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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嵩之在光化县逗留了三日后,携宋文士离去,时见马车行于官道,车内二者相对而坐。
“宋兄,全绩这人真是世之罕见啊,你可曾听过自掏银钱以资公事的?”
“人各有志,许是大公无私,又或沽名钓誉,一时是难以看清的,日久方见人心。”宋文士微微摇头,心中有些许不屑,在他看来若全绩没有皇亲这重身份,与自己相差甚远。
“有些人是不一样的,一眼便知真假,全绩绝非弄虚作假之人。”史嵩之心中也生一叹:宋文士纵有万般好,仅凭无容人之量这一点,只怕难托大事。
宋文士点头不语,史嵩之再道:“宋兄,待回襄阳后,你替某拟奏一封,某要将此事报于朝廷。”
“户曹,这大可不必吧。”宋文士眉头微皱道。
“嗯?”
史嵩之面色不悦,这宋文士现在是越来越自傲,似乎忘了二者除了是好友之外,更是主仆,他的表现相较于余天赐差的可不是一个境界。聪明听话的狗固然最好,但非要选择一样的话,听话忠诚的狗更占优势。
“户曹,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是觉得由通判上报更为妥当。”宋文士立即换了口风,讪笑道。
“哼!光化慈幼局是京湖,乃至大宋的先河,若能引得各地效仿,可以大大缓解朝廷的压力,制置司报于朝廷并无不妥,宋兄多虑了。”史嵩之双目一闭,不接下文,宋文士也识趣低头不言。
天入冬,十一月,临安城,皇宫选德殿。
殿中置暖炉,温如春,官家赵扩靠坐在高台之上,身披一狐绒,神态昏昏欲睡,殿中史弥远端坐的火炉旁,也是双目微闭,而另一侧赵贵诚与赵竑相对而站,眼神各看向一方,互不待见。
许久,赵扩似是困笼醒惊,神情有些迷茫,左右环视,询问侍者什么时辰了。
史弥远听见赵扩的声音立即起身恭立,静待赵扩开口问话。
“史卿,你且坐,赵竑啊,近日北边有什么动静?”赵扩虽然默许赵贵诚加入这场夺嫡之战,但在心中更倾向于相处日久的赵竑,之所以弄这个沂王嗣子,也是希望赵竑时常警醒自己,不要在外大放厥词,交好朝廷官员,以后方才能登顶帝位。
“回官家,今岁蒙古人的攻势更加激烈,铁木真派速不台继续向西远征,大败基辅大公。
此后蒙古在迦勒迦河与基辅罗斯、突厥人打响了决战,基辅罗斯多数王公被杀,北境再无人可限制铁木真。”
“啧啧啧,铁木真这是要灭多少个国家才肯罢休呀。”赵扩这些年对蒙古的崛起已经有些麻木,铁木真这个人似乎一辈子在马背上没停过,打下的疆域有很多是赵扩闻所未闻。
“陛下放心,铁木真撑不了多久了,老朽之年满目风霜,自是满身病痛,头狼一倒,四分五裂之势必显。”史弥远为赵扩宽心道。
“是吗?老朽之年吗?”
赵扩语气略显自嘲,似乎是在说自己,他在大宋历代皇帝中绝对不算是聪明人,但赵扩勤于学习,善听谏言,也算是个开明之主,但即便如此大宋糜烂的局势愈演愈烈,赵扩的雄心壮志大多数都消磨在朝内蝇营狗苟之事上,中兴之帝四字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离他越来越远,他现在终于明白孝宗翁翁说的那句话:当了二十年皇帝后,更加佩服太祖皇帝了。
史弥远与赵扩相知多年,自然明白他话有所指,但史弥远选择了沉默,生老病死是人必经之阶段,长生不老只是一玩笑话,躲不过去的事只有自己解心结了,说的越多反倒会让赵扩想起之前逝世的皇子,徒增悲伤罢了。
“贵诚啊,金国现在局势如何啊?”赵扩舒了一口气,另提一事缓和心情,宋人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听到金人受难,那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金人颓败之势已显,虽然完颜仲元挡住了木华黎进军凤翔府,但金国内朝义军四起,民众已溃,且完颜珣已病入膏肓,只怕撑不过冬日。”赵贵诚这一年已经学会了殿前应答,给皇帝提出来的问题除非万不得已,尽量要往好的方面说,这样才能讨得皇帝欢心。
“哼,依朕看要不了几年金人就要沦为丧家之犬了,如今他们的使臣天天在大宋家门口等着呢,想让朕帮他们,那是痴心妄想。”赵扩开怀大笑道。
“陛下圣明。”众人齐答。
“史卿,淮南局势现在如何?”赵扩再问回国内。
“尚可,许国接替了贾涉,又有赵葵、赵范二兄弟相辅,稳住李全不在话下。”
“那川蜀呢?”
“崔与之已经全面接管川蜀大军,近期应该不会有大战事。”
“难就难在京湖啊,赵、孟、扈等人相继离世,京湖后继无帅呀,朕听闻孟之子珙有些能力,史卿以为如何?”孟珙在京湖之战中是在赵扩案前留了个名字,现在赵扩寻接替之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孟珙不错,不过就是和赵葵一样太过年轻,不宜统战京湖,还是再历练两年再说吧。”史弥远现在也不好提史嵩之,史嵩之的年龄也不大,说出来让人诟病。
“也罢,那就再看两年,不过京湖还是需要一位帅臣的,从岳王到赵忠肃,没有一位绝世将才只怕挡不住金人的正面压力。”赵扩忧心忡忡的说道。
“官家,说起京湖,不知官家可还记得全绩这人?”史弥远看了一眼赵贵诚慢悠悠的说道。
“嘶,呃……这人是谁呀?”赵扩已经全然没了印象。
“就是光化主簿,他在光化县立了一个慈幼局,自任干办事宜,主要收留孤寡儿童,民声颇佳,京湖制置司上报此事,想要在各州府推行。”史弥远主要是收到了史嵩之的书信,才会在殿上提这一句,为全绩加一风采。
“哦,朕想起来了,他好像与贵诚是亲眷?”赵扩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全绩风采失色,这层关系已经盖过了全绩所有的功劳。
“回官家,正是家兄。”赵贵诚平静应答。
“嗯,做的不错,那就提他一阶官职,以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