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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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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大状身边的那个老汉,见路深就这样从牛栏里出来,耷拉着脑袋,面上恹恹的,他听路深不痛不痒的几句诊断,心中并不痛快。

    他觉得自己真是大意了,竟然巴望着从一个年轻人的嘴里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转念一想,这年轻人终究还是年轻人,哪有那么多可靠的经历,这才几句话就打发了自己的雇主。

    他抬头,想出口质问路深,就这样不做其他的治疗,这顽固的“瘭疽”就能痊愈?

    但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一行三人早就离开了农场,往屋里去了,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到嘴边的话扑了个空。

    路深跟在陈大状边上,陈大状满心疼爱地拍着路深的肩膀,想着这孩子渐渐长大,家中却没了男性长辈,心里多少怜悯他,而自己作为舅舅理应更多“提点”,以表关心。

    “今天干得不错。”陈大状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路深听到夸奖,眸光乍现,憨厚的笑容隐藏着狂喜的内心,似乎因为过于开心,并未注意到自己手中动作的扭捏。

    身后的苏信,看到少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抠着工具箱,硬实的木箱竟被抠出了两片木屑。她拾起了地上的碎屑,伸手轻握住少年纤长瘦削的手指,声音很轻,嗔怪道:“别抠了,箱子要被抠破了。”

    陈大状没有注意身后,依旧端着长辈的姿态,交代了几句生活和学习上的事宜,路深只微笑应声,忽地手中的动作停滞,才感觉到指尖的指甲缝里,卡着木屑生疼。

    路深收回手,食指还留着方才女人的触感,冰冰凉凉的,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要借车的事。

    于是急声道:“大舅,今天农庄里忙么?我想借下您的车,去趟镇里,买些复习资料。”

    陈大状此时无话可说,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一遍,忽地听路深说要借车,愣愣道:“车是没有问题,但舅走不开,找不到人送你去啊。”

    苏信闻言,从二人身后冲到前头来,积极地主张道:“老舅,我会开,我会开车,是我让小路管您借车的。”

    “那敢情好,顺便到镇里逛逛,但记得早点回来,山路不好开,特别是晚上。”陈大状爽快的答应了。

    末了还不忘鼓励,“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不,考上个好大学,大舅支持你。”

    二人皆为之振奋,来到庄子门口,别了陈大状。

    苏信接过钥匙坐到了驾驶座上,插上钥匙发动了车子。见路深副驾驶上坐好,左脚才缓缓踩下离合,挂好挡松开手刹,最后一脚踩上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路深感到车子平稳启动,缓缓向前行驶,加速下,车窗外的风大了起来,有些疯狂地拍打着他,给他胀热的脑袋降了降温。

    他倚靠在车窗边上,任凭疾风扑面,眸子里多了几分坚定,心里开始认真思考起明年高考后的打算。

    高一、高二那两年他似乎没有勇气去考虑自己的未来,学业上也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或许真是因为照顾家里没有心力,但更多的,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他的未来曾经最清晰的样子,就是像父亲那样,他一度认为那样就很好,是他认为最安逸和舒服的方式。而今,即将步入高三,或许有了大敌当前的紧迫感,一度也很无力,但这种无力感,近日来却消退了不少。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不可置否,就是因为她帮了他。

    苏信感受到了一抹焦灼的目光,瞥了一眼路深,见他神情严肃而庄重,打趣道:“小路,你不要这么大义凛然地看着我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却听身旁的少年声音低沉,“苏老师,我也感到了迷茫。”

    少年并未在意她话里的恶趣味,却叫她苏老师,正襟危坐,以待苏老师授业解惑的姿态。

    “迷茫?”高考综合征!

    苏信接过了问题,微亮的杏眼眨巴了两下,提起了软腭,字正腔圆地说:“心理学哲人,尼古拉斯.杏曾经说过,迷茫,迷雾也,见光死。”

    “意思说,当你觉得迷茫的时候,如同深陷迷雾当中,但如果你看见了光,说明迷雾即将就会消散。总之,有了目标,你就不会迷茫了。”苏信柳叶眉轻挑,唇边笑意盈盈,一副作为过来人的样子。

    未等路深反应,又接着说:“为师觉得,小路你的目标,已然清晰明了,考个兽医专业,就是像你爸一样,当一名普渡众生的兽医。”末了兽医两字,还被特地加重了语气。

    路深被她三两句安排得,瞬间条理清晰了许多,对啊,他倒是无端顾自惆怅了一番。

    又听身旁的人接着说,“我不晓得兽医专业哪个学校好,但只要是B大的专业,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你可以考虑一下。”苏信这话言简意赅,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或许这就是天才的通透。

    路深汗颜,B大是考虑考虑就能考上的吗,又想起方才一串陌生的外国人名,好奇求问:“尼古拉斯.杏是哪个国家的名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中国的。”

    “中国人取这么崇洋媚外的名字?”

    “移民的,改天有机会带你见见。”苏信咽了咽口水,胡说八道。

    “现代的?你还认识。”路深这会儿半信半疑,他无声地念了几遍那心理学哲学家的名字,尼古拉斯杏,尼古拉斯杏,瞬时就破解了其中的玄机,但不戳破,偏头朝着窗外轻笑,俊朗的眸子如星子一般,无奈而清朗的笑声被掩埋在了风声当中。

    心里暗忖,感情所谓心理学哲人,原是她胡诌出来忽悠自己的。

    此时,车子驶入山脚,一个拐弯处,苏信突然急踩了刹车,没有任何预兆。

    路深没有防备,由着惯性向前倾倒,将要撞上挡风玻璃之时,被安全带拉了回来,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内脏剧烈振动,被重置了一番。

    路深坐好后,稳定了心神,转向身旁查看苏信的情况,幸而也并无大碍。

    苏信睁大了眼,惊恐地指着前方,还未从刚才急刹车的恐惧中缓过来。

    “有一条狗,它…它迎面冲了过来,快下车看看有没有撞到它。”说着自己也解开了安全带,下车时才发现自己的腿软得打不直,几乎是跌进路深怀中的。

    苏信松开路深看去,车前果然横躺着一只中型犬,是只养得极好的金毛,毛发顺滑,光泽度高。

    路深半跪着,伸手摸了摸它的四肢,快速准确地分析着情况,既没有骨折,也没有外伤。但它依旧半闭着眼,呼吸有些微弱。

    “它怎么样了。”苏信声音微颤。

    “没事。”路深抬头,平静道。

    “没事?没事怎么还躺着。难道是碰瓷?”苏信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团黄色,她只听过人碰瓷的,而她第一次被碰瓷,对象竟然是只金毛。

    路深试着上下抚摸了金毛的胸口,动作轻柔,感到呼吸的情况有所改善,才道:“它被吓着了,缓不过气来,我在帮它顺气,一会儿就好了,你别着急。”

    苏信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原来是吓晕的,差点我也躺着了。”

    “不对,这狗怎么可能自己往车上撞呢,小地方的狗安全意识太差了。”苏信知道她刚才明明放慢了速度,以方才的距离,这只狗完全可以避开。

    “难道一会儿狗的主人会来,然后借此讹我们。”苏信凭着猜想,站起来往前方探了探脑袋,但并未看到人影。

    片刻,金毛喘上了气,它立马站了起来,咬着路深的裤子,又朝着前方吠了两声。两人皆是不解。

    金毛又朝前跑了两步,回来后又咬了咬路深的裤脚往前拽,嘴里嘤嘤地叫着。

    “会不会有人出事了,它好像是要我们,跟它到前面去。”苏信狐疑地指了指前方,猜想道。

    金毛有灵性地吠了两声表示赞同,于是往前走去,见两人跟了上来,这才加快了脚步,二人也小跑起来跟上。

    二人跑了四五百米,远远就看到,有人倒在路边。他俩相视一眼,又加快了速度。

    走进才看出,那人是个中年老汉,只是腿伤着了,意识还清醒。

    巧的是,路深认识这老汉,是镇上有名的兽医——秦毅,他在大舅的农庄里打过几次照面,唤秦师傅。

    “啊,是路家坳的小兽医啊。”秦毅见到来人,脸上痛苦的神情,松了松,“刚才带着毛毛遛弯,被一辆来路不明的车撞了,逃逸了。我这小腿应该折了,外面是皮肉伤,倒不碍事。”

    “好的,秦师傅,你等会,省点力气别说话,我这位朋友去开车,我俩送你到医院。”

    又好一会儿,苏信开着车过来,三人一狗上车后,秦毅又开了口,虽然很疼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但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要交代。

    “路小哥,最近山上有生人进村么?”

    路深想了想才道:“山上有一处宅子在装修,队伍中,有三个村外来的,并不认识。”

    “那你有空的话,帮着盯盯看,但凡异动,打电话给我,不要自己出面。”秦毅说完仰头,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