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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鲁氏骂她眼皮子浅:“你哥哥往后中了举、还怕没金的银的。”
杨秀秀坐地上啜泣,想起柳桃那句“我嫁谁也不会嫁你哥哥”又觉得自家爹娘兄长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实现,心里不觉有种报复性的痛快。
女儿的话让杨鲁氏越想越气,今天李氏为了待客也收拾了一番,穿件半新不旧的雪青色折枝莲刺绣绸衫,系着条蜜合色挑线裙子,挽个寻常低髻,耳朵上一对八宝葫芦金耳环,只一只寿字头金包银簪子贵重些,这是李氏陪嫁,特特簪出来以示重视客人。
一身本是中等人家娘子最寻常不过的打扮却扎了杨鲁氏心窝一样。本来俩家暗地里相互不少试探,只不过前些年一对儿女尚小,暂且没捅破一层窗户纸儿,而杨家可谓家徒四壁,经常是没有隔夜的米,更别提未来娶妇的聘礼,柳家虽然不算富贵但衣食不愁,和自己家又有旧谊,杨鲁氏盘算着说不定不要多少聘礼就能成这门亲事。
那时杨鲁氏在家里没少骂柳家拿乔,明明就看中了自己儿子却不肯来议亲,现在柳家提出来杨鲁氏却又不满意了。
杨鲁氏憋了气又舍不得往儿子身上发,旋风般跑睡房里一把把杨秀才扯到地上,放声大哭:“我命苦,跟了你这倒路的囚徒,可怜这些年熬成什么样子了,人家婆娘穿绸裹纱,我一件没补丁的都找不出。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中了那妇人美貌、要把我儿献于她家做媚!”
杨秀才在柳家吃了酒,回了家早一头栽倒铺上打起了鼾,这下摔得七荤八素的,迷迷糊糊任杨鲁氏连哭带撕。杨鲁氏哭打一番后渐渐消了气,坐一边,又骂杨秀才:“没眼色的还不去倒茶,没见我嗓子冒烟。”
杨秀才爬起来,不顾衣衫揉得咸菜一样,笈着一只鞋跑去倒水,家里早就不买茶叶,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倒了半碗白水端过去,想起柳家那扑鼻喷香的茉莉花茶不禁摇头叹气。杨鲁氏一口气喝干了水,才说:“我看不上柳家小蹄子,生得太娇嫩了,不像能做活的,我们家可供不起一尊摆看的菩萨。”
“娘子有所不知,柳大姑娘能干呢,现在已经接手了家务,一家的柴米油盐都是大姑娘经手,还做得一手好茶饭。你想想柳家只得两个女儿、大姑娘又是掌家的,如果她有心贴夫家只怕柳家一大半都得陪过来咧。我儿读书苦熬,若有柳家的银钱资助怕不要松快许多。”
这话钻进了杨鲁氏耳朵,让她颇为意动,杨秀才她已经不抱指望了,他抱着书本无非是找个不管生计的借口,反正自己也不会在他身上多投一个子儿,但儿子不一样。
杨鲁氏眼睛里自己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是她日后的靠山,富贵的凭证,因此叫她割了自己的肉都舍得。杨子云读书极是费钱,一家人口里省出的都做栽培他之用,家里真谓数米下锅,日常稀饭照得见人影子。
俩口子就窸窸窣窣论起来。“总不甘心让小蹄子白捡了便宜,都说我儿年纪轻轻就能做官,我跟着你倒霉催的熬得脸黄黄才做了秀才娘子,她凭什么吃现成饭。”
“娘子宽宽心,大姑娘今年才十三岁,及笄尚有两年,也只是先定亲,只要定了亲柳家资助我儿是天经地义。然后再用我儿要专心取功名先拖着婚事,那时我儿说不得已是举人,若是中间有名门闺秀看中我儿就退亲,量他家也不敢跟举人老爷争长道短;即便不退亲也要大姑娘把家产全带过来才配得上我儿。”
“难得你出回正经主意,只是委屈我儿了。我儿这般出息,不日就是举人老爷、进士老爷,这小蹄子轻轻松松跟着做官太太,我呸——”
······
“桃儿,你以后多和秀秀来往,她是秀才家的姑娘,模样脾气都好,我请了她以后两天来家里一次教你妹妹针线,你也跟着学学,别尽跟着冯娇娇瞎胡闹。”这边李氏也在循循诱导大女儿。
“我讨厌她、还有她那老娘!”自己女儿真是不给面子呀,直截了当的这么说。
柳桃直不隆通的问李氏:“娘,听杨秀秀说你和爹要把我许配给她哥哥、不是真的吧?”
李氏愕然,这才意识到大女儿的脸皮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厚得多:“这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柳桃挥挥手:“有什么不能说的!娘,我可说清楚了我特别特别讨厌杨子云,你千万不要把我嫁给他,我绝对绝对不肯嫁到他家去的。”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特别特别、绝对绝对,李氏也不能把她的话当成玩笑,试探着问:“这杨哥儿和你无冤无仇的、平时他在前面和你爹读书也不多见面,你怎么就这么厌恶人家?你说说你倒是喜欢谁?”
李氏听到“我喜欢小春哥”居然不太意外,只叹气:“现在是我们娘俩私下说话,桃儿你可千万不能在人前这么说,更别让你爹爹听到了,要不然你爹会打断你的腿。”
柳桃有点生气:“小春哥比杨子云好多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
李氏头痛,自己大女儿显然不待见杨家,其实她和李妈私下说杨小哥看上去“吹口气就要倒似的、可怜见的这般身子骨要怎么熬到举人老爷”。杨子云经年累月呆屋里读书、饮食又稀薄,因而个子不高人又极瘦,跟片叶子似,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带青的白。
柳仲生自然是训斥李氏头发长见识短,做了官的自然有人给你当牛做马,粗活何需动手。
但不管怎样一个秀才的儿子、未来的秀才甚至举人老爷,比李春要体面太多了。李氏琢磨出第一步就是要让大女儿和李春疏远,成天缠在一起不像话,女儿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李氏停下手里的绣活,看着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脚边的柳叶和杨秀秀,再看看一个没人的空绣架,一阵习惯性头痛。
或许是大女儿养得太随性,小女儿就管束起来了,今年满七岁的柳叶长成个乖乖儿性子,绣花已经很有个样子了,和李氏像了个十足。柳桃却坐都坐不住,这不,在院子里跟冯娇娇踢毽子。
“她干嘛老来你家啊?”冯娇娇撅着嘴问。
“是我家饭好吃吧。”柳桃毽子踢得好,一边说话一边把毽子踢过头顶又反身接住,都不喘的。
“不要脸,我都没有来这么多回。”冯娇娇想着竟然有人比她还多吃了小桃家的饭菜,就怒得捏紧拳头想揍人。
当冯娇娇得知柳桃突然和杨秀秀好起来,跑来声泪俱下声讨柳桃的薄情寡义。柳桃发誓是杨秀秀自己贴上来的:“我也很烦她啊,她自己家里不能绣花吗?总拿到我家来绣,偏我娘还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