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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人七手八脚跳进池子,一半人慌慌张张跑进房里。
跳进池子的是去救人,左右不过换身衣裳。
跑进房里的却是吓得魂都差点没了。
自家少爷坐在满是黑血、四处恶臭还夹着莫名异香的床上,俊脸煞白,眉心紧皱可以夹死苍蝇,抽动的嘴角能看出他正强忍着的怒气......
他有洁癖!
很严重的那种!
众人又慌慌张张撤出房间,找热水的找热水,拿桶子的拿桶子,热闹了好一会,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
少爷......醒了?
“少爷醒了!”
“少爷醒了!”
一时间,院里更闹腾了。
徐氏望着床上活生生的儿子,又回头看了看落汤鸡般的司琉卿,瞠目半晌,回过神来又是哭又是笑,“司姑娘,我儿醒了......我儿醒了......”
越王也咬了咬牙,朝着司琉卿便跪了下去,将从不离身的短刀卸下,双手奉到司琉卿面前,“小王这条命,姑娘拿去!”
是条汉子!
司琉卿避开这一拜,拧了拧还在滴水的衣袖,“命先留着,先给我拿身干净衣服来!”
周围人一怔,随即眼里泛起了泪光,噗通噗通的下跪声不绝于耳,“姑娘大恩,我等没齿难忘!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我等都当报答!便是姑娘想要我等性命,亦可随时取去!”
她又不是阎王,不缺业绩,要这些人命做什么?
“快给我拿衣服啊!!!”
......
干干净净的司琉卿,对面坐着干干净净的元金离。
干干净净的元金离靠床头坐着,虚弱的华丽少年,更好看了。
司琉卿坐直些身子,捧着西瓜边吃边吐籽,这时节竟然会有西瓜?
元金离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端荣太后自创的暖棚,冬日里也能种西瓜,过了年便有的吃。”
端荣太后,不就是上一届皇后?生孩子死在火海里的那位?自创暖棚?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不过,这人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堪比冰镇西瓜正中间的那一口。
司琉卿啃完西瓜,将瓜皮丢在面前的小盆里,卧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满屋子都是龙脑香的气味,提神醒脑。
“透骨清没有解药......”好听的声音又说道。
言下之意,你是如何解毒的.......
“透骨清本就不是用来解的毒,它只能从特定的穴位逼走,穴位的位置刁钻又复杂,一般人找不准,便只能死得更快。”
“那穴位......”元金离还想问,却见她又捧起一块西瓜,自顾自啃起来。
她只管救人,可不包教学。
“姑娘,您要的药材都备好了,这就给您送回去?”青衣小帽在门前恭敬一礼,身后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庭院。
司琉卿不要这些人性命,但天材地宝还是要的,毕竟自己损失了一颗保命药,还废了这么大力气救人,总要收点报酬。
她瞥了一眼床上的元金离,眸色闪了闪,略一点头,丢掉啃光的西瓜皮,小手一挥,“都给我抬回去。”
春日湖水微沁,弱柳扶风,湖面荡着碎银几许,翻白的锦鲤已经收拾干净了,司琉卿将目光放在满院子奇花珍树上,眼底有一丝纠结。
不久,越王妃徐氏也换了身干净衣裳,和越王携手进了院子。
“离儿,”许是走得太急,又加上受了惊吓,徐氏额头冒着虚汗,气息微喘,“受苦了......”
元金离唇角微勾,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母妃,儿子无碍,让母妃为儿子担忧受怕了。”
母子两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越王和司琉卿晾在了一边。
院里大大小小的箱子都被抬了出去,司琉卿望了望天,眼里纠结更甚。
“来日定当去相府,再好好拜谢......”
她略一回神,便只听见感激不尽的各种絮叨......
伸手往桌子上捞去,却捞了个空,桌上的西瓜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啃光了。
动作不小,让徐氏也注意到了,赶忙吩咐道:“快,再切几个瓜来给卿儿。”
这便连称呼都换了。
又接着说道:“去挑几框大的,一并送去丞相府!”
越王也接过话头:“城南十里亭外,那百亩瓜田的地契,也一并送上司府。”
司琉卿听得一愣,不自在地将手收回来,喉头的话怎么着都说不出口了。
元金离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此时见她眉头微蹙,眼底似有迟疑,心下略一思忖,问道,“司姑娘适才便心不在焉,可是我身上这毒还有何不妥?”
话一出口,屋子里气氛顿时又凝重起来,越王夫妇看向司琉卿,也是,药王都解不了的毒,被这样一个姑娘轻松解了?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司琉卿刚想回话,一转头,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床边一截莹白皓腕,修长的手指搭在褥子上,骨节分明,衬得袖口绣着的几朵梅花也黯然失色,玄色的衣服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立体的锁骨,顺着喉结往上,便是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眉目间如泼墨的山水画,眼角那颗朱砂痣隐隐透着的贵气,又冲淡了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漠然。
再往上看去,便掉进一双宛如嵌着万千星河的眸子,她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便开口道:“毒无碍。”
屋里人松了口气。
又听她道:“可那蛊我解不了。”
“蛊?”满屋子人异口同声。
司琉卿点了点头。
她给元金离逼毒的时候就发现了,除了透骨清,他体内还有其他东西在阻止自己给他放血,仿佛他身上的血便是赖以生存的食物。
是以,她换衣服的时候,悄悄捏碎了一颗鹿血丸,如果真是獒蛊,必然挡不住鹿血丸的诱惑。
她换好衣服便巴巴地跑到元金离房里坐着,看上去一门心思吃瓜,实际上是验证自己的猜测。
青衣小帽将她要的东西送来院子的时候,她便却瞥见元金离的耳后有了些许异样,待越王夫妇进屋时,那异样已经越来越明显,几欲喷薄而出。
司琉卿赶忙将装着鹿血丸的锦囊远远丢出去,又回头死死盯着元金离耳后,那根正顺着大动脉往脑上爬动的金线,仿佛失去了指引,停在耳后不动了,然后又缓缓往下爬,一点点消失在衣领里。
司琉卿已经经历了一场心惊胆战的交战,偏元金离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身体有何不适。这便是獒蛊的厉害之处,不痒不痛,夺人性命于无形之中,发作之时便是身死之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何时被种下的蛊?”徐氏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声音都打着抖,满眼惊恐望着同样一脸疑惑的越王,又惊慌失措地盯着神色如常的元金离。
不待司琉卿回答,徐氏又直勾勾盯着司琉卿,“卿儿......这蛊......”
“这蛊叫獒蛊,”司琉卿知道她想问什么,“以人血为食,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是以察觉不出来,发作时便是电光火石之间,全身血管爆裂而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徐氏顿时面无血色,“卿儿......卿儿可有办法......”
司琉卿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院长,贵府两位公子,怕是都性命难保。”
可惜了一对如此俊俏的双生子......
她还在惋惜,双肩却被一股大力抓住,抬头便见越王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抓着她双肩的手已经青筋暴露,若不是司琉卿本身就是铜皮铁骨的练家子,只怕这下骨头都要碎掉。
“你怎知有两位公子。”
竟是隐隐有些紧张。
司琉卿想挣开束缚,却发现自己的大力不起任何作用,原来越王也是个练家子呢,还是挺厉害的那种......
只是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獒蛊之所以叫獒蛊,那是有原因的。蛊本身就是各类毒虫相互吞食中留下的胜者,其毒性大都极其剧烈,而獒则更有讲究,人们将刚出生的狗崽子关在同一间屋子里,不给吃喝,无人照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开门,活下来的那只便是獒。
獒蛊獒蛊,顾名思义,就像养獒一样,需同时种在双生兄弟身上,两条獒蛊之间相互感应,此消彼长,一边吸食宿主的血来壮大自己,一边又要小心翼翼不让宿主死的太快,这样才能让自己长得更健壮,直到有一方完全压过对方,或者有一方不小心弄死了宿主活活饿死自己。
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书生,五官身材连眼角的朱砂痣都和元金离长得一模一样,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味道更是证实了獒蛊的存在,不是双生子还能是什么?还是同时被人种了獒蛊的双生子。
可如今看来,自己这般猜测,是不小心踩了越王府的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