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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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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着寒光的利剑向子熙迎面劈来,子熙宛如失了魂般,仅仅只剩行尸走肉的躯壳,她缓缓地闭眼,静候着死神来临。

    “寡人看谁敢?”旬宣破门而入,那黄色的常服沾染着血迹,执着的剑已是被血液侵染,他厉声道:“放下刀剑,寡人可既往不咎。”

    “对不起,子熙,是我来迟了。”旬宣为子熙松了绑,那粗绳已生生地在子熙的手腕留下一道红痕,但子熙已无暇顾及这些,她慌忙地抚着林和礼那冰冷的面颊。

    她又抱起坚硬如寒冰的尸体嚎啕大哭,子熙歇斯底里地喊着怀中人的名字,可却迟迟无了回应。

    子熙又慌忙地抬起手,替他轻轻地擦拭着脸上不小心染上的血迹,却不知何为,那人脸上的血却永远都抹不干净。

    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如同失去一切的孩童般,这是孤独子熙一生,哭得最狼狈而心疼的一次。

    后来,旬宣追封那人为威武大将军,后来,在那人的丧礼,碑文刻的是,亡夫二字。

    再后来,子熙仍是如往时般,独自一人藏在书阁,静静地将北夏的书读了百遍,再后来,她拼命地做着自己的事,发着自己的声,再后来,她吹着他送的埙,看着和他看过的流萤,记着他所说的星辰的名字。

    那日起,那笑容极美的子熙除了旬宣一人外,不再对任何人笑。

    亦是那日起,子熙唯一的光芒彻底熄灭,她心里的那颗星辰已逐步暗淡,沉入海底。

    北夏皇帝旬宣每每看着子熙那孤寂独行的背影,泛起了心疼,仅仅只是负手一叹。

    再后来,九五之尊的旬宣便一纸令下,命那正处于伤痛而沉沦的异国质子孤独子熙为一品钦差大臣,携着御赐的尚方宝剑,替皇帝去寻访各地民情。

    一朝之间,南楚公主成了北夏帝王的钦差大臣,那诏令简直是荒唐至极,朝堂文臣纷纷上书,而旬宣仅仅只是邪魅一笑,他端坐于龙椅,望着如菜市场般吵闹的朝堂,不紧不忙地道:“独孤子熙,不入党争,不受贿赂,尔等是怕在寡人眼皮底下做的见不得人之事被拆穿?”

    此言一出,朝堂如死水般鸦雀无声,众臣皆道:“微臣不敢!”

    那一刻,世人想起了,多年前的南楚惠帝,他也曾为了一个女人而荒唐。

    那些年,子熙路过繁花似锦的花海,行过绿树成荫的高山,见过奔腾不息的江河,她履行了与林和礼的承诺,替他看遍了万山万水。

    其实,在外流浪的这几年间,子熙已不是那个深宫里的那位只会抱着书而纸上谈兵的书呆子,这一行,她深刻地明白了民间疾苦。

    那亭亭玉立的姑娘已早在世间的污秽和肮脏中,摸爬滚打,悄悄成长。

    年仅十几的子熙便承了父亲楚惠帝以民为本的仁慈,她行过的地方,不仅惩处了贪官污吏,更是为生民请命,上书于朝堂免了沉重的赋税。

    当年的旬宣本是想随意地借个名义,让那悲痛的子熙走出深宫散散心,却没成想,那人竞是与民共苦,更是竭尽了毕生所学,为百姓谋福。

    饥荒时,那人更是亲力亲为地组织赈粮,而洪涝时,那人也与百姓一同冒着大雨,连夜筑坝。

    这一路走来,没人记得,独孤子熙曾是异国他乡的嫡长公主,而是称之为上苍开眼的布衣钦差。

    ——

    不知觉,已过了五载春秋有余,而当那衣裳上满是补丁的子熙在踏入喧闹的帝京,帝京已变了番模样。

    那风采依旧的假小子还是不苟言笑,子熙牵着马缰,行在这久别的土地上,子熙看见旬宣便在远处望着她,顷刻,她笑了,笑意如沐浴春风般,带来暖意。

    “此去经年,子熙仍是少年。这一去,让我苦等。”旬宣见子熙时,眼眶已蓄满了泪水,他抬手,温柔地理了理子熙的衣襟,又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脏,当年去时,还是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呢。”

    “陛下,谢谢您。”子熙也红了眼,不知不觉中,林和礼已逝去多年,可子熙却从未走出失去他的伤痛,她活在林和礼给予她的美好之中,亦活在林和礼故去的阴影里。

    梦醒了,哪怕她最倔强,也得接受那堪比噩梦的事实,她的光,逝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数载之行,却让子熙明白了这读死书也永远教不会她的道理。

    她亦慢慢地明白,爱不应该只沉浸于所谓的儿女情长之中,而那局限的爱,仅仅只是爱己,而当痛苦大过于我的力量时,那么,爱应该被放大,小爱成就大爱,爱己,同样也爱众生。

    旬宣听罢,怔怔而立,半响,他终是回过神,于是他笑着,一巴掌落在了子熙的肩膀上,他道:“客气什么?是寡人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把北夏当成了家。”

    子熙笑着揉了揉那疼辣的臂膀,打趣道:“陛下力气真是越发大了,子熙不在的这段时间,您果然没少吃。”

    “走,寡人让人备了些你爱吃的酒菜。”旬宣笑着揽过子熙,几度春秋,他们已没有了先前君臣的拘礼,仿佛更像是生死与共的亲兄弟,旬宣凑过子熙的耳边道:“用膳后,寡人有件事想与你说。这很重要,是有关于你的。”

    子熙便停下了脚步,她惊愕的目光落在旬宣的侧脸上,敛去了盈盈笑意,故作严肃的样子,道:“陛下,子熙想提前知道,再去吃饭。”

    哪知,那位帝王突然便傲娇了起来,他摇头:“我不,寡人要先吃饭再说。”说罢,旬宣便哼起了儿时的小曲。

    子熙也无可奈何,她仰首望着悠悠苍天,帝京城依旧阳光明媚,但旬宣像是变了个人般,莫名地便添上了几分孩子气。

    ——

    殿内已屏退了宫侍,子熙见那琳琅满目的饭菜,眼睛如含着光般发亮,此时,便旬宣含着笑意,为她夹了块肉,柔声道:“子熙,最近辛苦了,吃罢。”

    这样温柔的旬宣实在有些反常,子熙鼓了几分勇气,问道:“陛下是有何事要与子熙说?”

    旬宣垂着头,又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他的声音如蚊虫般小,道:“在前个月时,你母亲便修书一封与我,说已过五年六载,她甚是想你,问我,你何时能归楚还家?后来,她放了在楚的质子,而我,也无法在厚着脸皮留你了。”

    提到母亲二字,子熙的面容浮现了几分惊愕,她已逐渐淡忘了母亲的模样,子熙反问道:“她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