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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山河两万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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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小花坦然道:“她虽然抢不到,可是我能抢到,我把我的那份分给她一半。”她怕他们不信,还比划了一下大小:“就只有这么小半个玉米面窝头。”

    说话间,他们就从杂乱的草堆和灌木中爬到了半山上,不远处正是顾小花说的那个山洞,那山洞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仿佛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的野兽。

    顾小花突然脚下一软,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她惊叫的声音虽然不响,可此刻山中寂静,这一声便回荡在山间,就显得很是清晰。李清凰微一眯眸子,手上那条黑色的长鞭甩出,直接勾住顾小花的腰身,把她摔了个狗啃地。她身形一动,步履生风,朝着山洞奔去。林缜想要拉她,却连她的袖子也没沾到,她就乳燕归林一般冲进那个山洞去了。

    林缜按了一下额头,抓住一条木棍,也跟着她冲了过去。

    李清凰一进山洞,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脑后风声响,她也不回头,一个错步闪避到一旁,手上的鞭子精准地绞住了那个在背后偷袭她的人的脖子,双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拉。那人被一根鞭子绞住了颈,呼吸凝滞,几乎就要窒息。李清凰初战告捷,还没来得及得意,埋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人突然伸长手臂,粗粝的大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咽喉。她被迫抬起了下巴,手上握着的鞭子顿时松了劲。被她制住的那个人恢复了自由,拼命喘着粗气,骂道:“这小娘们是个硬点子,先把她的双手给打断!”

    李清凰虽然被人卡住了颈项,却临危不乱,抬起一条腿,右手探下,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反手用力刺向那个挟制了她的人。只听一声痛哼,那人立刻松开了手,把她摔在了地上。她就地一滚,手上寒光一现,又是一刀刺进对方身上,她出手狠辣,每一招都是朝着要害去的。虽然她年纪还小,力量也不足,可是身体足够柔软灵活,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只要被她找到破绽,她就能展开漂亮的反击。那些花拍子就是彪悍健壮一些,和她那身出自名师的武艺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优势。

    那个刚才还叫嚣着要打断她双手的花拍子显然没有想到她这样凶狠的一个小姑娘,一出手就见血,正要赶上去帮忙,忽然后颈一痛,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举着木棍的林缜。

    危机解除。

    李清凰才敢呼吸,山间的新鲜空气甫一入口,她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她那身漂亮的襦裙被弄得脏兮兮不算,还抽了丝,白皙的颈项上还有五个青紫的手指印,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乱了下来,看上去格外狼狈。

    林缜想伸手去扶她起来,可是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男女七岁不同席,贸贸然伸出手去扶她,却还是太冒犯了。她和顾小花不同,她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规矩会更多。李清凰见他竟然还敢把相扶的手给缩了回去,瞪了他一眼:“还不过来把我扶起来!”

    林缜正要开口,却看见她伸出一只玉石一般白皙的柔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下一拉,险些把他也给拉了下去。林缜蹙着眉,低喃道:“这脾气真不佳……”

    李清凰是什么耳力,当然不可能错过他这句话,嘲讽道:“我脾气当然不如你这书呆子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全部都上了外面那顾小花的当了,她哪里是逃出来的?根本就是花拍子的爪牙,想要再带几个人回去呢。”她点亮了手上的火折,朝着山洞里照了一圈,刚好照到那个被她用匕首刺得奄奄一息的花拍子,正是林缜之前在山下碰过的那个叫贺章的壮汉。

    她背着手,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人家谁都不找,偏偏就找上了你,根本就是想要把你也给卖了。”

    林缜不解:“卖我?我有什么好卖的?”

    倒是李清凰,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一旦落到人贩子手里,就是奇货可居。

    李清凰托着火折,在幽幽的火光中望着他,脸上还带着淘气的笑:“有一种地方,名叫南风馆,你听说过吗?”

    林缜忽然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南风男风,他当然不会猜不出那是什么地方。他捏着手上的木棍,忽然道:“那你现在想要怎么样?”

    李清凰打了个响指,迈着大步走出了山洞,在经过那个被林缜打晕的花拍子的时候,手上长鞭和一条蛇一般缠在他的颈上,用力一拖,竟是把人直接吊在了山洞外的一棵古树上。她的鞭子很长,是用蛇皮硝制过的,又柔软又坚韧,很能吃重,她把人吊在树上。那人顿时就醒了,只是双目翻白,拼命地蹬着腿脚,那种窒息的痛苦很快就摧毁了他挣扎的力气,他很快就不再动弹。

    李清凰把鞭子绑在树干上,又板脸着把摔得哼哼唧唧的顾小花抓了过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树底下,双手抱着手臂,冷冰冰地开口:“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还敢助纣为虐害人,你爹娘不能教你做人,那我就来好好教你。”她把“好好教你”四个字念了重音,念得杀气腾腾。顾小花本来就被她那一鞭子抽得半死,躺在地上直哼哼,闻言哭道:“你为什么要打我?我什么都没做,你是觉得我之前绊了一跤是故意想给那些贼杀的花拍子通风报信吧,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说着,她把期盼的眼神转向了林缜。

    林缜叹息道:“那个山洞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你之前说,那些花拍子拐了小孩,就把他们关在山洞里,那怎么会没有任何人烟?倒是其中有个男人是抽烟草的,他埋伏的地方还有一堆烟草灰。可见他在山洞里等了很久。”他顿了顿,又道:“你之前接馒头的时候,不是因为噎住,而是因为吃不下了,才托词说要留给妹妹,这跟你说的好些日子没吃东西根本对不上。还有你的一双手,十个手指全部都是老茧,就算是农家女,也不至于弄得满手茧子。你的手和她手上的茧子分明就在差不多的位置,你平时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清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说,他并不是被顾小花骗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前面很可能是个陷阱,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下跳,这样一来,他之前劝自己快走,注意安全,倒是全然是一片古道热肠了?

    林缜又缓缓道:“破绽还有许多,你想要听我一一道来吗?”

    顾小花张大了嘴,显然被他这些话给惊到。

    李清凰沉下了脸:“该不会你之前说的自己的妹妹在人贩手里都是骗人的吧?”

    顾小花忙不迭地摇头,她现在也顾不到身上的擦伤和摔伤了,连连道:“我妹妹的确是花拍子手里,我没有说谎,可是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这样做,他们就会把我的妹妹卖去妓馆!”她似乎生怕李清凰不相信她的话,又抬手发誓:“我保证现在开始我说得都是真的,如果我再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来世投胎当畜生!”

    李清凰抬起头,见树上那个花拍子已经没有声息许久了,大概是被她给勒死了,她抽回绑在树上的鞭子,那人的尸首咚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正摔在顾小花身边。

    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又忙捂住嘴,眼睛里满是泪水,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来。

    吊死的人死相往往很难看,双目瞪出,眼白充血,那一条舌头也伸得老长。

    顾小花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只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李清凰审视了她片刻,又转头问林缜:“书呆子,你怎么说?”

    林缜抬起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正色道:“那些孩子是无辜的,若是能救出他们,自然是好。”

    李清凰那股灵动的得意劲简直就直白地挂在脸上了,神采飞扬道:“你说得对!且看我玉面修罗李飞羽怎么把他们给救出来,既然官府都不管这些造孽的花拍子,那就由我来管!”她对着顾小花扬了扬下巴,凶巴巴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做助纣为虐和那些没人性的花拍子站在一道,我就揍死你!”

    纵然有些贫苦人家,实在过不下去会把自己的孩子卖给人牙子,可是更多的却是被人拐来的,他们会把那些孩子的手脚打断,让他们去乞讨,也会挑出几个机灵的,让他们去做引子去诱骗更多的孩子,女孩子是最好卖的,全部都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她们这辈子就此毁了。

    李清凰看不惯那些江洋大盗,可是更看不惯那些拐人孩子的花拍子,见到一个就要收拾一个,见到一双就收拾一双。

    林缜有点想笑,却又没敢当着她的面笑:“玉面修罗李飞羽?你不是叫李大花吗?”

    李清凰:“……”

    她恼羞成怒,抬起拳头呼得一声堪堪在他眼前才停住。林缜笔直地站在原地,眨了一眨眼,睫毛蹭在她的拳头上,有点痒痒的。她哼了一声,这一拳拐了个方向,捶在了身边的那棵树上,树干哗啦哗啦摇晃几下,掉下了一堆叶子。顾小花看着她这一拳的威力,一口气没接上来,打了个嗝。

    李清凰冷哼道:“顾小花,你要是还敢在背地里搞鬼,这棵树就是你的榜样!”

    ……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这件大事,李清凰便催着顾小花赶紧带他们去花拍子窝藏小孩的地方,她一边催,手上还提着那条黑色的鞭子,似乎只要她走得慢一点,再耍那些小花样,就准备一鞭子抽上去似的。

    林缜觉得她实在是稀奇。他家里三位兄长有两位都是成了亲的,长嫂温良贤淑,性情温柔,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可也从不大哭大笑,说话声音低低柔柔,哪里像她这样飞扬跳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来?

    顾小花被她一路恐吓,心情低落,也对她犯憷得很,老老实实地把他们领到山林中一间木屋前:“就是、就是这里了……”

    李清凰也不怕她在捣鬼,直接走上前,一脚踹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只见这屋子很拥挤,正中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条凳,连一张床都没有,几个小小的身影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墙角。李清凰借着清幽的月光摸到了桌上的蜡烛,直接用火折点亮。整个屋子里突然充满了蜡烛的光亮。蜷缩在角落的那几个孩子警惕地望着她,个个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一张张小脸脏兮兮的,身上还有散发着不怎么好闻的味道。

    李清凰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把你们抓来这里的人,我已经把他们都赶走了。你们想要回家吗?我送你们回家去。”如果只是单纯把他们都救出来,也许她一转头,他们又会被花拍子抓走,她虽然没有办法一个个把他们都交到家人手里,但她可以去找官府,只要出示能证明她身份的令牌,官府的人也不敢不从。

    林缜之前在茶棚买了几个玉米面饼,那玉米面本来就粗糙,再加上放置了一会儿,都有殿硬邦邦的,他把面饼放在她手上,低声道:“他们可能还饿着肚子,先让他们吃点东西。”

    李清凰向来都粗枝大叶,听他这样说,恍然大悟,又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干粮来,分给那些孩子:“吃吧,吃完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是很讨厌吃干粮的,总觉得干巴巴又没什么味道,不过能填饱肚子而已。可是一个人饿得要命的时候,只要给一点食物,不管是什么都能吃得香甜。她有点不忍心地转身出了屋子,正对上顾小花红着眼睛擦拭眼角,顾小花朝她笑了一笑,哽咽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真的能摆脱那些人……我还能回家去……”

    其实这顾小花也是一个可怜人。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被花拍子拐卖了,她反而助纣为虐,帮着恶人做下恶事,她纵然不是大恶,只是小恶,却间接毁了更多的家庭,造成许多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李清凰走近她的身边,犹豫了片刻,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就把这一切当做一场噩梦,忘记掉罢。”

    顾小花带着泪光笑了:“嗯!”她伸开双臂,想要去拥抱她。

    李清凰有点嫌弃地看着她身上那脏不拉几的衣裳,紧紧皱着眉,但还是没有躲避。就当顾小花抱住她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寒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甩不开对方牢牢制住她的臂膀,想要抬腿踢人,却又被紧紧地夹住了右腿,她那双明媚的杏目睁得大大的,显然没有想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个顾小花,为什么要杀她?

    小刀噗得一声刺进了肉中,点点鲜血溅上了她的脸颊,还有眼睛。

    ……

    顾小花被用力推了一把,掀翻在地上,她的手上还握着那把小巧的刀子。

    李清凰呆呆地站着,满脸不可思议,正巧有一片叶子盘旋而下,落在她散落在背后的长发,她的表情比顾小花还要傻,直愣愣地看着面前那个清瘦少年,他扶着自己的左手,衣袖上鲜血淋漓。

    大概是她的表情实在是傻乎乎的,林缜望着她,忽然笑了一下。他这一笑,原本冷淡的面容忽然变得柔和许多,就好像那雪山之巅的冰花忽然融化。他甚至还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在吗?”

    李清凰慢慢地回过神来,又抓住了他受伤的左手,把袖子拉高,只见他的手臂被小刀戳了一个孔,正汩汩地流着鲜血。她忙从包袱里掏出一瓶伤药,就像不要钱一样往他的伤口撒去,白色的药粉刚刚糊在伤口,很快又被鲜血冲开,她干脆一口气把大半瓶都给倒了出来,糊得厚厚的。

    林缜这辈子还没见过用起伤药就跟用撒面粉一样的人,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抽回手:“就是皮外伤,没事的。”

    李清凰又上前一步,捧住他的手臂,喃喃道:“怎么就没事呢……”一定会很疼吧,被刀子戳了这么一下,怎么可能不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会不会伤到了骨头或是伤到了经脉,也不知道已经会不会在他的手臂留下陈年旧伤。越是这样想着,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猛地抽出缠在手腕上的鞭子,啪得一声抽在了顾小花的身上,这下,顾小花没有再假装可怜,而是飞快地跳了起来,想要逃跑。

    她手腕一转,那黑色的长鞭正好缠上了她的小腿,又用力一拉,把人带倒在地。她手腕轻抖,那鞭子就如一条灵活的蛇,唰唰唰地抽在顾小花的身上,只抽得她抱头鼠窜,哭天抢地。李清凰简直就要气炸,她还想打出她的名头来,让师父不要小瞧,结果差点丢了小命,那刀子要是捅在她的身上,估计她现在最多就剩半条命,这半条命可支撑不了她爬到最近的镇上找大夫!

    她一生气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一路上她骑着自己那头花驴,鞭子后面拖着顾小花,只把人拖得痛不欲生,欲仙欲死。她原本想先送林缜去看大夫,但是他只摆摆手,表示他也懂一些医理,这伤看上去严重,实际就只是皮肉伤,他自己去医馆包扎一下就是了。

    李清凰只得先把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送去县衙,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信物,让知县出榜寻找他们的父母。还有那个顾小花,她一回头看见她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想起自己被她握在手里玩弄折腾,又抽出鞭子来抽了她两下。知县验证过她的身份,知道她就是安定公主,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觉得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不保,先不说皇帝有多喜爱这位公主,这大概是全西唐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就是她在雍州遇到的这些事,他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说,你一早就知道顾小花是什么人了对吧?”李清凰盯着他抱着白布的手臂看,那层薄薄的白布还透出一点血迹来。她向来有些自傲,跟着一个高傲的师父满天下乱跑,觉得自己也能像师父那样应对各种局面,却不想这一回差点就在一个花拍子身上栽跟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觉得这少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觉得自己艺高人胆大,结果呢?武艺不见得多高,可是胆大是真的,还是那种“傻大胆”的胆大。

    她情绪低落,人也憋憋的,好像被人戳了一针,把所有的气都被漏完了,只剩下满心羞愧和给人添麻烦的不安。

    要是她是一只球,那就只剩下那层薄薄的外皮,扁扁地伏在地上。

    林缜被她盯得难受,侧了侧身,想要让自己的手臂脱离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范围。

    “我知道,就在见面不久。”林缜语气平淡,“你有注意她的手腕关节吗?比一般人都要粗大,十根手指跟你一样都有茧子,你是练武的,可是她怎么可能跟你一样?还有,她说那些拍花子想要把她的妹妹卖掉,可是到了那间屋子,她却站在你身后,根本不急于去照顾自己的妹妹。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

    “……我没想到,她明明就跟我年纪差不多,怎么会做这种勾当?”

    “她的年纪肯定比你大许多,”林缜微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是长不高的,她也许要比你年长十几岁呢。”

    有一种人天生矮小,从脸上也不太看得出年纪,可骨骼和关节是不会骗人的。顾小花不但十根手指生满老茧,关节还特别粗大,一看就有问题。他早就提醒过她,只是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李清凰:“……”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怎么办?

    ……

    林缜背着书箱,朝着越麓书院的山门走去。书院坐落在雍州府外二十里的县城,周遭环境清幽,满山古木芳草,阴蔽连天。

    山门外面的台阶一共有一千九百九十九个,步入山门,便是学海无涯。林缜似有所感,回头向下望去,只见那美丽的少女骑着一头花驴,朝他欢快地招手。他始终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姓名,她也没有追问,只是说,她家住长安,若是将来有缘,他们还会在长安再见。

    于是,他也没有去问她到底叫什么。

    他想,她应当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能够配衬得上她的那种,而不是那奇奇怪怪极端敷衍的李大花之流。

    他回过头,继续拾阶而上,身后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她唱道:“山河两万里,谁与我踏遍,我见青山多杳然,他人笑我太癫狂……”再转过一个弯来,这歌声也渐渐远去,少女骑驴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那一片葱郁草木之中。

    山河两万里,谁与我踏遍——是一本新近很流行的话本,里面的主角是一位英武少年,仗剑行天下。他看得入迷,又怕父亲责怪他玩物丧失,只敢撕下一张中庸的书皮把那话本重新用线缝起来。其实他也有点想,想像那少年剑客一样,踏遍山河两万里。

    却没想到,她竟然也爱看。

    杨院长在山门口接到了林思淼写信举荐过来的学生林缜,初次见面,却是吃了一惊,无他,就是觉得这少年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他的左手裹在白布里,那白布还隐约透着血色,他还不太好去过问,他为何会弄成这副样子。莫非他是去斗殴斗狠了么?

    杨文苑轻轻地在少年清瘦的肩膀上按了一按,鼓励道:“好好读书,一直读到长安去,莫辜负家人的期望!”

    林缜微微扬起嘴角,恭恭敬敬回答:“学生明白。”

    他们终将在长安重逢。

    ------题外话------

    李清凰:是什么让你来到我身边~~~

    林缜: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其实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因为他们再见面的时候都把对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