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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再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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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丰二年春,四月初三,辰时,南楚皇帝独孤睿泽于正阳殿驾崩仙逝。谥号为惠。史称楚惠帝,而他所统治期间,又称开丰中兴。

    依稀记得,那日,万民身披缟素,那日,歌舞竞停,那日,上至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皆为那位伟大的帝王的逝去而哀鸣。

    唯独在那不起眼的角落一头,皇嫡长公主殿下却面无神色,她仅仅只是静静地瞧着那些人哭诉的模样。

    那位殿下凝神目视着那衔着黄金的棺木。久久陷入了沉思,眸里不知喜悲,直至最后一面,她对于那位父亲的逝去始终没有感到丝毫的忧伤。

    同年,那位素来沉稳的明君楚惠帝却颁了道令人匪夷所思而荒唐的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儿子稷,品行纯良,仰先祖之德,护南楚之疆,深肖朕躬,着立此子为懿仁皇太子。

    因皇太子尚为年幼,未能担大任,吾妻温枫仁厚贤德,故有天子之才,帝者之资,着将帝位传于皇后温枫,望其领我南楚走向昌盛。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此诏一出,朝堂之上皆如沸水般翻滚,更有些老臣以命情愿,文臣上书,“若女子称帝,天下便笑我国无男儿,况皇后既无皇室之血统,南楚亡矣,论天下笑柄。”

    世人皆知,帝后恩爱两不疑,但世人万万没想到,先帝能如此信任皇后,恐怕,那是先帝此生最狂妄的任性,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是年,温枫迎万人所指,千夫所骂登于帝位,下诏,赐功臣无上光荣,皇室子弟皆可得高官厚禄,唯独皇长女独孤子熙仍无官无爵。

    ——

    那年,朝局动荡,民心向背,而晋亲王孤独瑞德勾结外邦,携北夏皇族的支持,以匡扶皇室之名,举兵逼宫。

    次日,新帝便身披白银战甲,左腰配着长剑,骑着棕红色的烈马,望着眼前的浩浩大军,眼中的刚毅与决绝,皆透着王者的居高临下之气。

    她道:“战士们,国家危亡之际,岂因祸福而避之?”

    随即,温枫便拔出腰间利剑,日光洒在剑身,剑尖指着宫墙之外,她又道:“如今,晋亲王勾结外邦,乱我南楚,今北夏铁骑踏我疆土,杀我百姓,强抢民女,收刮钱财,动我南楚之根基,

    如今,朕为此不得不战,你们是南楚的男儿,岂能容忍异邦在我们的土地上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行为,今,我们要为我们的荣耀而战,此后,朕与汝等共存亡!”

    温枫尾音刚落,随后,便响起了战士们划破天际,震耳欲聋地“杀!杀!杀!”

    那日,烈阳高照,万里无云,仅有十二岁的孤独子熙躲于城墙之上,她眯着眼睛远远地望着那抹王者的身影,她似乎明白,恨她入骨的父亲为什么轻易将社稷交于母亲,不止是因为爱,更多的是,母亲确实能担得起这重任。

    那年,女帝之师如同虎狼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北夏借于孤独瑞德的兵马节节败退,大势已去,南楚的陛下本应乘胜追击,但却仅仅只是修书一份,予北夏将领林木。

    林木恶狠狠地盯着来使,随后,他便拆开了信,目光落在信上,他久久不语,望着帐门外死伤相藉的士兵,冷笑,道:“问问你们的陛下,你觉得我会答应?”

    南楚的来使不卑不亢地立在一旁,他面色淡然,道“陛下在臣来时便说了,北夏皇帝旬宣乃为霸主,而此次出兵,已成败局,在与南楚死磕已无意义,而北夏的邻国东渝虎视眈眈,为了卖主求荣的叛臣独孤瑞德而进兵南楚,实在不值得,届时,若是南楚与东渝联盟,那便是北夏一场无法逆转错误,而陛下愿与北夏重修旧好,此后不计前嫌,还望林木将军告知北夏皇帝。”

    林木满是不屑,他轻蔑一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退兵。”

    来使一笑,向林木拱手抱拳,又道:“陛下还说了,林木将军虽是粗鲁将才,但对于将士们却是细心爱护,如今伤亡过重,所以,您会秉明北夏皇帝,到时,您的皇帝陛下该怎么想,该怎么做,陛下只是猜猜,若要打,全城皆兵,南楚奉陪。”

    林木指着帐外,道:“你滚出去!”来使颔首退下,林木望着那么渐行渐远的背影,又补充道:“告诉楚帝,三天之内,我们会给你答复。”

    三日后,北夏对南楚列出丧权辱国的条约,割七城于我北夏以表诚心,即日,温枫拒绝,城乃先人浴血奋战而来,岂能说给边给。

    北夏气极,又令南楚俯首称臣,年年向北夏进贡,温枫听罢,一笑,仍是拒绝,仅仅只是慵懒的回应道:“还烦请特使告诉北夏皇帝,南楚并未输战,我等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盛世安宁,却要向尔等俯首称臣,真是小儿痴人说梦。”

    次日,北夏气极,但确实在危机四伏的国家实在不能穷兵黩武,又修书予南楚,若南楚陛下割地不肯,称臣不愿,便双方派一子入质,以表两国修好之诚心。

    温枫闻言,眼底掠过蜻蜓点水般的波澜,她并未立即回应,拂袖转身离去,仅仅只留下一句话:“待朕想想。”

    那年,征战连连,百姓哀怨缠绵,那古城墙上皆染着将士们的鲜血,女帝随着侍从登上太阴山,她如王者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万物众生,微微一叹,帝者,高处不胜寒也。

    几日后,温枫便给了北夏答复,愿意质子求和。

    那年,是开丰中兴的结束,亦是长兴之治的开始。

    一张明黄的诏书终是入了子熙的眼,她明白,国家繁盛时,她便是可有可无的弃子,国家危亡时,她便是承载着两国友好的英雄。

    一纸诏书,着令封嫡长公主殿下独孤子熙为护国宁安长公主。望其巾帼不让须眉,又令独孤子熙三日内启程,入北夏为质。

    诺,臣领旨谢恩。”子熙虽不过十二芳华,却但由于幼年处于黑暗,早已褪去稚儿的童真,显得异常早熟,她面色沉稳地从公公的手里接过那沉如万金的圣旨。

    传旨公公的背影逐渐淡出她的视线,子熙瞧着那冷清的院子,风儿拂过,吹起满地飘落的树叶,子熙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似自嘲,又似苦笑,独自喃喃:“那么些年了,独孤子熙啊,你该看清了,他们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