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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天晚上,四大长老特意设宴款待穆之和轩辕宸,不过穆之到场时,却发现司玉和瑶歌都没有出席,她不由在心底嗤之以鼻了一番,这家伙一定是心虚了!
大长老一直在偷偷观察穆之,见穆之不仅有倾城之色,言谈举止更是优雅大方,尽显大家闺秀之风,丝毫不输给瑶歌,不由暗暗叹气,尊主自小在无相山长大,见过的女子本就不多,有接触的也就圣女而已,此番一出去便遇到世间难得的佳人,难怪会失了心!
大长老若是知道司玉遇到的穆之不仅沦落成乞丐,吃饭喝酒更是毫无形象可言,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酒足饭饱之后,穆之和轩辕宸被大长老亲自送到了长老殿的厢房休息。
穆之毫无睡意,她抖开包袱,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挑拣拣了半天,金圆圆给的毒药太多,她一时都不知该拿哪个了,着实头疼。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穆之有些颓然地把拿在手里的瓷瓶又扔了回去。
把他毒死了又能怎么样?她好像也不会赚到什么便宜。
更何况这家伙身份这么尊贵,毒死了他,指不定自己和轩辕宸都别想踏出无相山了。
穆之叹了口气,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就当她的心,也被狗咬了一口……
无相山的日落特别慢,穆之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满天落霞,美不胜收。
眼前有奇峰峻岭,奇花异草,身后有殿宇楼阁,满城灯火,宛若仙境。
若不是轩辕宸带她来,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处所在,也永远不会知道,原来这便是他的家。
传说中分隔人妖两族的无相山,传说中守护黎民百姓的天族人,传说中只能迎娶天族圣女的天族尊主……
穆之坐在长廊上的栏杆上,仰头望着渐渐落下西山的太阳,脑子里想起在大厅里与司玉并肩而立的圣女瑶歌,同样的一袭白衣,同样的风华气度,真真是般配得很,也真真……刺眼得很。
穆之突然便泄气了,她垂下头,嘟囔了一声:“臭男人,负心汉!”
她的声音很轻,然而站在远处的人仍然听到了。
他的手微微一颤,向来温和平静的脸上竟有痛色闪过。
司玉近乎狼狈地转身,匆匆离去。
司玉刚走没一会儿,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就奔了进来,直接冲到穆之面前,不敢置信地问道:“穆姑娘!真是你?!”
穆之正在自怨自艾,一抬头,就见东白跑得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对司玉的怨恨顿时就转移到了东白身上,她横了东白一眼,道:“怎么?”
“你怎么来了?”东白还没感受到穆之的怨气,有些纳闷地问道。
可千万别是来抢婚啊!
“来给你主子贺喜啊!怎么?不欢迎我?”穆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东白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穆之的情绪不太好,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道:“当,当然欢迎……那什么,穆姑娘,我先回去了,有需要随时找我!”
穆之一把揪住了东白的后领,阴测测道:“我现在就有需要。”
“什,什么需要?我,我现在可能没空……”东白憋红了脸,颤颤巍巍地问道。
他这会儿开始害怕穆之把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了,毕竟她把荀二剃了光头的事迹还历历在目。
“行了,我就让你带我逛逛!”穆之瞧见东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朝他脑袋上拍了一掌,就拖着东白往外走。
一出门,穆之立马就变成了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对东白笑得如春风般温柔。
东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越发惴惴不安了,这穆姑娘,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但远来是客,身为东道主之一的东白还是决定趁着天还未黑透,为穆之好好介绍下天族的风光。
天族人生活在无相山的秘境中,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城,安宁又平和。
穆之跟着东白穿梭在宁静的街道中,万家灯火在眼前闪烁,穆之看了一会儿便决定打道回府,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灯笼,这简直没法逛了!
这一晚,穆之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眠。
第二日一早,她眼底发青地爬了起来,一出门,就看到轩辕宸在房前的院子里练武。
穆之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他练武,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那什么……我现在学降妖术还来得及吗?”
小命显然是比男人更重要的事,她揣了个剑魂的身份,就算躲到了公孙景家中,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还是得学点傍身之术,若是下次再有妖物袭击第二寨,她也不用自残才能打倒对方。
轩辕宸听到穆之这话,眼睛倏地亮了,他几步走到穆之面前,道:“当然来得及!你身上流着轩辕氏的血脉,本就有学习降妖术的天赋!”
轩辕宸说完,就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塞到了穆之手上,道:“这是降妖秘籍,你且看着。”
穆之难得认真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
早饭过后,四大长老请人带轩辕宸和穆之四处闲逛,以尽地主之谊。
这闲逛对穆之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因为穆之发现除了自己住的小院,这无相山没有一处不是张灯结彩的。
明日便是司玉和瑶歌大婚的日子,无相山一派喜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逢人便要聊两句司玉成婚的事。
穆之只觉得心口梗着一口血,随时都能喷他们一脸。
最后穆之实在受不了,找了个借口,一个人跑到了远离人群的山上。
她爬上一个小山峰,刚站稳,就被漫山遍野的千罗花震惊了。
人间难得一见、荀二视为宝物的千罗花,在这里自成一片又一片的花海,火红的花瓣,如山间精灵,随风摇曳,美得惊心动魄。
穆之怔怔地看着,内心既觉惊艳又觉震撼,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见过这绝美的花海。
胸腔里似有异样的情绪在回荡,像是要诉说什么,可当她仔细地去聆听时,又什么都听不到。
此时此刻,四大长老正为司玉的婚事忙得昏天暗地,可身为当事人的司玉却安静地呆在书斋里,他坐在窗前,左手拿着书,右手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支着脸颊,姿态闲适,与其说是看书,倒不如说在发呆。
东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司玉一动不动的姿势,心里默默地想:尊主,你倒是翻个页啊!
“东白。”过了好一会儿,司玉突然出声唤道。
东白听令,精神一震,连忙凑近一步,问道:“尊主有何吩咐?”
司玉指着书斋前的一棵桂花树,淡淡道:“我记得你曾在这棵树下埋了一坛酒。”
东白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他还未说话,就听司玉继续道:“今日正好有酒兴,挖出来吧。”
“……”几乎不喝酒的尊主突然有了酒兴,而且一来就要喝他准备留给自己成婚时喝的女儿红……
东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尊主的命令不能违抗,东白还是含着泪老老实实去挖酒了。
女儿红酿的年月久了,一开坛就飘出了醉人的酒香。
东白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心疼地为司玉倒满了一杯。
司玉端起酒杯,沉默了会儿,举杯一饮而尽。
“满上。”司玉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东白颤着手照办。
“继续。”过了会儿,司玉再次吩咐。
“……”
一刻钟后,东白看着酒坛子里所剩无几的酒,再次感受到何为心疼。
而司玉,在喝完最后一杯酒后,终于醉得不省人事。
东白战战兢兢地把司玉扶到榻上歇息,这要被四大长老知道了,估计又得活剥了他的皮!
“穆之……”东白刚把司玉安置到榻上,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呢喃声。
东白的身子微微一僵,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司玉,这一声醉酒后的“穆之”,饱含了司玉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眷恋。
那是不属于司玉的情感,不,应该说是不属于从前的司玉的情感。
东白自小跟在司玉身边,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永远平静而克制,他深深地知晓自己的责任,所以从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投入感情,即便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圣女,他也从不曾放在心上。
可是此刻,他为一个女子醉得不省人事,为了她而痛苦。
原来尊主对穆姑娘的感情,竟已深到了这种地步么?
东白突然慌了。
(2)
司玉这一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他是被大长老直接叫醒的。
睁开眼睛的瞬间,大长老已经让人捧着喜服站在了他面前,司玉看着那大红的喜服,有一些恍惚,仿佛有什么离他远去了。
他想,那应该是他这一生的热血,曾为一个人而沸腾过的血液,终于,重新静止。
尽管头有些疼,尽管心有些麻木,他还是从容地起身,洗漱,穿衣,然后让人为他束发。
原来心如止水是这样的,他终究还是走上了上天给他安排的路。
“东白呢?”看到身后为自己束发的是一名婢女,司玉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他在外面忙呢!”不等婢女回答,站在一旁的大长老便抢先说了。
司玉微微颔首,不再说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没有察觉到大长老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此时此刻,外面早已闹翻了天,穆之连续一天一夜未归,轩辕宸差点急白了头。
东白和轩辕宸带着一大堆人四处搜寻了一夜,一点踪迹都没能找到。
眼看迎亲的时辰快要到了,东白看着日渐升高的太阳,抹了把满头的汗,心里越发焦急,穆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跟主子交代?
“她有没有可能被妖族人掳走?”轩辕宸心中亦是焦急,但是仍然保持沉稳,蹙眉问道。
“不可能!”东白断然否认,“无相山但凡有妖族人出入,我们都会有感应。”
轩辕宸的脸色好了些,只要不是被妖族人掳走,那就好!
可是天族秘境说小不小,为了不被司玉察觉,四大长老不准东白大张旗鼓地找,所以一时还真找不到穆之的下落。
突然,东白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他转身对轩辕宸道:“轩辕公子,你等我一会儿,我有办法找到穆姑娘的下落!”
东白说完,就匆匆往主殿跑去。
此时此刻,主殿大门口聚满了天族人,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司玉去圣女殿迎亲。
东白才刚挤进主殿,就被大长老眼尖地看到,大长老连忙将他拖到一旁,用极小的声音问道:“找到了?”
东白摇头。
“那你回来做什么?你这副模样若是被尊主看到了,不露馅才怪!”大长老恨铁不成钢地轻喝道。
“您放心!我有办法找到她!”东白说完,也没心思管大长老了,飞快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了一阵,找出了一个锦囊,那里面装着穆之的头发,正是他从交给四大长老的那个锦囊里取出来的,当时他觉得对不起司玉,所以鬼使神差地留了一缕下来。
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东白拿了头发后,又匆匆跑到司玉的书斋去找八卦圆盘。
此时的司玉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吉时一到,便会出门迎亲。
可当东白通过八卦圆盘看到穆之的所在时,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竟然进了天族的禁地!
那里面机关重重,稍一不慎,就会有去无回!
东白惨白着脸,几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大长老正在跟司玉交代迎亲的细节,东白心里犹豫再三,还是冲了过去,他一把抓住大长老的手腕,拼命朝他使眼色,“大长老,我这边有点事需要你过来看下。”
大长老恨不能踹东白一脚,但一接触到司玉狐疑的神色,他还是假装淡定地跟着东白走了出去。
“大长老!怎么办?穆姑娘进了禁地!”东白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但他还是只敢小声说。
大长老听了,脸色也是一变。
天族禁地放着上古神器轩辕剑,为了保护轩辕剑,历代尊主都在外面设置了重重机关,别说是普通人,便是妖族大将,进了禁地,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告诉尊主?”东白颤着声问。
“不可!”大长老断然拒绝。
“可是只有尊主能够进去救人,再晚一步,穆姑娘性命堪忧!”东白急了。
大长老的脸色有些犹豫,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救人,可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今日的婚礼出了纰漏,只怕尊主和圣女这婚,便再也成不了了!
大长老咬了咬牙,在东白期待的眼神中下了命令,“我会让三位长老去救她,尊主那边,一切等婚礼结束再说!”
东白的脸色微微发白,他看着大长老回到司玉旁边,手心冷汗涔涔。
他也不想这场婚礼受到任何影响,身为天族中人,一切以守护黎民为重,就像司玉贵为尊主,却不得不迎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只为繁衍子嗣。
如果他没有看到尊主醉酒的模样,如果没有听到他酒后饱含痛苦的呢喃,他想,他也会作出跟大长老一样的选择。
可如今,他怕,他怕穆姑娘一旦出事,尊主再不是他们的尊主!
那边大长老已经领着司玉朝外走去,乐声起,整个主殿越发热闹了。
所有人都是满面欢欣,除了尊主。
东白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他握了握拳,在司玉跨出大门之前,猛地冲了过去,几近狼狈地扑倒在司玉面前。
“东白,尊主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这般莽撞?”大长老见状,脸色大变,眼疾手快地上前要去扶东白,却不想司玉却比他更快一步将东白扶了起来。
“一大早便不见你,忙什么?”司玉温和地问道。
东白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司玉,哭道:“尊主,穆姑娘进了禁地,您快去救她吧!”
司玉的眸子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东白!”大长老大喝一声。
司玉突然回头看了大长老一眼,那一眼如疾风骤雨,凛冽非常,看得大长老心中一突。
没等东白回话,司玉已经快步出门,一个飞跃便跨上了本就备在殿门口的高头大马。
于是,本该跟着迎亲队伍前往圣女殿的准新郎,不过片刻便在众目睽睽下失了踪影。
此时此刻,身为当事人的穆之,浑然不知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动静,因为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唔,痛得动弹不得。
穆之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瘟神附了身,否则,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不过是因为多走了两步,就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尚是黑夜,而现在,已是白日。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大概都碎了,因为她只要一动,就会痛得直冒冷汗。
穆之努力环顾了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宽敞的洞穴之中,这洞穴安静地像个坟墓,以至于她刚醒来一会儿就差点被这寂静的黑暗给吓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穆之终于难以忍受这样一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了,她咬着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每动一下,她都觉得有锥心之痛。
等她好不容易站起来,她已经痛得出了一身汗。
穆之像一个无头苍蝇,寻了个方向往外走,走了十步之后,她倚着墙壁蹲了下来。
她突然哭了出来,平生第一次,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哭自己想要一个家,却从小颠沛流离;
她哭自己一心想要成为神女,却不能如愿以偿;
她哭自己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却成为剑魂不得安宁;
她哭自己从未想过动心,却爱上一个不愿娶她的人……
穆之觉得委屈,太委屈了,她这辈子除了长了一副姣好的容貌,几乎没走过什么好运!
她受的这么多罪,简直对不起这张脸!
上天难道不应该对漂亮的人宽容一点吗?!
穆之哭了好一会儿,直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才终于觉得哭够了,再次扶着石壁站了起来。
不管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突然,她看到前面出现一扇石门,她正犹豫着,那扇石门忽然缓缓打开了。
穆之惊疑不定,她有些害怕,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仿佛受到某种指引,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走去。
只见石门之内,是一间空旷的石室,中间立着一根圆形矮柱,矮柱之上插着一把金黄色的古剑。
穆之不由自主地往那把古剑走去,她的胸腔里似有东西在震动,陌生又似熟悉。
穆之走到古剑前面,颤巍巍地伸出残留着血迹的手去触摸它的剑身。
突然,原本黯淡无光的剑倏地散发出万丈光芒,只听铿的一声,古剑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骇人的长鸣声。
穆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那古剑从矮柱上挣脱出来,直接朝她飞了过来,锋利的剑尖直指她的胸膛。
穆之像是被定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势如破竹地朝她逼近,丝毫无法动弹。
穆之绝望地闭上了眼。
(3)
突然,耳边有风声掠过,余光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朝她飞奔而来,那人扑至她身前,拥着她往后倒去。
电光石火间,穆之只看到那人如星海般的眸光里似有泪光闪过。
砰地一声,她跌落在地,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的,她似听到他在她耳边开口,声音悲怆,全然不似他。
他说:“原来,我不是第一次爱上你……”
司玉的肩头插着那把古剑,鲜血顺着剑尖一点点地滴落,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古剑的长鸣声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司玉抱着昏迷的穆之,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他的眼中赫然有泪水潸然滚落,他似喜似悲,似笑似哭似癫狂。
原来,他竟不是第一次爱上她。
遥远的时光带着远去的记忆呼啸而来,在他的心里掀起滔天骇浪。
他仰头,任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如果有人知道,他曾六次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那么,他们一定会理解,他此刻难以克制的悲痛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如果还有人知道那前尘,知道每一次的相遇,他都曾爱上同一个人,那么,他们一定会知道,这已是他第七次爱上她。
第七次呵……上苍如此仁慈,一而再地给了他重来的机会。
可他如此愚钝,竟差点再次重蹈覆辙。
好在这一回,尚不算太迟。
他终于有机会……去改写他们的命运。
众人赶到禁地的时候,便看到了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他们引以为傲的尊主,平生不曾掉过一颗泪的尊主,竟会抱着一个女人无声流泪。
而他的肩膀上,甚至还插着轩辕剑。
四大长老的脸色纷纷变了,纷纷上前喊道:“尊主!”
东白也跟着跑了上去,声音慌乱,“尊主,您受伤了!”
瑶歌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她亦是一身大红衣裳,此时此刻,她本该在圣女殿等着他前来迎亲,可当她知道他为了穆之去禁地之后,她就知道,他再也不会来迎亲了。
“尊主,今日是您大喜之日,穆姑娘交由我来照料吧。”大长老伸手替穆之把了把脉,知晓她并无生命危险之后,小心翼翼地司玉道。
司玉没有回话,他已不再流泪,只是脸颊上尚有泪水未曾干涸,他转头,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瑶歌身上。
他的目光里,没有爱,没有怜惜,只有愧疚。
只听他慢慢开口:“瑶歌,我们的婚事,作罢吧。”
瑶歌的身子微微一晃,良久,她点头应了一声,“好。”
“尊主!不可啊!”大长老一听,顿时急了,连连劝说。
司玉没看大长老,而是看向东白,道:“东白,帮我把剑拔出来。”
东白一听,顿时吓白了脸色,可他不敢违抗司玉的命令,只能走到司玉背后,颤巍巍地伸手握住了轩辕剑,然后眼一闭,牙一咬,将轩辕剑狠狠地拔了出来。
从司玉身上带出的鲜血溅落一地,司玉却眉头也没皱一下,他只是小心地抱着穆之站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尊主!请三思啊!”只听噗通一声,身后的大长老跪倒在地上,痛心地喊道。
又听三声跪地声,其他三位长老也跪了下来。
“尊主若是实在喜欢穆姑娘,待您与圣女成婚后,我等愿为尊主去轩辕家提亲!”大长老咬了咬牙,继续道。
“瑶歌何辜?穆之何辜?”司玉嘲讽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诸位长老请起吧,我今日虽然选了自己的路,但绝不会令天族因我而绝了后路。”
说完,司玉便大步走了出去。
主殿里,司玉的伤口已然包扎好,他坐在床边,看着穆之安静的睡颜,一想起他刚进禁地时看到的那一幕,他的手都不由微颤。
可是,若不是那一眼,他不会想起那些前尘。
那么,他就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早已上演过无数次。
是的,时光逆转了。
时光曾经逆转了五次,那五次里,他们的经历与第一次分毫不差,相遇、相爱、生离、死别……每一个事件,每一个时间点,哪怕是她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一模一样。
可这一次,他们的经历不一样了。
过去那六次时光里,他和穆之并不是在天下第二寨初遇的。
穆之也未曾因为那个荒唐的梦失去清白之身,相反,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神女。
他们相遇,是因为她撞破了神宫的秘密,在生死逃亡关头,她遇到了他。
他随手将她救下,却不想从此成了舍不掉的缘。
后来,他一如此次,选择了遵从天族尊主该走的路,他选择与瑶歌成婚,而她,亦跟此次一样,与轩辕宸一起上门贺喜。
可她并未留到婚礼当天,婚礼前夕,她借口有事,匆匆离开。
他知道那一别之后,他们此生再无缘分,可他没想到,她会带走轩辕剑,会孤身一人前往妖族,会以一身鲜血献祭轩辕剑,毁掉被妖族盗走的神石。
他是在拜堂的前一刻突然明白她的心思的,可他即便拼尽一身灵力赶了过去,也只看到轩辕剑从她身上穿膛而过的场景。
她的一身热血,尽数献给了轩辕剑。
而他的一身热血,因她的献祭而尽数凉却。
那是他此生都不愿回想的画面,可偏偏,他亲眼看到了六次!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六次。
上苍给了他五次机会阻止,可每一次,他都到最后一刻才想起那重复的前尘。
好在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所有的时间都提早了,他们提早相遇,提早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故事,而他,也终于在那一幕发生之前,提早想起了前尘。
他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司玉兄,可否借一步说话?”在门外站了许久的轩辕宸,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
司玉心知轩辕宸有很多话要与自己说,站起身走了出去,两人寻了一处凉亭坐下,东白端了茶水之后,识趣地退下了。
“我本奉家父之命前来祝贺司玉兄和圣女的成婚之喜,却没想到反倒令这门婚事不欢而散。”
“此乃我一人之决定,与任何人无关。”司玉喝了口茶,平静道。
“只怕其他人并不这么想,舍妹无意闯了天族禁地,又令你与圣女婚事作罢,只怕从今往后,这无相山再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轩辕宸这话一说,司玉蓦地抬眼看他,这一眼眸光深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只见司玉微微一笑,道:“轩辕兄可是想说,轩辕氏与公孙氏有婚约在身,穆之既已认祖归宗,便须履行婚约,与公孙景成婚?”
轩辕宸抿了抿唇,道:“若是穆之不愿意,我不会逼她,只是公孙是个好归宿,如今,亦只有公孙才能护住她。”
“为何?”司玉笑出声,语气似不以为然,“因为她是剑魂?”
轩辕宸蓦地抬头,看向司玉的目光里有意外,也有谨慎。
“轩辕兄不必这般看我。”司玉低头饮了一口茶,抬头看向轩辕宸,唇角含着微微的笑意,“我以天族尊主的名义起誓,此生我决不让她去献祭轩辕剑,否则,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轩辕宸的眼睛微微瞪大,似是完全不敢相信司玉会立下如此重誓,他的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何?”
“因为这世上无人比我更爱她。”司玉眸光平静地与轩辕宸对视,“哪怕是你,她的兄长,轩辕宸。”
(4)
穆之躺在床上,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
不对,不对头。
为什么东白和轩辕宸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为什么司玉这个有妇之夫会亲自来照看她?
穆之瞪着眼看着司玉端着药自然地坐到床边,然后将药放到一旁,伸手要扶她坐起来。
她缩了缩身子,躲开他的手,挤出一个笑容,道:“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如你让我哥来照顾我?”
“穆之。”司玉看着一脸防备的穆之,手微微一僵,轻声唤道。
穆之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
“我没有与瑶歌成亲。”
穆之蓦地抬眸,眼中震惊之色一览无余,只听她脱口而出道:“你又始乱终弃?”
“……”司玉被穆之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他伸手握住穆之的手,道:“从前是我错了,以后我……”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司玉话未说完,穆之就嗖得将手抽了回来,打断了他的话。
“……穆之,你身上不疼么?先把药喝了。”司玉无奈,劝道。
被司玉一提醒,穆之顿时像灵魂归了窍,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疼,她不再作妖,任司玉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老老实实地喝了司玉给她喂的药。
她一边喝一边偷眼瞄司玉,他的表情是她所熟悉的,又似有了些许不同,从前他只是温和,如今,却仿佛多了一丝外露的温柔。
脑子里想起他刚刚说的话,穆之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可她此番受了这么多罪,若是就这样放过他,显然对不起她千里迢迢背来的一包袱瓶瓶罐罐。
她佯装轻咳了两声,问道:“你当真不与圣女成婚了?”
司玉点头。
“为什么?”穆之很纳闷。
司玉看着穆之良久,道:“因为我发现,此生除你之外,再不想娶他人。”
穆之闻言,心中狂喜,脸上却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样,“我记得我曾让你娶我,可你拒绝了。”
“我……”
“可惜了,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与圣女郎才女貌,实是天作之合。”穆之打断司玉的话,假装遗憾道。
司玉的手微微一僵,“是吗?”
“当然!”穆之点头如捣蒜,“你们便如我与公孙景一般,都是佳偶天成。”
司玉蓦地抬眸,看向穆之,这一眼有些微凌厉,穆之差点被看心虚了,但她仍然保持一派天真浪漫的真诚模样。
“你与公孙景?”司玉强作镇定,给穆之喂了最后一口药。
“对啊,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他自小便有婚约,我已答应他,回去便与他完婚。”穆之咽下药,睁眼说瞎话,“我之前想让你娶我,纯粹是一时冲动,当不得真,所以,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司玉的手猛地颤了颤,差点将药碗打翻在地。
穆之看到了,差点憋不住笑。
“你该用膳了,我去让东白为你准备。”司玉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出了房门。
穆之闷笑出声,若不是浑身泛疼,她真想在床上打滚。
“为何要骗他?”刚巧听到这一段的轩辕宸走进房间,有些好笑地问道。
“就许他成婚,不许我逗他呀?”穆之的脸微微发红,道。
轩辕宸略显怔忡地看着穆之,他想过很多次穆之和司玉的关系,他一直担心穆之会爱上司玉,因为那不会有结果。
他也想过司玉会不会也对穆之动心,可他想,责任大如司玉,即便动心也必能收放自如。
可他没想到,他以为会收放自如的人,反倒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更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那个人会对他说——这世上无人比我更爱她。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如今看穆之的神情,于她而言,这一定是好事无疑吧。
那么,身为她的大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守护一二。
轩辕宸走后,穆之躺在床上回想司玉说过的话,一想到他不与瑶歌成婚了,她的心中就止不住地雀跃。
她曾听轩辕宸提过,历代天族尊主都必须与圣女成婚,如今他为她放弃了这桩婚事,一定是爱惨了她!
一想到这点,穆之就忍不住想要想要捶床大笑,可惜她受了内伤,不宜作如此剧烈的动作。
说起穆之这身伤,说她倒霉倒又有几分运气在,据东白所说,禁地阵法非常人可破,可她无意间坠入了阵法中心,虽是被阵法伤及骨骼心肺,但又误打误撞破了阵法,否则这条命还真不一定能捡回来。
好在无相山多的是各种珍奇药草,所以她虽然昏迷了几日,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穆之坐在园中,一边吃着东白送来的瓜果,一边赏月。
突然,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穆之转头看去,看到消失了一天的司玉终于出现了,她想笑,又忍住了。
司玉手里端着一碗参汤,他走到穆之面前,递到她手里,道:“睡前喝一碗,有助于你恢复。”
穆之听话地喝完,将碗放在石桌上,她看向坐在她对面、神情如常的司玉,心中不由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她唇角勾起一抹笑,道:“司玉,他日我与公孙景成婚,你会来贺喜的吧?”
“我不会。”这回司玉回答得干脆利落。
穆之蓦地站起来,佯装发怒道:“你与圣女成婚我都给你送了贺礼,你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司玉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穆之被他拽得猝不及防,整个人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的脸腾地红了,想要站起来,他却搂着她不放。
只见他一双凤目灼灼地望着她,比她头顶的月光还要明亮,像是要把她的一颗心,一一照亮。
“穆之。”司玉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不复往日的温和,反而有一种势在必得的霸道,“我说的不会,是指——我不会让你跟公孙景成婚。”
穆之一时怔住了,似是不敢相信司玉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司玉仍然牢牢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他靠近她,几乎在逼着她与自己对视,“穆之,不要拿我们的未来惩罚我。”
“我没有……”穆之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有些心虚地嗫喏道,“你先放开我。”
司玉却没有照办,他伸手抬起穆之的下巴,略带火热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脸庞。
他想起他们曾经相爱过的六场时光,从来都是克制守礼,因为他深知他不能予她婚姻,更不能许她白头,所以即便爱得再深,亦是若即若离,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此刻,他心爱的女子在他怀中,呼吸交织,触手可及,他已决定与她长相厮守,再无任何顾虑。
于是他低头,封住了她想要说话的唇。
穆之的眼睛蓦地瞪大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难以克制地飙升起来。
(5)
这是穆之清醒状态下,与司玉的第一个真真正正的吻。
他吻得深而缠绵,温柔如春水,像是要细细品尝她的味道,穆之满脸通红地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吻,想推拒又不能,想沦陷又不敢。
就在她百般纠结时,司玉已经放开了她。
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看到他的脸色也微微泛红,一双凤目似有波光潋滟,她红着脸嘟囔了一声,“你可别亲完我又跑去跟别人成婚……”
“……”司玉被她的话一噎,苦笑着拥紧她,“穆之,我再不会了。”
如果那每一次重来的时光都是一世,那么这是他们的第七世,七生七世,他的心意,从不曾变。
穆之还在害羞,一条坠链落到她的颈项上,她低头一看,链子用红绳编织而成,织法很别致,中间系着一块圆润的玉石,色泽剔透,一看便是上等美玉。
“此为玲珑玉,乃是天族宝物,你戴上它,若有妖物靠近,它会提醒你。”司玉温柔的嗓音如流水般在穆之耳边缓缓响起。
穆之摸了摸温润的玉坠,眨了眨眼,“这算定情信物吗?”
司玉闻言,脸色微红,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世间只这一块玲珑玉,只有天族尊主才有。”
穆之顿时喜上眉梢,可没过一会儿,她又犯了愁,“可是我没准备定情信物给你。”
司玉笑着摸了摸穆之的头发,“我已经有了。”
见穆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那是东白还给他的。
穆之好奇地拆开锦囊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缕头发。
她瞪大了眼,“这是我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拿的?”
司玉脸色越发红了,语焉不详地道:“很久了。”
穆之见司玉一副羞窘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原来很早以前,她就不是一厢情愿。
“其实……我说我要跟公孙景成婚是骗你的。”穆之终于愿意敞开心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司玉的眸中浮现一抹笑意,“嗯,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认真道:“以后不可拿这种事开玩笑。”
穆之点点头。
“等你伤势痊愈,我与你一起去轩辕家一趟。”
“去轩辕家?做什么?”穆之纳闷地问道。
“自然是提亲,你总归是轩辕氏的女儿。”司玉摸了摸穆之的头。
穆之一听,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但她毕竟是女子,必要的矜持还是要的,所以她佯装不在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
司玉抿唇笑,难得霸道地道:“定情信物都收了,由不得你不嫁。”
穆之红了脸,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刻意的咳嗽声。
穆之一回头,看到轩辕宸站在不远处,正欲往这边走来,她猛地从司玉身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回了房。
轩辕宸远看着自家妹子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公孙看来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司玉兄,你与舍妹即便两情相悦,毕竟还未成亲,还请守礼些为好。”轩辕宸走上前去,语气有些许不悦。
“适才确实是我情难自禁,唐突了。”司玉微微有些尴尬,站起身道。
房内的穆之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司玉和轩辕宸的话,只觉得既尴尬又好笑,她忍不住捂住嘴,无声地笑了出来。
过了几日,穆之的伤势已经大好,不过却迟迟未见司玉的身影,倒是东白一直在她跟前忙前忙后。
穆之不由在想,司玉该不会亲完她又后悔了吧?
那她可就真得好好想想该用哪种毒药了。
这天下午,穆之看着给她送来瓜果的东白,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东白,你家主子呢?怎么连个人影也没有?”
东白一听这话,立马对她投了个幽怨的小眼神,道:“四大长老天天堵在尊主门口,他倒是想来呢!”
“因为退婚的事?”
“可不是吗?尊主为了穆姑娘退了圣女的婚事,别说了四大长老了,天族上下,谁能接受?”东白继续用幽怨的眼神瞅穆之,“尊主说了,穆姑娘近日最好不要出门,以免有人会迁怒到穆姑娘身上。”
“……”所以她在无相山也不安全是吗?
穆之受打击了。
“穆之!”就在这时,轩辕宸突然快步走了进来,“父亲受了重伤,我得回去了!”
穆之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瓜果,站了起来。
“你是留在这里养伤,还是……”轩辕宸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跟你一起回去。”不等轩辕宸把话说完,穆之就脱口而出。
“好。”轩辕宸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去向司玉兄辞行。”
会客厅里,穆之没看到司玉出现,只有四位长老出来送他们,穆之几次欲言又止想要问他们司玉在哪儿,可一对上四大长老那明显不太友善的眼神,穆之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若不是她是轩辕世家的人,只怕走不出这无相山……
最后还是轩辕宸没忍心看着自家妹子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模样,开口向大长老问道:“不知尊主现在何处?这几日承蒙尊主照顾,在下想当面与尊主致谢。”
“轩辕公子不必客气,这几日无相山结界动荡,尊主此时正在修复结界,公子的心意,我们一定转达尊主。”
轩辕宸闻言,也不再多说,与四位长老寒暄了几句,便带着穆之离开了无相山。
一路上,穆之满腹纠结,时不时地便回头看一眼,想看看司玉会不会追上来。
轩辕宸觉得好笑,“大长老应当没有骗我们,司玉兄若不是在修复结界,怎么可能不来见你?”
“那他现在也该修好了吧……”穆之咕哝。
“结界修复是极耗灵力之事,即便他修好了,也不能马上来见你。”轩辕宸摸了摸穆之的头,安慰道:“放心吧,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说过来提亲,便一定会来的。”
“你听到了?”穆之一愣,脸色红红地问道。
轩辕宸抿唇笑,不置可否。
穆之跟着轩辕宸踏进轩辕山庄的时候,山庄内安静地出奇,穆之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走进轩辕慎的寝房时,隔着屏风,穆之听到洛云烟隐忍的低泣声。
“娘,我们回来了。”轩辕宸疾步上前,看向躺在床上的轩辕慎,问道:“爹怎么样了?”
洛云烟抬头看到穆之跟在轩辕宸身后,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她蓦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挡住轩辕慎的视线。
“爹没事……”轩辕慎虚弱的嗓音慢慢响起来,他的目光越过轩辕宸落到洛云烟身后,“是不是梦儿回来了?”
洛云烟的眼中有泪涌出来,她飞快地擦拭了一下,艰难道:“是。”
穆之被洛云烟这无声流泪的模样吓了一跳,正有些不知所措,洛云烟已经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拉过穆之的手,道:“梦儿,来,去看看你爹。”
“爹这是怎么了?”穆之看到轩辕慎的脸上已经呈现出青黑之色,颤着声问道。
“老爷,你看梦儿多孝顺,一听说你受了伤,马上便赶回来了。”洛云烟仍拉着穆之的手,温柔地夸赞道。
轩辕慎颤着手指了指穆之,哑声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与梦儿单独说两句。”
“老爷……”洛云烟的脸色越发白了,犹豫着开口唤道。
轩辕慎没有说话,似是已经疲累不堪。
洛云烟闭了闭眼,站起身,道:“宸儿,跟娘出去。”
轩辕宸犹豫地看了看轩辕慎,又看了看洛云烟,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穆之忐忑不安地看着轩辕慎,他们的父女缘分虽然不深,但他始终是她父亲,她即便不呆在轩辕家,也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爹……”穆之忍不住唤了一声。
“梦儿,爹已时日无多,但仍有一事始终无法放下,只有你,才能成全爹的遗愿。”
“什么?”
“爹此生以降妖为己任,然而如今妖魔四起,爹一生心血付之东流,唯有你,才能力挽狂澜。”轩辕慎突然抓住穆之的手,激动之下的力道握得穆之的手生疼,“梦儿,你是剑魂,此生便是为降妖而生,只要你献祭轩辕剑,毁掉神石,妖族灭亡,无需再费吹灰之力,我轩辕氏后人,也再不用与妖魔抗战。”
穆之有些呆怔地看着轩辕慎,他的脸色激动地泛了红,双眼中尽是殷切之意,这个瞬间,她丝毫看不出一个垂死之人的病态。
电光石火间,穆之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蓦地后退一步,可轩辕慎却拉着她的手不放,她的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她看着轩辕慎,突然道:“您没事。”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
轩辕慎一愣,房间里突然便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