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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使节乃君主腹臣,嗣荣王何伤两国颜面。”
侯挚一脸铁青的看着大夫为金使包扎伤口,语态强硬,却不敢怒看赵与芮一眼。
“某是个酒肉王爷,向来不懂劳什子政事,行事也随性,来此间只是凑个热闹,但这厮的话着实让人气恼。”赵与芮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神态怡然的向后靠坐,继道:“尔等此来是不是有求于大宋?”
“国之邦交,何谈求字,利之所向,义之所起,纵以天下大势而谈今日之时实,唯以求同共盟方可续两国之脉,彼此依托,以达共利,嗣荣王何故一遍一遍问来?”侯挚语调降了三分。
“说着场面话作甚?我就问你,是不是来求人的?若非如此,你们来的也难受,某看的也恶心。”赵与芮一言让李宗勉咳嗽不止,再三过激的言论不利于会晤终议。
侯挚不言,也无法开口承认,只做默许。
“这就对了,某在当王爷之前出于乡野,自与寻常百姓无异,百姓家求人也要讲个好言三遍,腊肉一斤,未曾听闻空口白牙上门办事,更没听过要饭的态度强硬,主家好脸作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老儿张口闭口岁币之约,咋了?生怕大宋忘了昔日之痛?官家是天下之主,事事要以民为重,全绩是三军之帅,件件要以公为先,而本王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且不说这众口议议,本王也没有低三下四的道理,若此时主客置换,只怕你金人做的更难看。
此外再别要挟什么边防重务为了大宋,你金人倒是放了甘陕啊,届时只剩下河南方寸,苟衣缩食,能撑几天?”赵与芮是一点情面也不讲,摆开来全是硬道理,爱听不听都是这话。
“那嗣荣王之意是?”侯挚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赵与芮,一时也有些难办。
“谈,都可以谈,不过话就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了,本王的杯子可有的是,准头也不错。”赵与芮见起到了威慑效果,也是见好就收。
“甚好,那老夫也就不绕圈子了,今甘陕急情,我主需兵马增援,我主也知大宋兵多将广,欲以山东之地换宋主出兵。”完颜守绪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承认山东诸州归宋庭所有。
“山东之地?哪个山东?崤山以东?”曾从龙啍笑作问,大宋使团受了赵与芮方才作为的影响,气势越发强硬。
“泰山以东,青徐之地。”侯挚全当没听见,暗暗咬牙道。
“金使莫要玩笑,双方论利,讲求各取所需,今山东一分为二,一归彭义斌,二为严实,只怕这两人金主哪个都指挥不动,谈什么割地之说?”李宗勉连连摇头,山东之局早在数年前已经定下,彭义斌暗附宋朝,严实明投蒙古,这里面早就没有金人的事情。
“我主知彭义斌归宋,也愿承认其行,日后不加阻拦。”
“金使可不敢乱说,彭义斌的确是山东的英雄好汉,但与我大宋何干?山东之地伐交久矣,地贫民弱,我大宋无力接收,请金主另择他地。”曾从龙拒绝了这个请求,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自然不会答应,彭义斌归不归宋与金人的关系微乎其微,金人的承认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在明面上山东依旧处于地方势力割据状态,蒙古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赵宋也不会自找麻烦,而金人想要寻求援助就得拿出些实际的东西,而且口头虚言,毕竟如今金人的承诺已经不值钱了。
“尔等倒是给的痛快,还以为自己是当年让俺巴孩骑木驴的光景吗?依本王看要不这么办,金人向我大宋纳岁币,大宋保尔等无虞,本王也不贪心,依价给货便可。”赵与芮从旁助势。
“你……”
“嗯?”
金使刚想拍案,便被赵与芮一眼瞪了回去,前例还躺在堂外呢,真以为赵二郎没从泼皮全五手中学到真传吗?
“嗣荣王之言,我主本该答应,但前线伐战,国库紧缺,无力给银给粮,还请嗣荣王另说一法子。”侯挚是真不敢许诺,金国也是真拿不出来,若放在平素,私下给了便给了。
“那还谈个屁,要钱没钱,要粮要粮,你这老儿卖肉也值不了几斤啊,回去吧,甘陕之事各凭本事,若是尔等失地于蒙古,又被我军所夺,那就不要怪我大宋不讲情义了。”赵与芮一副收拾东西走人的架势。
“嗣荣王,到底想要如何?”侯挚沉声再问,这根本不像是邦国之交的现场,更像是那菜场买卖议价,丢了身份,又无可奈何。
“本王说的市侩,侯司农全然没听进去呀,没有岁币,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铜铁丝陶,马盐酒茶,这些都可以等价议物啊,本王来者不拒。”
赵与芮来之前已经和李、曾二人细细商议过了,足以应对金使的一切变数:金承宋辽之土,铁利、银、兴中、泽、营、邢、磁诸州都是冶铁重镇,百年经营,金国库存铁不在少数,加之金兴矿冶,精铁累积成山,铜银满载府城。
且金本渔猎起家,自有酿造之术,瓷窑烧制五彩缤纷,上有名品,下有织户,盐场多立,海盐充足,马匹更不用说,乃金人驰骋天下的本钱,此间不取,难不成日后留给蒙人,这些都是比钱更值钱的东西。
“嗣荣王好大的胃口,不过总得有个数吧!”侯挚知道这都是国家战略资源,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朝廷若没了,一切都是空谈。
“好说,好说。本王的记性不太好,以前的事儿总记不住,那就依最近一次宋金之约吧。”
赵与芮说的是嘉定元年开禧北伐失败后,史弥远杀韩侘胄以求和,与金人定下的议价。
“嗣荣王可否说得清楚些?”侯挚心中已经大致明白,但口舌上还在再次确认。
曾从龙随即起身:“其一,依甘陕水火之情,世为伯侄之国,伯为宋,侄为金。
其二,金人输岁币于宋,每年银三十万两,绢三十万匹,此外另补此次大宋出兵所耗军费银三百万两,一应钱财可以以物相抵,铜铁丝陶,马盐酒茶之价以大宋市价为准绳。
其三,甘陕诸路中积石、洮、巩三州归宋所有。”
“不可能,这种条件我主绝不会答应!”侯挚没想到宋人胃口这么大,连连摆手拒绝。
“好,那就暂不做议,等你去书给你家皇帝,到时候看是你家皇帝的书文先到,还是金人灭国的军报先行。散了散了!”
赵与芮说话间大摇大摆的走出厅堂,根本不给金使讨价还价的机会,只留金使一众面面相觑。
“曾尚书?”
“侯司农好自为之,该说的话王爷已经替朝廷说过了。”曾从龙一甩衣袖也紧跟着出了大堂,神情喜悦,开解了昔日去金国的愤懑。
“李尚书?”
“官家交代过了,此议以王爷为主,我等只是陪客,做不了主的,多说无益,告辞!”李宗勉也大笑出门……
而后几日,金使接连上门磋商,皆被赵与芮拒之门外,最终侯挚答应了大宋所提的后两条,将前一条改为兄弟之盟,赵与芮本想再次拒绝,但曾、李二人劝赵王爷莫要逼其跳墙,赵与芮这才心有不甘的答应了下来。
翌日,赵官家下旨赐嗣荣王金腰带一条,琼浆玉液一壶,婢妾十人,表彰赵与芮事情办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