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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天界?”柳惊眠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苍衡应当知道他自己如今的身份,作为魔渊的魔君,一旦被天上的仙君们发现他出现在天界,那仙魔两界恐怕又要起争端。
他道:“你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苍衡说完这话后,淡淡地瞥了柳惊眠一眼,同他道,“你拦不住我。”
诚然苍衡说的是实话,但此时柳惊眠的脸色还是更难看了些,苍衡继续道:“你我二人在这里僵持下去,沈萤萤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柳惊眠看了苍衡一眼,原来他也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这里争执,只会让沈萤萤的情况越来越危险。
柳惊眠实在不明白苍衡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此时他对沈萤萤的担忧盖过了对苍衡到天界后可能产生的种种后果的担忧,“可我现在只知道她在西南方向,具体什么位置却不清楚,我该怎么去找她。”
苍衡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教柳惊眠如何使用这福豆,他扔了一颗福豆给柳惊眠,将使用的窍门告诉他,然后飞身前往天界。
柳惊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但愿苍衡此去天界不要生出其他的事端来。
柳惊眠顾不了其他,他现在得抓紧时间去西南方向去找沈萤萤。
究竟是谁把沈萤萤给掳走的,对方又想从沈萤萤的身上得到什么?
柳惊眠一无所知。
苍衡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一定要到那天上去,如果说他能肯定沈萤萤是在天上,他做的这一切倒也有个合理的解释,然而什么都不确定,只有一颗心仿佛被钩子勾住,生生要把他往天上拽。
他低头望着自己掌心的福豆,这个东西自他从十方州出来以后,便只给了沈萤萤一个人,如今却有两个地方同时有了感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着实古怪。
苍衡来到天界,隐去自己的身形,在这里寻找起另外一颗福豆的下落来。
他如今虽为魔渊的魔君,但是修炼的是正经的功法,故而在魔渊待了些时日,身上却不沾染丝毫的魔气,只不过天界的这些守卫仙君大部分都是认得他的,所以不好在他们的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真身来。
苍衡很快便察觉到那颗福豆此时正在天井之中,他连忙赶去,心中疑惑沈萤萤怎么会落入天井当中。
他随即又想,或许现在在天井下面的那人并不是沈萤萤,他不必这样忧心,然而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却是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仿佛在下一刻就能撞出他的胸膛来。
在天界的时候,苍衡也曾到过天井下面,他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若是修为深厚者,在这里撑上个三年五载的不是难事,而像沈萤萤这样修为低微,若是真的到了这天井之中,恐怕最多只能撑住两个时辰。
若是再被恶鬼发现她是肉身灵芝,现在应当已经没了命在。
苍衡不敢耽搁,纵身跳下那天井。
此时的结界中,闻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了一样,她刚刚将自己丹田内积蓄下来的灵力在一瞬间引爆,那些恶鬼们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灰飞烟灭了,而如今闻灯自己也撑不住几息,恍惚中,她甚至能够感受自己的经脉正在一寸一寸地断裂。
很疼,但疼着疼着也就麻木了。
不过好在,灵风带着她的小匣子从这里出去了,他会回到人间,将那个匣子埋入桃林之中。等着将来有一日,苍衡能够想起自己,他会到那座桃林中去吧?
会去的吧,只要他能想起来。
可若是自己已经死了,他想起来又有什么益处呢?
闻灯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那还是不要再想起她了,这一世的浅薄缘分,该随着她的死亡,一起了结,断个干净。
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希望他从此无忧无怖。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闻灯动不了了,也看不到来人,她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幻听,还是他真的来了。
她半阖着眼,眼前好像下起鹅毛般的大雪,她不由地想,那年李浮白在十方州下将死之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直到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入的眼中,闻灯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费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来人最后一面,青年一身玄衣,银色的卷云纹在他的袍角,随着微风轻轻浮动,落霞木的香气萦在她周围,恍惚中又似乎夹杂了一丝山茶的香气。
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来了。
闻灯扯了扯嘴角,想要对他笑一笑,可嘴角颤动着,她现在笑得一定很不好看。
苍衡远远地看着那人躺在地上,鲜血好似将她整个人都浸泡在里面,她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呢?
只是待他走近了,看清楚才发现此人竟是闻灯,他呼吸一窒,心脏霎时间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他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闻灯半张着唇,那声李浮白就这么哽在喉咙里,如何也叫不出来了。
她垂下眸,声音沙哑如老妪,她问苍衡:“陛下以为是谁呢?”
以为是谁?
他自然以为会是沈萤萤的。
眼前承受了这番折磨的人不是沈萤萤,按理说他应该松下这口气的,然而那颗心却仿佛被丢进了油锅中,比他曾设想过的任何场景都要让他觉得恐惧,他四肢冰凉,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苍衡望着闻灯,不知该说什么,闻灯如今的样子委实凄惨了些,她本穿的是白衣,现在却已经被血染透了,她的脸色倒是很白,是那种将死之人的惨白,上面还泛着一层浅浅的青灰,她就要死了。
他只要晚来一步,闻灯今日必定要殒命在此。
这天地间再也不会有她了,而他也不必担忧闻灯对沈萤萤出手。
可苍衡的身体倒是比他的思想更快了一步,他抓着闻灯的手腕,将灵气源源不断输入闻灯的体内,又怕自己输得太快,她承受不住,所以他一边将灵力分成细细的小股,还得一边注意闻灯的脸色。
他熟练的好像在此之前已经做过了千百遍似的。
闻灯只是静静侧头看着他,眸光微闪,泛着水色,苍衡看不明白,只是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悔恨,他从灵物袋中取出一堆丹药来,对闻灯说:“吃了。”
闻灯听话地张开唇,苍衡将各种丹药一颗一颗送入她浅色的唇中,苍衡喂一口,她吃一颗,一句话也不多问。
这样多的药,她吃的没有半分犹豫,苍衡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药瓶,不禁想到,在此之前,她又吃过多少的药呢。
在苍衡给闻灯输送了灵力护住她已经碎裂的丹田后,闻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虽然也并没有好很多,但至少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修炼的功法本就与那些正经的功法不大一样,加上苍衡刚才给她喂下的那些丹药,闻灯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只是她的身体这么耗下去,到底是撑不了多久的。
怪不得她要去寻肉身灵芝。
苍衡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依旧躺在地上的闻灯,闻灯平静地回望着他。
苍衡动了动唇,若仔细去看,或许还能从他的神色间发现几分无奈,他弯下腰将闻灯从地上抱了起来,闻灯便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搂住苍衡的脖子。
如果闻灯此时是站在苍衡的后面,便能看到此时苍衡的耳朵后面有些微微的泛红。
苍衡走得很慢,走得很稳,他带着闻灯想要再隐去身形便不大容易了,况且此时闻灯身上还有不断溢出的魔气,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待他们出了天井,再做打算。
闻灯靠在苍衡的胸膛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忽然听到苍衡问她:“你这样,算不算是欠了本尊一条命?”
闻灯轻轻嗯了一声,可是她欠李浮白的又何止一条命。
她撩开眼皮,望着苍衡的下巴,哑着嗓子问他:“陛下是想要我把这条命赔给您吗?”
苍衡刚才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现在闻灯回了他,倒是让他动了些其他的心思,他低头看着闻灯,对她说:“你不要对沈萤萤出手。”
闻灯轻轻说:“那我就会死了,要不然陛下别救我了,把我扔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每次闻灯提起死这个字的时候,苍衡便觉得一股巨大的惶恐笼罩在他的心上,他缓了缓神,对闻灯说:“还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那陛下想到其他办法了吗?”闻灯问他。
苍衡道:“你所修炼的魔功怪异,有违天数,你若是真想活下去,便将身上的修为废去,重新修炼。”
闻灯摇了摇头,魔功将她的经脉异改,苍衡此时所能从她身上诊治出来的,并不是她真实的情况。
她的内脏破裂,丹田空无,她若是废去这身修为,那才是必死无疑。
“不行啊,那样我会死的,”闻灯搂着苍衡脖子的两只手紧了紧,她对苍衡说,“我还想活着,想活到陛下都想起来的时候。”
苍衡眉心处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甚至没有办法开口询问闻灯要让他想起什么来,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让他心神恍惚。
过了一会儿,苍衡勉强定下了心神,听到闻灯问他:“陛下怎么会到这里来?”
“沈萤萤失踪了。”苍衡只说了这么一句。
“原来您来这里是为了沈姑娘啊。”
这么看来她是沾了沈萤萤的光了,若不是沈萤萤出了意外,苍衡或许并不会来,又或许来的不会这样快。
闻灯叹着气,对苍衡说:“让您白跑了一趟,真是抱歉了。”
苍衡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抱着她沉默地往前走着。
在即将踏出天井的前一刻,他向闻灯问道:“本尊的福豆,怎么会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