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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了！”
黑暗之中，杜好听见了一道稚嫩绵长的哟呵声。
这声音？??
杜好猛然睁开眼睛，一咕噜从土炕上爬起来。
面前站着一个比炕高不了多少公分的小女娃。
穿着破夹袄，脸蛋脏兮兮的，脑袋光溜溜的。不过眼睛又黑又大。
小女娃眼珠子不安分的转啊转，活像个机灵鬼。
“杜丽？还是我应该叫你杜飞？”杜好目光复杂的盯着小女娃看了片刻后，环顾屋子。
入眼的是四面被烟熏黑的土墙，几件破旧的家具，一盏脏乎乎的煤油灯，和摇摆不定的火焰。
她低头看向自己。
小胳膊，小短腿，小身板，目测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看来我真的重生了。”她呢喃出声，小奶音中透着几分沧桑。
随即她猛然转头看向炕墙上的挂历。
挂历上印着一位环球小姐，风骚而美丽。
环球小姐下方一行大字：1996年12月份。
杜好一张漂亮的小脸瞬间被绝望和痛苦扭曲了。
继而，她狂笑出声：“哈哈哈哈，老子喝了敌敌畏，肠子断了，气也咽了，本来以为终于可以上天了，没想到又回到了噩梦开始的时候。”
杜飞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杜好，嘀咕道：“姐姐，我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人了。早上起的比鸡早，晚上猪还没有睡你就睡了。一睡醒又开始演神婆。”
说完，小家伙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唉，爸爸妈妈也不正常，家里只剩下我一个正常的了。”
杜好忽地看向杜飞，眼里充满了怨恨：“你这个害人虫，我掐死你。”说话间双手伸向了杜飞的脖颈。
“妈呀”杜飞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了几步。
杜好从半米高的炕上跳下来，一边伸着手要去掐杜飞，一边咬牙切齿的说：“我掐死你这个害人虫，省得你到时候害死妈，安安，还有我。”
“姐姐变僵尸了。”杜飞边绕着房间里破旧的家具跑，边嚷嚷道，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在她的意识里，姐姐这是在跟她玩。
“你个死小鬼有种你别跑。”杜好追着跑了几圈，便感到头晕目眩了。
“小脚老太太，跑呀跑不快，拼了老命追啊追，摔个跟头变乌龟···”杜飞呲牙咧嘴，边跑，边做鬼脸。
杜好又追着跑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
她在房间里逡巡了一番，同时在口袋里摸了摸，竟摸出了一个红色糖纸包裹的水晶糖。
杜好看着手里的糖，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迷惑。
随即露出一脸慈爱的笑意，冲杜飞招手：“过来小飞飞，姐姐喂你吃糖。”
杜飞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糖，小嘴里吧嗒吧嗒的流着口水，但脚步却迟迟不往前迈。
“你再不吃我可要吃了。”杜好剥开糖纸，作势要往自己嘴里送。
“不要。”杜飞急了，嗖的一下蹿到了杜好跟前。
杜好却一下子将糖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杜飞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一面用小拳头捶打杜好，一面叫嚷道；“姐姐，你还我的糖，你还我的糖···”
杜好看着衣服破烂的小女娃，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惜。
然而很快又被痛苦和怨恨充满了，她将糖咔吧咔吧的嚼碎，咽下去，而后幽幽的说；“杜丽，失去一颗糖你就难过了？
你可知道我失去的是四个亲人，你可明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死在面前，却无能无力的感觉···”
杜飞虽然人小鬼大，可说到底是个五岁的孩童，她哪里能明白失去四个亲人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她只知道姐姐吃了自己的糖，姐姐是个可恶的大坏蛋。
“杜好，你这个大坏蛋，将我的糖吐出来。”杜飞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掐住了杜好的脖子。
杜好迟疑了一下，也伸出双手掐住了杜飞的脖子。
虽然姐妹两个的心理年龄相差悬殊，可两人的个子却是一般的矮小，而且杜好比杜飞还要瘦弱一些。
于是便造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就在这时，杜山和王玲端着碗筷和饭盆之类的走了进来。
杜山看到互掐的姐妹两，立马将碗筷往桌上一搁，就要上前拉架却被王玲阻拦住了：“让两个小东西掐吧，别管。”
杜山皱眉道：“万一掐断气了怎么办？”
王玲慢条斯理的说：“要能掐死，这两个小东西在我肚子里那会早就将对方给掐死了，也等不到现在。
这会不掐架，吃饭的时候肯定掐。还不如让两个小家伙掐个痛快。”
杜山深以为然，于是夫妻二人便在饭桌边坐下，各拿了个煮土豆，边吃边看。
“你知不知道你死后那些年老子和安安是怎么过来的？”杜好掐着杜飞的脖子说。
杜山皱眉：“我感觉好好今天晚上不对劲啊。”
王玲嘴里嚼着土豆，漫不经心的说：“戏精上线了呗。”
杜山摇摇头；“不像是演戏。”
王玲冷笑道；“去年，你去疆城摘葡萄没在家，这小东西扮鬼将我这个当妈的都给吓哭了，你以为你闺女简单吗？”
杜山哑然失笑，神态间颇有几分自得：“说的也有道理，十里八村，要是咱家好好演技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戏看的差不多了，杜山起身，正打算去拉架。就见杜飞狠狠的踩到了杜好的脚面上。杜好闷哼一声，手下当即松了力道。
杜飞趁机推开杜好，扭身就要逃，杜好一个扫堂腿过去，杜飞打个趔趄像小狗一般趴在了地上。
杜好一个饿虎扑食，坐在了杜飞的身上。
“好好今晚好像真的不对劲。”王玲嘀咕道。以前姊妹两个打架，每次赢得都是杜飞。姊妹两个要是吵架，赢的才是杜好。
“是吧？我早觉得不对劲了。”杜山说着就要上前，却再次被王玲给拦住了：“暂且等一会，汤反正还烫着呢。”
杜山向来听老婆的当下便驻足继续观看。
“杜丽，你知不知道，上辈子，老子为了给你养儿子，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到死身体比那莲花还纯洁，可老子的心已经变成烂泥塘了。”杜好说话间扬手往杜飞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杜山嘴角抽了抽：“好好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玲继续啃土豆：“最近好好在看港剧，估计是港剧上学的吧。”
杜山皱眉：“看来以后得少让好好去她奶奶家看电视了。”
“杜丽，哦不，杜飞，你听好了。
这辈子你要是再跟着渣男鬼混，我就剥了你的皮。”杜好说完，啪，杜飞的屁股又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杜飞打小就是个硬骨头，可这回却被姐姐的疯狂吓住了。
她趴在地上，扭动小屁股，撕心裂肺的嚎叫道：“爸爸救我啊，姐姐要打死我，呜呜。”
“好好，飞飞，该吃饭了。”杜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杜好和杜飞拉了起来。
杜好之前被痛苦和怨恨蒙蔽了眼睛和耳朵，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其余的人。
此刻看着面前并不高大，但慈爱满分的男人，她完全呆住了。
“好好，干嘛这样看着老爸，失忆了？”杜山戏谑的开口。
杜好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震惊：“爸，你，你，你”
她浑身颤抖着，手指哆嗦的握住男人的大手。
温热的触感让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爸你没有死？”
“你还活着？”
“对不对？”
“太”
王玲起身，一脚将杜好踹倒在地：“杜好你演戏也要有个限度，再诅咒你爸，老娘扒了你的皮。”
杜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随即抱住了王玲的大腿，哽咽的说：“老妈，这辈子我一定会让你活得舒舒坦坦的。”前世老妈是活活操劳而死的。
王玲愣了一瞬，然后一把提起杜好，扔到了饭桌旁的靠椅上。接着提起杜飞，丢到了另一把靠椅上。
一家四口围着小饭桌而坐。
饭桌上一锅白菜汤，几个煮土豆，几块黑面馍馍，这便算是全家人的晚饭了。
“两个小东西，打饿了吧，赶紧吃，不然就没得吃了。”王玲盛了两碗白菜汤放到了杜好和杜飞的面前。
杜好肚子的确饿了，双手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
时空轮转，白菜汤还是记忆中那熟悉的白菜味啊。
“咳咳咳”杜山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玲皱眉看向杜山：“老杜，你最近怎么老是咳嗽，要不明天还是去诊所看看吧。”
“咳咳”杜山将头偏过饭桌，“没事，就是着凉了。过两天就好了。这才十月份，也不知道今年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杜好惊恐不安的叫道；“爸，你说现在是几月份？”
杜山有些奇怪的看了杜好一眼：“十月份啊，怎么了？”
砰
杜好手中的碗一下掉在了地上。
“杜好，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有完没完了？”王玲怒喝道。
杜好看向炕墙上的挂历，风骚而美丽的环球小姐下方印着1996年12月份。
“杜飞，是不是你将日历翻页了？”杜好双眼死死的盯着杜飞，厉声问道。
杜飞梗着脖子说：“前面的大姐长得太丑了，所以我就翻页了，不行么？”
杜好闻言，满眼绝望的跑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