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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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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几只乌鸦在车的上空哇哇乱叫,远处的几只秃鹫望着陷入绝境的我们。场面异常凄凉。望着他们三人远去的背影,我摇了摇头,这里是喀喇昆仑山,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去,已经是五点多了,三十公里的路最快也得两个多小时,就算他们能挺的住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可太阳下山后,出没的狼群可能随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排长问我们:“害怕嘛”?

    我摇了摇头说:“怕有什么用?不过我到是担心他们三个”!

    排长说:“呵呵!他们下山的心情比我们都急啊”!

    我问排长:“他们走多远了”?

    排长抬起身子看了看说:“差不多一公里了”。

    我静静地听着车窗外呼啸的风声说:“不出十分钟,他们就会往回返了”!

    排长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我说:“咱们守过防的人,那个没领教过晚上被冷风吹的滋味”?

    果然,没过多久排长说对我说:“你还真准!他们回来了”。

    三个人回到车上时全身都在打哆嗦,排长问:“怎么回来了”?

    驾驶员说:“太冷了!我的骨头架子都在发痛!根本就走根本迈不出去步子”。

    少校和上尉绝望地坐到了座椅上,被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尉有意的向我身上靠了过来。头却偏向了车窗。

    过了一会少校问驾驶员:“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干坐下去”?

    驾驶员无奈的说:“目前只能这样,我出发时前指的韩副主任对我说:如果你晚上十点钟之前回不来,他就会按照指定路线来找咱们”。

    少校追问:“那前指到这个地方得多长时间”?

    驾驶员想了一会说:“如果他们走一个晚上,最快也得七八个小时”!听完后大家都沉默了。照目前这样下去,到明天早上我们能不能看到太阳很难说。

    天黑了,车里面很静,只有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在狂妄的喊叫着,几个小时前还温暖如家的车子,现在更像个冰窖。也许梦就是这样吧,突然来临又悄然无声的离去。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困难我都没有担心过,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听天由命了。透过车窗我望着天边的那轮残月,思念不断地从心底涌出,去年探家时的景象一直在眼前出现。我老乡靠在通讯排长的怀里睡着了。

    我想只有安静的睡着,他才不会感觉到痛苦。我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希望总在眼前破灭?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努力地越过冰凉的座椅,我爬到了车的后备厢里,我想找点儿对我们有用的东西,那怕是一点点能让我们活下去有用的东西!除了结冰的矿泉水好像在也找不到其它有用的东西了。我绝望的躺在后备厢里。

    这时,驾驶员打开了车里的灯问:“你在乱找什么呢”?

    我说:“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吗”?

    驾驶员说:“只有几包压缩饼干和结冰的矿泉水,你要吃么”?

    我摇了摇头:“那东西我根本没办法吃进去”。

    这时上尉说:“我出发时给我老婆带了一箱煮熟的羊肉”!

    我兴奋地问:“在那里?他说:”就在你屁股下面压着。我努力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了一边,终于,找到了埋在矿泉水下面那箱羊肉。拿出来几块就说:“羊肉是高热量食物,吃下去会暖和点儿,我们就能挺更长的时间”。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校听完就说:“是嘛!那就绝对是好东西!来,先给我来块大的“!

    我抓起一大块就给他使劲的扔了过去。

    驾驶员一看,着急地喊:“你小心点儿,别弄脏了车座椅“!

    上尉苦笑道:“呵呵!~~先想着怎么挻过今晚上吧。座椅以后可以洗的嘛“。

    我拿了一块羊肉,静静地躺在后备厢里,用手一丝丝地把它们扯开,然后一丝丝地放进嘴里,牙齿不能咬便生硬地咽了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车窗玻璃上凝结了一层白白的冰花,虽然车里有六个人,但温度一直在不断下降。我看不到月亮,思念已经被寒冷打断了。心里的弦崩的更紧。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一直被活活的冻死?我努力地脱掉了鞋袜用手不断地搓柔着,希望这样能让双脚复知觉,但以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双脚已经被冻肿失去了知觉,我脱下包裹在身上的军大衣,把双脚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驾驶员好象不甘心就这样在寂静中继续下去,他关掉了cd骂了一句:“这是些他妈的什么狗屁音乐嘛!越听越想睡觉。什么东西嘛?还一个个艺术家呢“。

    是的!身在这种环境里音乐只能让人更加痛苦。他又对少校说:“领导啊?你看咱们能不能搞点活动啊?我听说军区开车的那帮驾驶员,都挺能讲故事和笑话的,您能不能带个头啊“?

    少校看了看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倒是想讲几个,但在这种地方面对战士我讲不出来“。

    驾驶员问:“为什么啊?不会是黄段子吧“?

    少校笑了笑说:“你小子!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出发时好好检查车辆”。

    驾驶员不高兴地说:“看你说的,这辆车可是前指最新的一辆!我接车到现在半年多了,一直好好的,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少校摇了摇头说:“那好吧,我再现命令你给大家讲故事和笑话,不论什么类型的,那怕是黄段子能讲就一直讲下去。最好一晚上不要停”。

    驾驶员笑着说:“领导!你的表率作用可不太好啊”!

    上尉看了看他说:“让你讲你就讲吧,服从命令”!

    驾驶员看了看上尉说:“那我就讲了?一晚上是不可能,不过我讲完得由你来讲”?

    上尉看了他一眼说:“好吧”!

    驾驶员想了一会就开始讲了,虽然他比我早当兵一年,思想生活上非常丰富,比起我们这些边防连队的士官,在思想观念上要强多了,听他讲了那么多的故事我和苗高波显得有些傻。的确,一年四季守在这喀喇昆仑山上,基本上算是与世隔绝,除了晚上能看会儿电视新闻,其它外界的事情我们真的是一无所知。就像我的一个战友,在山上守了一年,下山之后见人就喊:“天呐!天呐!守防才一年萨达姆就那样完蛋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今晚风是不会停了,耳边呼啸的声音不时的让我感觉到,死神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诂计前指经派出了救援车早就应该出发了,驾驶员专心致志的给我们讲故事,其实大家都没听进去他所讲的故事,谁都清楚听他讲故事,这会只是延续生命的最后一个过程。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讲到激动人心的时候,还会独自开怀大笑。

    少校问他:“你不担心嘛”?

    他反问:“担心什么“?

    少校说:“担心我们能不能被救”。

    接着叹了口气又说:“担心我们能不能活下去”?

    驾驶员淡淡地笑着说:“呵呵,想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飞?跟你们说吧,我哥也在团里当兵,他送我上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肯定会遇到这种情况,思想上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时间的问题。在喀喇昆仑山上开车出事的人太多了。你们军区不是经常处理这种事嘛”?

    少校沉默了一会说:“我以前经常听说昆仑山上的事,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让我遇上了,更没想到会这么艰苦”。

    突然,车外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是狼在叫!。驾驶员顿时一惊说:“不好!有狼”!

    他对我说:“你在后备厢里找些工具出来,拿在手里防身”。

    他小心地打开车门,观察了一会说:“只有两只狼!这会它们还不敢对咱们下手,大家都注意点,千万别睡着”。

    只有我和我老乡依偎在一起,静静地望着他们,我们俩早就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能力,更不用说拿着东西和它们对抗。还好,两只狼围着密不透风的车转了几个小时后无奈的离开了。我的全身以经被冻的失去了知觉,我还在不停地往嘴巴里放肉丝,希望它能起到一定的做用。这时我看到,坐在一边的上尉,把头偷偷的转到了车窗一边,擦掉了在眼角打转以经很久的泪珠。他好像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排长的胃开始痛了,他一直紧紧地按住胃咬着牙,嘴里还是会发生难以忍受的叫声。他还在坚持着,驾驶员早就受不了了,他只穿了一双胶鞋,脱掉后一直用手在搓着双脚,我把皮帽子给他扔了过去说:“包住它也许会好一点。少校一直在浑身打哆嗦,我听到他一直在小声地说:“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十三个小时过去了,车窗玻璃上早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车里的一切仿佛早就以经凝结。除了永远不会停止的寒风,这里似乎找不到可以任何生命的痕迹。

    所有的人好像都睡着了。只能感觉到他们嘴里呼出一丁点儿微弱的气息,一直小声喊着不要睡着的少校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我一直在努力地睁着右眼,我快顶不住了!我就快睡着了…………

    看来这回真的逃不过去了,如果有一个愿望能让我实现,那就是对我的战友和亲人说几句:“战友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兄弟们一定要完成好守防任务。爸妈儿子对不住你们。你们把我养育成人!儿子还没来得急说声谢谢哥哥弟弟,请你们多担待,家以后就靠你们了。再见!再见我的兄弟!再见我的亲人。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期待着死神再一次的招唤”。

    原来死亡就那么简单,只要轻轻地闭上眼睛,就能得到一切所想要的解脱。那些梦想都会在瞬间破碎,那些责任也可以不用在去管,留下的只有一具冰凉的躯。每个人都想在死后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论是好是坏都会想。可我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因为我才刚满二十岁,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人生!不知道什么是花前月下,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美满。虽然在这个繁荣和平的时代中长大,一些时代气息早就袭倦了神州大地,可自从我踏上喀喇昆仑山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青春的激情就已经不再了,我的青春都洒在了边防线,留在了雪山上。并且被它无情地冻结。但是我不会感到后悔,身为一名边防军人,我得到了世间最高的赞誉”昆仑卫士”,我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感情”战友情”我满足了。

    正当我要觉得我就要上路时,好像又有人在背后死死位住了我,晃动着我的身体,呼喊着我的名字:“老董!你醒醒,醒醒”!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是我老乡!是他和排长一直在喊叫着我的名字。

    我问他:“咱们这算是死了嘛”?

    他激动地哭泣着说:“没有!咱们都没有死。我们被救了”!

    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救援我们的车到了。前指派出了刚刚上山,试车的二号车!这辆越野车是团政委的,听说前段时间政委上山时也坏到了半路上,在山下刚修好,到前指还不到十分钟就被指派,由赵副主任带着来救援了。是老教导员救了咱们。赵副主任微笑着看了看我说:“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然后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几个的事,哨卡早就报告到前指了,为了守卫这片茫茫喀喇昆仑无人区,你们已经献出了自己的满腔青春热血,如今又差点搭上一条命”。

    他非常激动,这个在喀喇昆仑山战斗了十几年的”老昆仑”转过身擦掉了眼中的泪花。他叹了口气又说:“由于大雪封山,一路上的路况不明,一直没能把你们接下山看病,作为你们曾经的教导员是我的失职啊!昨天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但心你们的情况,到晚上九点多你们还没到前指时,指挥部马上决定用政委的车来救援。你们不愧是喀喇昆仑山上的汉子!经历过大场面,都坚强不屈的挻了过来!我为自己曾经有这样的兵心里感到无比的骄傲”!

    同来救援的老班长叹了口气说:“喀喇昆仑山就是这样,在弱者面前它永远是那么的无情无义,高不可攀。可以咱们”昆仑卫士”的思想里,它就是脚下的一条路,一条祖国与人民和平安宁的路,一条用青春和热血铺就的路。甚至是一条永远的不归之路”。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终于懒懒的从雪山背后探出了头,露出了它最美最纯洁的红色脸庞,喀喇昆仑山!一片与世隔绝的祖国领土,一片美丽的冰雪世界!一段段催人泪下的故事。我盼望着我们脚下这条下山的路,能像新生的太阳一样孕育着人类一直渴望的新希望。躺在温暖的后备厢里,我依然没有知觉,但我能看到身体已经开始慢慢地融化,两手上在慢慢地往出渗水,心窝里也在不断向外涌动着生命的源泉。驾驶员已经可以活动了!他的心态一直很好,所以这会儿又和政委的驾驶员老何班长聊开了。

    他说:“何班长?你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何班长看着他说:“遇到过!很多次。不过你们还算幸运!我的几个好兄弟就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叹了口气说:“唉!以前我哥老给我讲喀喇昆仑山上发生的故事,那会儿没当兵老感觉他在吹牛,因为这些事情离我们现实的生活太遥远了。当兵后来到这片高原上,身边有好多的好战友,总以为自己年轻力壮什么都不用怕,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清楚人在绝望的环境当中是什么感觉”。他沉默了。

    何班长看着他说:“车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驾驶员说:“是油泵不供油了。当时我也想办法了,可没想到把那个病号的手和胳膊烧伤了。?想打电话求救但这里没电线杆啊!所以就一直在等你们来救援”。

    韩副主任听完后问何班长:“有办法嘛”?

    何班长想了一会说:“我车上有一个备用油泵,但那是刚配下来半年的车,不知道通用不”。

    驾驶员一听高兴地说:“这两种车的结构基本相同!说不定能配套呢”!

    何班长说:“那我只好试试看了!等你缓过来咱们下去修”。

    团里的老驾驶员技术都很过硬,开车会修车很正常。不知道今天何班长能不能把这个六缸车上的油泵装到四缸车上来使用。抱着这点希望何班长带着驾驶员下车了。外面的风依然很猛烈的吹着,看着他们在风中抖动的身体。一个多小时的努力没有白白lang费,何班长终于创造性地把油泵装到了四缸车上!

    驾驶员高兴地坐到驾驶座上呼喊着:“打着了!打着了”!

    他用螺丝刀小心地起下凝结在挡风玻璃上的冰。把空调开到最大,又打开了他在昨晚一直抱怨没最没用的cd机。大声地随着音乐喊叫着,我听不出这种声音是高兴还是悲凉。但他喊的异常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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