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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王府上的夜宴没那么多规矩。几十个人挨着围坐在一起,中间用毯子铺出来一块地方给舞姬表演。中间还会穿插一些幻术杂耍。周茂喜欢这些离奇古怪的玩应儿,他还不善此道,总是被简单的戏法蒙蔽。
我玩心大起,偷偷地在他耳边把那些戏法的诀窍讲给他听。气得他差点当众堵住我的嘴。
一阵烟火过后,耍戏法的人将自己变没了。我正欲告诉他那人躲到了哪里,端烤兔肉的侍女被撞了一下匍匐在地上,那盘兔腿肉全都撒在了我月白色的罗裙上。
侍女吓坏了,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我看她浑身发抖,就宽慰她说:“没事儿起来吧!你再取一盘过来。”
侍女不敢动,管事嬷嬷过来说要领她下去受罚。
我笑着说:“她又不是故意摔倒,再去取一盘过来就算罚了。你不许额外罚她,被我知道可要罚你了。”
那位嬷嬷应该是常护着自己手下的侍女,听见我这么说,数落两句赶紧领着那女孩子出去了。
“才做的新罗裙。”玉荷竭力想把裙子上的污渍擦去。
“再取一条裙子来吧!”我看这条罗裙不能穿了就对玉荷说。
玉荷答应了一声,起身去马车上取
舞池中央,异域装扮的舞姬正在飘飘起舞。我的好性子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儿被破坏。坐在我身边的金良娣在桌子下拉了拉我的裙摆。我转头看她,正欲开口问,就看见谢良娣离席的背影。
金良娣的意思我明白。可我最后还是决定不与她同谋。周茂的颜面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我可怜她那两个孩子。南夏民风开化却没到能够容忍太子良娣偷情的地步。这件事儿被揭出来,谢良娣的性命堪忧,她的两个孩子也会被牵连。既然周茂都说孩子是他的,那我身为太子妃,当然要以大局为重,保住两个孩子的名声前途。至于谢良娣以后怎么处置,那是周茂该想的事儿了。
我不能揭穿谢良娣,但又不能不去。万一金良娣看我没动,她去把事儿闹出来也不行。
就在这时,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荣庆王府婢女过来我身边,低声在我耳边说:“回太子妃,玉荷姐姐命奴婢来请太子妃过去更衣。姐姐拿着衣裳不方便过来。”
婢女长的很漂亮,一张瓜子脸还没我的手大。细细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灵动的眼睛,令她美貌又添了几分活泼可爱。
金良娣道:“妾陪太子妃过去吧?”
“不用!”我大约明白这个婢女应该是金良娣安排的人,她能引着我撞破谢良娣的好事儿。
我正要起身离席,手腕被周茂扣住了。我转回头看了一眼他,微笑着推开他的手,用手撑着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
荣庆王府很大,作为先帝最能筹措军饷的皇子,老王爷这辈子赚了多少钱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你来王府几年了?”
去的路上,我闲谈似得跟那婢女搭话。
“两年多了。”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的婢女说:“奴婢是家里败落了才被买进王府的。”
“也是可怜啊。”我叹气说。
“奴婢命好没有跟着家主发配,不然恐怕早死在路上了。”
更衣的地方距离夜宴的花厅不远,穿过一条歪歪扭扭的游廊,再走过一个竹子搭得花墙就到了。正房三间,房门虚掩,廊下是石头和竹子造的景,
“太子妃里面请。”
走到门口,那婢女站定了笑着说。
我停在她的面前,距离她很近很近,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啊?”
“奴婢月儿。”她低头回答。
我趁着她低头,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又在她抬头、转头的时候踩了她一脚,接着在她另一侧耳边打个响指。她在转头的时候,将一方手帕丢进房里。身子轻轻一侧,躲到她身后,又在她回身前,跳下台阶,隐身在石头造景后面。
“玉荷我帕子掉了,去捡起来。”
我用腹语说。
月儿歪头看见屋内地上有一方手帕,立即关门落锁,头也不回地跑出院子。
我这套把戏是看老师傅耍过后,自己琢磨出来的,早已经练到如火纯情的地步。我不知房里是谁,却十分笃定谢良娣不在里面。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金良娣和谢良娣的阴谋而已。
我等了一会儿才从石头后面出来,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拍了拍手上的土,我从小院走出来,随便找了条路一直往前走。
夜已深,王府四处点着灯笼。我绕了一圈就找不到路了,就在我不知该往哪里走时,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面前经过。
有点眼熟,好像粉黛!我急忙追上去。结果,在转角处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满怀,我被撞得差点儿就飞出去,一屁股跌坐在细小石头扑的路上。疼的我喊不出声儿来。
“太子妃?”被吓得叫了声“娘啊!”的玉荷发觉自己撞倒是人是我,赶紧过来扶我。
“你的饭真是一点儿都没白吃。”我揉着自己的屁股,从地上十分不优雅地爬起来。
“奴婢迷路了,急着找太子妃。不是故意的。”玉荷委委屈屈地说。
“跟你没关系。”我摆手说:“这事儿就不要提了。免得被嬷嬷知道了罚你。”
“太子妃没事儿吧?”玉荷关切地问。
“就是屁股硌了一下。”我活动了一下说:“应该没伤到骨头。”
“这儿这么黑,太子妃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王府的婢女呢?”玉荷左右看看,发觉只有我一个人。
“这都不重要。”我说:“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没有啊!”玉荷摇头说:“荣庆王府看着热闹,其实哪里都没有人,奴婢一路过来都快要吓死了。”
“你确定没遇到粉黛?”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玉荷。
“奴婢不敢说谎。”玉荷急着道。
“算了算了。或许是我眼花。”我说。
“奴婢伺候太子妃去更衣吧!这又弄了一身的土。”玉荷说。
我点了点头,由玉荷搀扶着找地方更衣。
等我换上干净衣裳,屁股也不疼了,带着玉荷往花厅去,左转右转竟又让我绕回到那个院子。
与方才的寂静不同,这会儿那院子可热闹了。
“本王喝多了酒找地方休息一下,哪里知道太子妃在什么地方?”
晋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果然我猜得不错。
“太子妃一定躲在屋子里!”谢良娣的声音,她说:“还请晋王让开。”
“别翻了我在这儿呢!”
我推开玉荷扶着我的手,快走两步到那院子门口说。
此时,这个不大的院子里站着:荣庆王妃、周茂、晋王、金良娣、谢良娣,还有两三位皇亲女眷。
“太子妃去哪儿了?府里的婢女说你更衣的时候被屏风砸了脚。怎么样?无碍吧?”荣庆王妃急着来到我的面前问。
“那个叫月儿的婢女吗?”我问。
“什么月儿?先王妃名字中带“月”,王府里的婢女起名时都会避开这个字。这府里怎么可能有叫月儿的婢女。”荣庆王妃说。
我笑眯眯地看着荣庆王妃说:“王妃你们家还真是吓人,酒不能喝,现在连婢女都闹鬼了。”
“你没事儿吧!怎么走路慢了这么多?”周茂过来低声问我。
“别假惺惺的了!”我狠狠地蹬了他一眼说。
“这屋子一定有后门。”
事已至此,谢良娣仍不死心。
“谢良娣你什么时候能听我的话,好好回去养孩子,别掺和这些事儿。”我强忍着要打她几巴掌的冲动,呵斥她说:“一点都不长脑子。”
“你说谁没脑子呢?”谢良娣被我骂得怒火中烧,要不是有月如拦着,她还要冲过来打我几下的样子。
“老九你看到了,太子妃是从外面来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立在房门口的晋王说。
终于明白过来的荣庆王妃阴沉着脸看向谢良娣。
“夜深了,二位良娣先回去休息吧!”她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说:“今日是王府招呼不周,过两日我登门去给太子妃赔礼道歉。”
一直躲在谢良娣身后的金良娣冷笑一声道:“什么意思?好像是我和谢良娣的错了?明明是王府里的婢女跑来说太子妃的脚被屏风砸了,我们才急匆匆地赶过来。结果到了这里晋王却挡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是急着想要看看太子妃怎么样了。”
“我挺好,你们不用急。”我淡淡然答道。
金良娣不急不徐地说:“那就奇怪了。太子妃既然来更衣,怎么又从外面回来了。难道这屋子真有后门。”
“别演了,露馅了,再演就没意思了。”我不耐烦地对金良娣说:“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大家心知肚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两个安分一些。这种小儿把戏在你家里或许管用,在我这儿还没刚刚的戏法难猜。”
“太子妃还真厉害,在别人家里骂起人来了。”跟着来的贵女之中有人不忿地说。
“你还在别人家里,插嘴别人家的事儿呢!”我白了她一眼说:“这种事儿都敢来掺和,真是不怕给自己家惹麻烦。难怪这么大了也没人敢登门提亲。”
那贵女被我骂的面皮紫红。
“不然殿下收了?”我冷笑着看向周茂。
“闭嘴!”周茂恨得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也别得理不饶人。”
“看见了吧!别总说我这个太子妃多得宠。”我笑着说。
“既然是场误会就散了吧!”荣庆王妃做和事佬说:“大家与其在这里打口水官司,不如去花厅看跳舞,等一会儿还有烟火。”
“我累了,要回去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小院时,我低声对身旁的周茂说。
“不行!你现在走了,明日又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他抓住我的手腕说:“我知道你不在乎,可得替儿子考虑。”
“如果身败名裂能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我愿意承受所有的流言蜚语。”我挣脱开他的手说:“你就和金良娣长长久久地过吧!你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
“你是把我当成她们的同谋了?”
“不是吗?”我将头转向别处,不看周茂。
“再这样你可就真的伤了我的心了。”周茂声音低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