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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容月点点头,旋即凑到吕玲绮身边,悄声与她道:“太后娘娘找你?哎呀,我从前最害怕太后娘娘找了。她凶巴巴的,怪教人害怕的。”
她语气天真可爱,好似在与闺中密友说悄悄话般。虽然说的话是大不敬,但却并不让人恼怒。
上官容月撒娇似的拉着吕玲绮的手臂,歪着头与她笑着道:“吕姐姐,你怕不怕太后娘娘呀?”
吕玲绮望着上官容月如花一般娇媚的面孔,浅浅笑着道:“太后娘娘虽然严厉,但却也没有上官姑娘说的那样可怕。上官姑娘想必是从小在家中受宠爱,不曾被人凶过罢?”
“是呀。我爹爹最喜欢我了。祖父也最爱我。”上官容月笑道:“虽然我家中有三位兄长,但父亲还是最喜欢我和三哥。”
听说上官恪的小儿子与上官容月乃是一母同胞,嫡出的幼子,自然是千娇万宠,疼的不得了。
吕玲绮此刻倒也无心再去追求上官家的家事了。一阵秋风起,吕玲绮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冷的禁不住了。她对上官容月笑道:“起风了,姑娘何不与我进屋坐坐?”
“秋风虽然大,可是明湖湖畔景致倒是很好。姐姐何妨与我一起走走?”上官容月笑意盈盈道。
吕玲绮没办法,只好应下。这里离吕玲绮住处还有一段距离,若是让成璧折回去拿披风,一来一回倒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吕玲绮索性作罢,忍着风与上官容月沿着蜿蜒至湖心亭的回廊,徐徐往湖心亭走去。
上官容月一面走一面与吕玲绮说话,她语气颇娇俏可爱,与吕玲绮笑道:“我旧时便常来此看荷花。这样好的地方,太后娘娘居然给了吕姐姐住,可见太后娘娘真是极偏心吕姐姐的。”
她依旧挽着吕玲绮的手臂,吕玲绮能闻到她身上极好闻的香味。她许是在衣服上熏了合欢香。
本朝文人雅士都爱熏香,从前在江东,周煜也用香。更有精致的人会专门在衣服上熏香,用来遮盖浆洗后残留的味道。因而各类熏香也层出不穷,有人喜爱檀香之类树木响起,自然也有公侯小姐喜欢各类花香。
上官容月身上的香味清甜,但吕玲绮却觉得有些刺鼻。她自己并不爱用香,平日浆洗完毕的衣裳也以陈皮之类的再过一遍水,因而衣服上并无味道。身边唯有秦太后喜爱在殿中点燃檀香,一开始吕玲绮总闻不习惯那味道,时间久了倒是觉得气味颇有安心定神的效果。
她身上的合欢香,倒是吕玲绮骤然想起了那些开的极漂亮的花。她听说有一种花专门以美丽动人的外形和极香甜的气息来吸引那些小飞虫,然后将它们困死在其中。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至湖心亭中。上官容月遥遥望着浩渺湖面,凭栏四望,末了却温声询问道:“我听说,上回山阳公主寿宴回来后,吕姐姐便不知怎的病了。不知道姐姐病好了没?”
吕玲绮颇觉奇怪,秦太后封锁消息,此事并无多少人知道。此刻上官容月提起,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但上官容月一双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睛望着吕玲绮,嘴角微微勾起,颇有兴致地观察着吕玲绮的表情。
吕玲绮见状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谨慎地回答道:“多谢上官姑娘记挂着。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只是风寒?”上官容月挑了挑眉。她的眉修剪的很精致,以黛色螺笔花了本朝如今时兴的远山眉。吕玲绮在宫中倒是常听起宫人们议论起来远山眉的画法。讲究两眉弯弯如远山含黛,逐渐淡出。
吕玲绮听到这话并不惊讶。她以手绞着帕子,抬眼笑着诘问上官容月道:“怎么?听上官姑娘这话的意思,好似听到了旁的说法了?”
上官容月被她噎住,顿了顿,便笑着打圆场,撇了撇嘴与吕玲绮笑道:“哪里呀。我只是想着,姐姐这病来的蹊跷。别是什么旁的就好。”
看起来上官容月果然是此行不善。吕玲绮懒得再跟她都兜圈子,便直截了当地询问道:“姑娘此行来宫中,想必是有要事?”
“哪里有什么要事。”上官容月叹了口气,半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来找山阳公主玩的。山阳公主懒得搭理我,我这才来找姐姐的。也是山阳公主宫中的人说起来吕姐姐生病了,我心中惦记着姐姐,才巴巴地跑过来了。”
吕玲绮见她圆话圆的不动声色,便也不再追问。她含笑与上官容月点头致意道:“上官姑娘有心了。”
两人又在湖边坐了片刻,眼看山雨欲来,便不得不往回走,回到了吕玲绮的住处。上官容月四下望了望道:“听说孙姑娘也住在这里。怎么没见到孙姑娘?”
吕玲绮递了个眼色给成璧。成璧略一顿,旋即便上前一步,俯身道:“回上官姑娘,孙姑娘方才去上林苑中练剑。并没有回来。”
“原来如此。”上官容月笑吟吟道:“我还以为,是孙姑娘不待见我呢。”
两厢坐定,成璧要去沏茶。吕玲绮怕招待不周,便悄悄将成璧叫来,嘱咐她去将上回贺兰殊送来的茶叶拆开一些泡了茶来。
成璧见状便点点头,不过片刻着人来奉茶。
上官容月似乎觉得吕玲绮住处过于简朴,四下望了望后便颇不屑一顾地翘了翘嘴角。侍女递上了茶,因着礼仪,她不得不端起茶杯,极优雅地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旋即便放了下去。
她骤然“咦”了一声,随后又喝了一口,方才眉开眼笑,赞叹道:“这茶看上去其貌不扬,喝起来倒似乎是比我家中的茶还要好。”
“姑娘喜欢便好。”吕玲绮不动声色地笑着,也端起茶杯尝了一口。
吕玲绮平日不大爱喝茶,本尝不出茶水有何异样。但是那茶的确是入口清冽,回味甘甜,与寻常吕玲绮喝的茶都不大一样。不愧是淮南王,虽然送来的东西都极寻常,但却都不是寻常俗物凡品。
上官容月笑着押了口茶,对吕玲绮莞尔道:“姐姐这儿的茶都比别处精致呢。不知是什么茶?我也好着人去找一点来。”
吕玲绮略为难,沉默了片刻。上官容月道是她不愿相告,便颇有些不以为然,略带鄙夷道:“姐姐这也要藏着掖着不成?”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吕玲绮哂笑道:“这茶也是旁人相送。我自己喝什么茶都一样,想着姑娘想必喝茶讲究,就拿来给姑娘喝了。”
“哦?”上官容月听了这话更是来了兴致,一挑眉道:“原来吕姐姐还认识这样的妙人。不知是哪里的高人相赠?”
吕玲绮一面吩咐成璧拿了未开封的新茶来,闻言略感窘迫为难,踌躇着没有说话。
上官容月嗤笑道:“吕姐姐怎么这也不肯说与我听?”
吕玲绮端起茶杯,盯着那颜色极漂亮的茶汤,笑道:“是淮南王相赠。”
上官容月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极精彩起来。她虽竭力保持着笑容,但表情已经颇有些僵硬。如秋水般明亮澄澈的眼眸当中顿时一寸寸凝成寒冰。
成璧取了茶来,吕玲绮对上官容月笑道:“我平日也不大爱喝茶。上官姑娘既然喜欢这茶,那我就借花献佛一回,送给姑娘喝就是了。”
成璧已经将茶递上去。但上官容月却坐着一动未动,也未吭声,表情也显得极冷硬。
两下僵持了许久。吕玲绮正欲开口,上官容月身侧的姑姑却俯身不动声色朝吕玲绮一礼,道:“多谢吕姑娘。”她旋即接下了那茶,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两声与上官容月听。
上官容月手里捏着帕子,青葱般的指甲无声地嵌进肉里。她极力克制着,忽然朝吕玲绮笑了一下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话锋一转,笑问吕玲绮道:“姐姐会骑马不?”
“北人骑马,南人乘船。我生长在南方,南方马匹本就少见,自然没什么机会学骑术。”吕玲绮低眉顺眼,徐徐开口说着,说到最后却是话音一转,笑道:“虽然学过,但水平也就仅仅只是‘会’罢了。”
上官容月听了这话便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不觉挺直了背,与吕玲绮笑道:“不知道是十日后的猎会,吕姐姐去不去?”
“猎会?”吕玲绮扬了扬眉,正欲拒绝,上官容月却笑道:“我想与吕姐姐比一比,不知道吕姐姐敢不敢迎战?”
吕玲绮只一笑,并不作答。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抬眼端详着上官容月的表情。待到上官容月几乎要忍不住再出声时,吕玲绮忽然开口,道:“不知道,上官姑娘想要与我比什么?”
“自然是骑术。”上官容月语气颇急促,一改方才的和声细气模样,笑靥如花,颇有几分得意:“不知道吕姐姐敢不敢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