温向平惊讶于他今天生日,心里其实是很失落的,有一点点的委屈,还有一点点的叛逆。
既然你不记得我的生日,那我也忘掉你的生日!
只是一下午过去,温朝阳也就慢慢不再生气,毕竟他爸原来是一个只记得他自己的人,不知道他的生日也是情有可原。
温向平一脸认真,
“爸爸今天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想要送给朝阳,作为生日礼物和道歉的诚意,可以么?”
甜宝捂着小嘴“哇”了一声,欢喜道,
“礼物!”
苏玉秀惊讶的看着温向平,他下午不是上工去了么?哪儿来的时间准备礼物,再说了,村里头的孩子过生日能吃个鸡蛋和面条就不错了,哪儿还有礼物可收的,那都是城里人流行的做法,温向平哪儿来的钱?
温朝阳起先惊讶了一下,随即欢喜起来,一双眼睛忍不住亮晶晶的看着温向平。
温向平从怀里掏出一张叠了很多层的纸,逐层打开,里面没有温朝阳想象的玩具或文具,也没有甜宝想象的糖块。
苏玉秀忍不住问,
“这是什么?”
温向平清了清嗓子,弯腰平视温朝阳,
“这是爸爸只写给朝阳的歌,不属于妈妈,不属于妹妹,不属于爸爸,它只属于你,只属于温朝阳,妈妈和妹妹作证。”
温朝阳怔怔的看着温向平,呐呐道,
“只、只给我的?”
“当然。”温向平含笑肯定。
温朝阳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拥有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苏玉秀没想到丈夫弄了这么一出,于是抱着甜宝坐在一边,笑着附和,
“那今天妈妈和甜宝还是沾了朝阳的光才能听到这首歌了。”
甜宝虽然不明白大人的意思,但妈妈哥哥都一副欢喜的样子,便也拍着手道,
“好!”
温朝阳羞涩的看了苏玉秀一眼,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却又不好意思直视温向平带笑的眼睛,只略低了头,眼神专注于温向平的衣襟。
“那接下来,请温朝阳先生欣赏歌曲。”
因为是晚上,温向平的声音并不大,却极度温柔,轻抚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清河外,乡道边,
“麦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鸣声蝉,
“夕阳山外山。
“湖边花,水脚下,
“菱角半错落,
“朝阳日出西边还(huán),
“今宵共相欢――”
清河是流经并城的一条河,是黄河的主要支流之一,供应着并城绝大多数的用水。流经附近众多村子的是清河的一条小支流,没有名字,是孩子们自小玩耍摸鱼的地方,温朝阳也是在那儿玩过的。
河流在众多村子中间分支形成一个湖泊,里头长了菱角和荷花,也是每年村子里增加进项的一部分,至于品相不好的和个头太小的,就按工分分到各家去,可以说村里没人没吃过。
这首歌的曲子轻快明亮,词融汇了温朝阳的名字,玩耍过的小河流和吃过的菱角,又朗朗上口,可以说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曲子不长,但等温向平唱了两遍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温向平有些忐忑的问道,
“朝阳,爸爸唱的怎么样?喜欢么?”
温朝阳点了点头,却想起黑暗中温向平是看不见自己的反应的,于是开口道,
“好听,我――我很喜欢,谢谢爸爸。”
温向平弯弯了眼,
“你喜欢就好,爸爸今天写的时候就怕你不喜欢,担心了好久,现在就放心了。”
温向平翻身上了炕,躺在儿子身边,
“今天爸爸忘记了朝阳的生日是爸爸的错,但是爸爸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好不好?我们拉勾。”
说着伸出小拇指在温朝阳面前。
温朝阳模模糊糊看见黑暗之中温向平弯曲的尾指,他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
“我相信爸爸。”
于是从被窝里伸出小手,弯弯了小拇指,勾在了温向平修长的尾指。
甜宝也在一旁叫,
“甜宝也要!甜宝也要拉勾勾!”
苏玉秀轻轻嘘了一声制止女儿,
“小声点,姥姥姥爷和邻居们都睡了,不要吵他们。”
“哦――”甜宝自知犯了错,可怜巴巴的应了一声。
温向平失笑,半支起身子探出另一只手
“好好好,爸爸也和甜宝拉勾勾。”
温朝阳悄悄往温向平怀里挪了挪,闭目睡去。
温向平慈爱的拍了拍儿子的背,
“睡吧。”
在儿子从未如此依赖的睡在自己怀里的一刹那,温向平突然福至心灵,他知道,自己要写些什么了,自己该写些什么了。
…
“孩子们,来看。”
温向平落笔,唤孩子们来看。
“这是什么?”
甜宝看着纸上的字,好奇的问道。
温向平摸摸她的小脑瓜,
“这是杂记,爸爸把昨天哥哥过生日的事情都记下来了。”
“为什么要记下来?”
甜宝不明白,温朝阳却仿佛有点明白了,一双眼亮晶晶。
苏玉秀听了也好奇的走过来。
温向平把一双儿女抱在膝头,谆谆道,
“这样等明年、后年、大后年哥哥过生日,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哥哥和甜宝都老了,就可以把这些翻出来看一看,这都将成为我们一生中很好的回忆。
“当然,还有其它令我们或欢喜或悲伤的事情,有妈妈的,有爸爸的,有哥哥的,也有甜宝的,当然还有姥姥姥爷的,到时候爸爸把这些杂记订成一本书,这就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了。”
“哇――”
甜宝兴奋的问,
“传家宝?”
温向平颔首,又说,
“既然是传家宝,不能只让爸爸写,”
于是又拿了一根笔出来分给两个孩子,
“可以写几句话记录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也可以画画,画什么都可以,或者作些别的,只要你们想得到。”
温向平鼓励的看着两个孩子。
温朝阳本来还有点羞怯,因为他仅仅会写几个字,还是苏玉秀教的,不像他爸爸一样认识这么多字,还会写书写杂记。
甜宝可没有这么多顾虑,欢呼一声拿着铅笔就趴在桌上画一个圆,再画些波浪,那是花朵和太阳;画几个圈圈,拉一些直线,六个简笔小人手牵手,这就是一家六口人在一起。
温朝阳看的有点心动,扭头看见温向平鼓励的眼神,于是也拿起了铅笔,在纸的下方写下自己会写的几个字:
爸爸、妈妈,我、甜宝。
姥姥姥爷苏玉秀是不会写的,自然也就没教给温朝阳。
于是温朝阳也画了两个小人,左瞅瞅右瞧瞧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拿笔在两个小人的脸上画了一些波浪短线,这就是皱纹。
苏玉秀看了噗嗤一笑,指着小人说,
“姥姥姥爷有这么老么,怎么满脸皱纹?”
苏承祖和李红枝虽然因为生活艰辛有些苍老,却也远远没到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温朝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用橡皮擦掉一些,抬头看向温向平,
“这样可以么?”
温向平笑道,
“当然可以啦。”
苏玉秀也说,
“这就好多了。”
甜宝听了,瞄了瞄哥哥的画,连忙也在自己的小人上补了皱纹,然后举手说,
“甜宝也好了!甜宝也好了!”
苏玉秀和温向平凑过去一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温朝阳好奇的看了一眼妹妹的画,也哈哈笑起来。
原来甜宝不甘落后,在每个人脸上都画了皱纹。
苏玉秀笑道,
“咱们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要变老也一起变老。”
温向平最后写了总结:
九月初四,甜宝学哥哥画一家人变老的模样,哥哥朝阳、妈妈和爸爸哈哈大笑。
孩子们于是心满意足的手牵着手出门去挖虫子,喂他们的新宠――小鸡小鸭。
“玉秀,来――”
温向平又拿出一张纸。
“这又是什么?”
苏玉秀笑着说,
“难不成也给我写了首歌?”
温向平一噎,
“不、这个嘛――我以后在你生日的时候补上行么?”
苏玉秀嗔他一眼。
温向平讨好的笑了笑,
“虽然没有歌,但是我写了一篇童话想要再拿去投稿,你帮我听听好么?”
“童话?那是什么?”
苏玉秀从来没听说过童话。
温向平想了想说,
“类似于我给孩子们讲的睡前故事,里面会有一些教育孩子们的道理。”
苏玉秀点了点头,
“行倒是行,只是你怎么不讲给孩子们听?”
温向平神秘一笑,
“因为这是讲给大人听得童话。”
村子今晚与往常有些不同。
村子里油灯是很昂贵的物事,寻常人家一般不舍得点,于是常常天一黑就上床睡觉,村子便静谧下来,只能听见虫鸣阵阵。
然而今晚,温向平所过之处,竟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家点了油灯,人影隐隐从窗户中透出来。
就是没点灯的人家,也有不少人没睡,人声时不时透过夏夜的熏热传来,诸如“造孽啊”,“心狠”之类的词灌了温向平一耳朵。
这是……出事了?
温向平神色一凛,拔脚就朝村尾疾奔而去。
跑到村尾,远远的看见自家没点灯,温向平提步跑的更快,虫鸣再听不见,只有夏夜的风刷刷划过耳际的声音。
温向平到了门口,看见大门虚掩,心下一惊,推门而入,
“玉秀?”
沉默突然被打破,苏玉秀惊讶的声音传来,
“向、向平?”
伴随着椅子被带倒在地的声音。
温向平心里更是不安,大步往堂屋跑,
“是我!是我!玉秀,我回来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你和孩子们在哪儿?爸妈呢?”
天色太黑,温向平看不真切,只听到突然堂屋里传来凳子被绊倒的响声,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随后就感觉到,两道如小型炮弹的人扑上来一高一低抱住了自己的腿,
“爸爸,你可回来了――”
温向平心里一慌,反搂住两个孩子,
“出什么事了?”
屋内传来苏承祖低沉的声音,
“把门关了,进来说。”
听着岳父沉稳的声音,温向平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苏承祖和李红枝借口乏了回了自己屋子,温向平四口也回了屋子,点亮一盏油灯,照亮一方小小的空间。
“这是怎么了?”
温向平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甜宝就不说了,一向老成的温朝阳都有了哭腔,可见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下一下亲吻着两个孩子的发顶,
“不怕,爸爸在这儿,一直在这儿陪你们,能告诉爸爸,这是怎么了么。”
听得温向平问,苏玉秀的面上闪过一丝愧疚,还好天色黑,温向平看不见。
甜宝抽噎着道,
“爸爸,他们都说你不要甜宝了,也不要哥哥和妈妈了,爸爸,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甜宝可以不听故事,甜宝以后再也不听故事了爸爸你不要走――哇――”
温朝阳也抹了抹眼泪道,
“村子里的大婶都说你是骗了钱跑了,要找新媳妇儿生新的小娃娃,说我们就要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了――”
温向平刹那脸色冷的犹如数九的寒冰,口中却温声道,
“不怕,爸爸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的,爸爸还没有给你们讲完好听的故事,还没有看着爸爸的两个小宝贝长大,还没有陪你们过完一辈子,爸爸怎么会走呢。
“告诉爸爸,是谁跟你们说这样的话来吓唬你们,爸爸替你们去教训他,好不好。”
在他不断的安抚下,两个孩子渐渐镇定了下来,温朝阳有些难为情的擦了擦眼睛,带着鼻音道,
“我不哭了。”
温向平和苏玉秀一人拿了个帕子给孩子哼鼻涕。
温向平看见苏玉秀也眼圈红红,开玩笑似的问,
“今天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我要跑了不回来了?”
温向平也没觉得妻子孩子不信任自己而受伤,毕竟原身前科累累,他这几天能让他们不在抗拒自己的接近已经很好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融化这些冰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苏玉秀红了脸,呐呐道,
“我……”
……
温向平离开后,苏家人照往常一般忙碌着。
苏玉秀把猪食拌好倒在食槽里,温朝阳则带着甜宝在一边抓蚯蚓。
赵队长前几天把全体村民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说是上头政策宽泛了,允许家家户户自己养些鸡鸭啥的,至于之前养的猪,也不用再交给供销社了,养了几头全凭自家处置。
听了这消息,家家都欢喜起来,一时间,鸡仔鸭仔之类的也供不应求。今天好不容易村里来了一个卖家禽仔的小贩,李红枝便兴冲冲的拉上苏承祖去挑鸡仔了。
两个孩子也高兴的不行,甜宝更是嚷嚷着要抓蚯蚓虫子把小鸡们喂的饱饱的,于是两个孩子便满院子的翻土找虫子。
苏玉秀刚舀了一瓢猪食,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利女声破空而来,吓的她手中的瓢险些摔地上。
“孟佳絮,你个天杀的啊――”
苏玉秀起先没在意,只以为是徐家婆媳又起了矛盾在闹,不曾想徐家老太太又哭嚎了一句,
“你个白眼狼,把家里的钱全卷了跑了,要我们怎么活哪――你个狠心的人,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啊――天杀的啊――”
话音未落,又响起三道孩童的声声啼哭。
苏玉秀一惊,再也无心喂猪了,瓢随手一扔,连忙跑到院外。温朝阳一看,拉着甜宝也跟了出去。
徐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徐老太太正坐在家门口的地上拍着大腿哭,身边蹲着一个垂着头的男人,还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比甜宝还要小。
周围有人问,
“徐老太,是不是你搞错了,也许你家儿媳妇没跑呢。”
徐老太哭嚎道,
“她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人影,我藏的好好的几十块钱也都没了,不是她拿着钱跑了,还能怎么样哪――”
三个孩子或许是知道妈妈不要自己了,也哭的更大声。
那人语塞,只能同情的看着徐家人。
又有人问,
“可你家媳妇儿也没考上大学,人家王贵祥家女婿都安安稳稳的在这儿待着呢,她跑个什么劲头。”
徐家男人听了,烦躁的一扯头发,头垂得更低。
“我要能知道她咋想的,我还能让她干这种畜牲不如的事儿么――孟佳絮,你个天杀的啊――”
又有好事的人问,
“你家媳妇儿咋跑的?”
徐老太一拍大腿,哭的更响,
“她肯定是天都没亮就爬起来,趁我们都睡着翻了钱跑的,前些天也没准备衣服包裹啥的,不然我咋能发现不了――她就拿了钱,我家攒了这么多年的钱啊――”
苏玉秀听得心微微一颤,随即又安心些,她家男人虽然也衣服什么都没拿,但是是去镇上寄信的,虽然一大早就起了床,却也跟她打了招呼的,身上更是只有苏承祖给的两块半,应当不是要扔下他们母子跑的。
有人看见苏玉秀和她的两个娃,凑上去笑嘻嘻的对温朝阳和甜宝说,
“朝阳、甜宝,你们爸爸呢?是不是也一大早跑了,再不要你们了呀?”
甜宝被吓着了,立马红了眼圈带着哭腔抱住哥哥,
“爸爸――”
温朝阳连忙把妹妹护在身后,瞪着那人。
苏玉秀虽然心里隐隐担忧,却见不得有人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来这样对待她的孩子,当下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后,黑着脸斥了那人一句
“瞎说八道什么,这么大的人跟小孩子说这种话,不知道积点口德么!”
那人“嘿”了一声,嚷嚷道,
“嘿!苏家闺女,你就这么跟婶子说话呢,你爸没教你规矩啊。”
“我家的事儿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苏承祖的声音从那人后方传来。
原来是苏承祖和李红枝买完鸡仔回来了。
那人看着苏承祖一张黑脸凶神恶煞,撇撇嘴走了。
李红枝担心的问,
“玉秀啊,这是怎么了?”
苏玉秀摇摇头。
李红枝见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一家人于是回了家。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下午,村里又传来消息说,王家的女婿也跑了!
不是王贵祥家的齐弘阳,是另一家姓王的,没考上大学的。
人家精着呢,是打着上城里买书的借口跟家里骗了车票钱跑的。要不是有人上午在城里看见他坐上了去平城的汽车觉着奇怪回来告诉王家,人家里人还以为真的是去买书呢。
正在糊火柴盒的苏玉秀手一抖,浆糊掉在了身上,洇成一片。
旁边八卦的火热的妇人看见苏玉秀的反应,随即“呦”了一声,故作体贴的担忧着问,
“哎呀,玉秀,你家那个也是知青吧,现在在哪儿呢?哎呀,说起来今天也真是够倒霉的,一连跑了两个人,你说该不会是他们约好了,要今天一起跑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还要有第三个第四个哪。”
苏玉秀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冷冷的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被苏玉秀冷冷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讪讪的坐了回去,故作淡定的和旁边的人又聊了起来王家女婿。
苏玉秀没心思再管她,虽然她嘴里的话说的不好听,可她自己的的确确心底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怀疑他真真正正是蓄谋已久,要在今天抛弃了他们母子,恐惧温向平这些日子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麻痹他们而做出的假象。
可她心底又是隐隐相信他的,相信他会遵守承诺,回家来。
苏玉秀擦了擦衣服上的浆糊,又拿起纸片接着做活,只不过心中两方想法的博弈让她并不如往常有效率。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妇人拉着旁边的人对她努嘴撇眼,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村头,赵家。
“红薯秧子还剩多少?”
赵建国拿着杆烟斗,却并不抽,只是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赵爱党知道问的是从地里挖出来的那批遭了淹的,
“约莫有三分之一废了,剩下的虽然看着还好,也不知道能不能长成,长成了产量又如何。”
眼见着赵建国神色郁郁,赵爱党连忙说,
“要不是咱收回来的早,只怕废了的要更多,眼下这结果已经很好了。只是现在立马培红薯秧子也赶不上时候了,我明天就去镇上看能不能买一批秧苗回来,多少能补救一下。”
赵建国颔首,
“不要怕花钱,大家有东西可种,这日子才能过的有盼头。”
赵建国又问,
“粮仓里头的陈粮呢?”
赵爱党早已经核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