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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旧时的记忆,子熙寻了一处偏殿,古旧的摆设依旧如前,与去时并无两样,殿外的朱槿花迎阳而开,点点粉色缀满枝梢,散着淡淡芬芳,添了几分生机。
子熙敛色屏气地将怀中人轻轻地置于床榻,又敬小慎微地扯过被衾,随即,覆在了温枫的身上。
南国的天就如娃娃般善变的脸,三分热度,七分湿度,顷刻,天空便以落下了雨滴,朦胧的水汽渐渐地散去了夏日的腾腾热气。
望着温枫那酣睡入梦的样子,子熙亦漾起一重欣喜,她蹲着身子,瞧着那貌若天仙般的容颜,她伸出了袖中的手,如蜻蜓点水般,戳了戳温枫的侧颜,细声喃喃,“阿娘,您生得可真好看。”
顷刻,幼时的不堪回忆仍如幽灵般缠着子熙,使子熙不得畅快,于是,她便急忙地抽回了手,缓缓起身,朝着温枫又是深深作揖,“是臣失礼了。”
这些年的隔阂,已然淡了母女情分,更多了君臣之礼。比起亲情羁绊,对于眼前人,子熙更多是敬意。
于是,迎着屋外的日光,子熙便迈着踏实的步子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雨水淋漓,击落了满地残花,她又抬眼,望向远处苍穹中高高悬着的骄阳,轻叹了一声,倏然,扬起手臂遮住了脸颊,便朝着外头跑去。
细雨绵绵,淅淅沥沥,须臾,便打湿了子熙的侧颜,可这深宫却如阴霾般死死地压抑着她,使她不得不仓皇出逃。
不知觉,子熙便凭着腰牌出了宫,那刻,她望着喧闹的街市,或是看着执伞而行的人们,又或是瞧着檐下躲雨的小贩,又或是盯着与她般在雨天仓皇而逃的百姓,她似得了自由的鸟雀,仿佛重获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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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熙寻了家衣坊,一抹绯色入了子熙的眼,于是,她便付了银钱。
待子熙出来时,已褪去了满是水渍的衣裳,着了身绛纱袍,绾起了三千青丝,执着油纸伞,缓缓行在青石道上,雨声淅沥,漾起了层层涟漪。
而此时的子熙,宛如名人画作中走出的意气书生,眉眼间携着一股英气,亦是京城中难得一觅的翩翩佳公子。
她将旧衣放置在客栈后,便朝着深幽的巷子疾步而去,而巷子的尽头便是众多文人骚客的仙境,那儿野草向荣,皆是歌舞升平,处处欢声笑语,那便是南楚帝都城内的三大乐坊之一的籁音坊。
子熙探了眼姑娘,许是堕落风尘的惯犯,许是才华横溢的常客,她扬起一抹淡然而无惧的笑意,踏入了这宾客盈门的赖音坊。
如往常般,她如青松般端坐,一面执着清茶,一面赏着歌舞,那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的歌姬却是乱了子熙的眼。
而子熙似乎将温枫的教诲抛之脑后,待子熙深陷其中,便有妖艳的姑娘浮现在子熙的眼前,那位姑娘如细柳般随风招展,随即,便见那姑娘在子熙的耳畔柔声道:“郎君好生寂寞,不如让小女子陪着郎君如何?”
子熙点了点头,温声如玉地说道,“如意姑娘请。”可子熙那灼灼眸光依旧是落在了眼前那展着舞姿的歌姬,如意挽袖斟了杯清酒,笑意盈盈地抬首,映入眼帘的却是眼前人的冷漠。
眼前文质彬彬的子熙与众多风流公子不同,多日来,那人滴酒不沾,亦曾吟诗作曲却未如往来的文人墨客般挽着美女,喝着美酒,畅谈人生。
而子熙亦不与京城的富家子弟挥霍无度,左拥右抱,仅仅只是寻一处清净,执几盏清茶,观着那舞妓起舞,时而不言。
最初之时,籁音坊只当子熙是个扮阔的穷苦书生,久而久之,不少的达官贵人却对她避之七分,敬之三分,此时的籁音坊便知,那人不同寻常百姓家,非富即贵。
若是将籁音坊比作池塘,而子熙便宛如在这淤泥里不染的莲花,时时恭谨谦卑。
如意漫出几分恼怒,她羞娇道:“这舞有何好看,竞使小郎君入了迷,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小郎君不如多瞧瞧小女子。”
子熙的面容依旧如常,眼前皆是浓浓的胭脂俗粉,竞不起子熙半点波澜,续道:“舞好看,甚好。”
众多姑娘如病秧子般娇滴滴地倚在木栏旁掩嘴轻笑,而如意的面上却添了几分挫败后的怒意。
是的,她们亦打了个赌,赌眼前的子熙是否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如意亦顾不得所谓文人皆喜的娇弱淑女,她用指尖勾起了子熙的下颚,狐媚的眼神与子熙那清湛的眼睛相触,
如意一笑,倾国倾城,须臾,丝滑的绸衣从她的肩头悄然滑落,那刻,似万物凋零,唯有奇花盛开,孤芳自赏。
子熙仍是面容淡漠,只见子熙抬手替眼前的姑娘理了理衣容,温声道:“若是如意姑娘不弃,陪着我可好?”
青楼乐坊中,有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亦有被迫而沦落献身维持生计的妓,女。
子熙本以为,眼前的姑娘只是为了活着而放下尊严,她泛起了心疼,从钱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置于桌上,依旧温声细语,“众生皆苦,如意姑娘莫要害怕,我不是低俗龌龊之人,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如意怔怔而立,便扬起一笑,又仰头饮了桌案上那杯她亲自斟的酒,道:“小郎君真是与众不同,酒是好物,但确实不适合小郎君。”
于是,如意朝着子熙欠了欠身,此刻的她,眸中已淡了些妖魅,随之,便扬袖离去。
在如意登上二楼时,又再一次回望,眸中映着的子熙仍是执茶细品,不染俗尘。
半响,如意又妩媚地转过头,回看着一众姐妹,唇瓣仍携着妖艳的笑意,如意优雅地执着团扇,久而久之,她才不痛不痒地道:“我输了。”
顷刻,便有姑娘轻轻地揽过如意的肩,笑道:“自古男人都是这份臭德行,只不过是遇上了一个不近女色,如意何必如此挂念。”
言罢,如意的眼底便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凉,那是姑娘家芳心暗许的悸动。
是啊,眼前的翩翩公子,似天之骄子举世无双,而自己却早已深陷泥潭,不再清澈,纵使那人不弃不离,而那份暗恋,也因身份悬殊,无疾而终。
这又何必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