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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攒金光,阵盘耀金芒。
“七宝缚妖阵”中,一只八九尺高的赤狐,抖了抖橘红色的毛发、徐徐站了起来。
这赤狐尖嘴狭腮、凤眸狭长,瞳仁血红妖异,透着冷厉幽光。四爪焦黑,身形健硕,臀?后竟如孔雀开屏一般、摇荡着六条毛茸茸的狐尾!
妙静师太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哪里见过这等骇人妖物?声音发颤道:“师、师姊……这、这狐妖盯着我看……她、她是不是要吃人?!”
妙恒师太也是惊得腿肚子转筋。但见师妹吓得几乎要丢开禅杖、自行逃命,当下强作镇定道:“妙静!稳住心神,不过是只妖物罢了!咱们禅修之人、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岂能畏首畏尾!”
便在这时,那赤狐龇着犬牙、伸出腥红舌头,却向两尼抛来森冷笑容。
妙静师太登时吓得面无血色:“可……可、可是,世姊……这狐妖比……比牛马还大!咱们就这套七宝禅杖……万一困她不住,岂不是要糟糕……”
一旁的灵澈方丈见状,知道两位师太未经过这种阵仗,当即宽心道:“两位师妹勿忧!此妖之所以原形毕露,便是因‘七宝缚妖阵’太过强横。她以人形催动阴元之气、难以抗衡,不得已才现作原形,要与我等作困兽之斗。倘或她有余力破阵,又何必虚张声势、吓唬你二人……”
“咯咯咯!老和尚倒有几分见识,不过却只说对一半。姑姑现作原形,可不光是为催动阴元之气。我兽族天赋神通,唯有化了原形、才好全力施展……今日尔等有幸,便叫你们见识一番我狐族神通——迷雾熏风!”
赤狐说罢,六条狐尾徐徐甩动,紫烟青雾自尾间生出,向阵盘外扩散开来。
各守禅杖的七个僧尼,只觉一阵古怪莫名的腥臊气味,透鼻而入,直冲顶门。霎时间目眩魂迷、心旌神摇,修持多年的清净心,竟开始变得燥热难耐。
灵澈、苦竹等几个高僧察觉不对,当即运转体内罡气,松身入定、返光自照。将不慎吸入肺腑的紫烟青雾,以释门功法逼出体外,免得邪障入体,损了禅功与修行。
不眠和尚却素来喜好拳脚兵刃,于禅修一途往往应付了事,此时却面色潮红、妄念已炽。纵然妙静师太徐娘半老,又是一副绛袍博袖的出家人装束,可在不眠和尚眼里,却是脸盘俏丽、杏目动人,更胜过秦楼楚馆的歌舞伎。
妙静师太见不眠和尚直勾勾盯着她,也是双颊生晕。原本惊惧非常的心绪、却松弛下来,宛如春波浮荡、忽上忽下。鬼使神差地、偷眼瞧向那宽大僧袍下鼓胀的肌肉,不由心头一颤,竟有些心驰神往。
两人受“迷雾熏风”蛊惑,竟尔不约而同撒开禅杖、搂在一起,放浪形骸起来……
眼见不眠和尚两只大手、就要将妙静师太僧衣扯下,一旁苦竹禅师忽地腾开左手、结了个手印,拍在不眠和尚后脑,喝道:“淫?心不除,尘不可出!不眠师弟,莫要误人误己!”
不眠和尚眼中狂热之意、当即如潮退去,顿时想起方才荒唐之举,不禁面露惭色。而妙静师太也被妙恒一把拽回,也是面色绯红、低眉不语。
便在几人分神的工夫,妙静师太守持的琥珀禅杖、与不眠和尚守持的玛瑙禅杖,陆续歪斜下去。随即“七宝缚妖阵”阵盘仿佛塌陷了一块,连带着金光世界某个角落、迅速变得稀薄起来。
赤狐眸光一亮,六条狐尾当即挥出,重重砸在那金光稀薄之处。霎时间、整座阵盘剧烈震颤,铺天盖地的金色雾气、开始显出溃散之象。
狐尾击出的力道,透过阵盘、传到不眠和尚与妙静师太身上,两人皆是喉头一甜,口角溢出鲜血来。
赤狐见状大喜,六条狐尾仿佛六条马鞭,轮番抽在金光稀薄处,便要一举破开阵法。
七个僧尼俱是大惊,纷纷稳住心神,加紧诵持《七佛灭罪真言》经文。
苦竹禅师左手扬起,又结了个不知名的手印、抵在不眠和尚后心。将自己浑厚澎湃的罡气,一股股导入到他体内。奈何赤狐攻势愈发狂暴,不眠和尚与妙静师太嘴角血渍、已流向脖颈,将素白的前襟染得一片血红,眼见便要难以支撑。
便在此时,王缙与那杨少侠的拼斗、也已分出胜负。杨少侠终究略逊一筹、被王缙打翻在地,似已受了重创。
苦竹禅师再顾不得尊卑,当下便向王缙呼救,好叫他再祭出那唤作“寂灭浮屠”的紫金小塔,将这阵中妖物一举降服。
王缙撂下杨朝夕,托塔奔来。到得近前,便是挥手一掷。
只见那“寂灭浮屠”脱手飞出,悬停在阵盘之上,滴溜溜转似陀螺。七色宝光再度倾泻而下,宛如长虹,穿阵射入,直接将赤狐打了个趔趄。
赤狐似已怒极,六条狐尾飞快甩动起来,又是一阵紫烟青雾挥散而出,只向王缙飘去。王缙晓得这天赋神通厉害,当即一手挥袖,掩住口鼻;另一手继续结着手印,遥指“寂灭浮屠”,却是以释门罡气操控小塔。
赤狐一面闪转腾挪、躲避宝光攻射,一面哂笑道:“想不到王宫使不但两面三刀,竟还禅道双修,称得上是天纵奇才!只可惜英雄迟暮,时日不多。不论修道、修禅,也再无‘一步登仙’的可能。”
王缙被她戳到痛楚,面色愈发阴沉:“妖物!本官不与你作这口舌之争,只看你重伤之躯、还能死撑多久?!”
赤狐双眸微黯,也知今日被逼现出原形,实是自行压榨修为、只为搏一线生机。若还不能脱困,不但自己性命难保,那被困在殿中的祆教众人、也难逃倾覆之祸。
再看倒在地上的小道士,已是自身难保。本想借他一样东西,好助自己充盈内息、使出另一样天赋神通。如今看来,也是希望渺茫。
然而王缙岂会给她喘息之机?
头上“寂灭浮屠”兀自旋转如飞,七色宝光攻射之势、愈发密集。每每中招,皮毛上便似被烙铁烫了一下,一缕缕灰黑的烟气,夹着焦糊味散发开来,令得她又急又怒、又惊又痛。体内阴元之气损耗飞快,不过十数息后,便又耗去小半。
反观那尽显老态的王缙,却是气完神足、游刃有余。似乎早打定主意,要用这蓄谋已久的法器与阵法,慢慢将她耗死在这桃林中。
“七宝缚妖阵”外,少年伏在地上抽搐,面色由青转白、又很快恢复红润。
原来,就在他气海穴被王缙一剑戳中时,散乱的内息、却惊扰了中丹田的那株“道种”。道种抖了抖那黑白相间的枝叶,旋即探出一根藤条、直抵那受损的气海穴处。
这藤条宛如活物,绕着气海穴翻滚盘旋,渐渐脱了枝叶形状、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细小龙影。双龙交缠,钻入气海穴后、便消失不见。而原本凝滞的内息、才又复原如初,开继续循环奔涌起来。
内息渐复,王缙刺入的那一道剑气,便被先天、后天二气裹挟起来,迅速消于无形。
六识恢复清明,杨朝夕当即听到一旁阵盘中央、传来巨兽的翻滚与哀嚎。悄悄偏过头去,却见一头硕大的赤狐、正有气无力地在阵盘里躲闪,凤眸惊惶愤慨,却又无计可施。浑身上下,体无完肤,被一只紫金小塔中射出的虹光、灼烧得遍体鳞伤。
杨朝夕一眼就认出这赤狐,便是原形毕露的柳晓暮。当即又要翻身跃起,提剑去救。
就在此时,身侧桃树后、突兀伸出一只大手,将他一把按在草间。一道含混不清的男声道:“小子……要我说几次,你才肯长记性?明明本事不济,硬要装英雄、充好汉,你是属猫的么?有九条命可以挥霍?”
杨朝夕心头一喜,嘴上却不肯服软:“原来是神通广大柳前辈!自上回相识,小子便对你仰慕得紧!只是前辈有个习惯,小子却不敢恭维。”
“哦?什么习惯?”那人却来了兴致。
“哼!便是十万火急之时,总要迟到。”杨朝夕不屑一顾道。旋即又握紧玄同剑,便要再度起身,“晓暮姑娘危在旦夕,你却还在这里啰里啰嗦。当真是天性凉薄、毫无心肝!”
说罢,却已挣开他束缚、挥剑攻上。
王缙正全神贯注操控“寂灭浮屠”,一点点消磨着柳晓暮的生机与斗志。陡然瞧见杨朝夕又挺剑刺来,心中也是惊怒不已:
这小子究竟会什么邪术?明明受了重创,不过数息便能活蹦乱跳、恢复如常。如此妖孽小子,当真留他不得!今日定要一并剪除掉才好。
杨朝夕不知他心中盘算,却恼他行事狠辣、反复无常,此番冲上,却是毫不留手。
右手长剑挥刺,平生所学公孙剑法、无为剑法、落雨惊秋剑、新荷残梦剑、劳燕分飞剑等剑招剑意,信手拈来,融为一炉,与王缙承影剑斗在一处,渐渐占据上风。
左手拳掌变换,从前惯熟的搏命九式、卓家拳、夺槊拳、百兽拳、捕风捉影手等各路拳法,随心所至,援臂攻出,却是专挑王缙周身大穴戳打,也要教他尝尝要穴受创的滋味。
阵盘外,方才那迟到的“柳前辈”,正蓬头垢面、嚼着根鲜血淋漓的山兔腿,津津有味看着两人拼斗。不时还出言提点一下,却无出手相帮之意。
杨朝夕懒得理会他,手上脚下,皆是丝毫不敢怠慢。却听得阵盘中那赤狐一声娇叱:“柳定臣!你是来给小妹收尸的么?!还不快扔了手上吃食、先将那王宫使痛打一顿!”
柳定臣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手中还没啃完的兔腿一丢。挥手间取出鱼肠剑,便向王缙攻来:“嘿!老东西,三爷陪你耍耍如何?”
嘴上虽是询问,下手却不容分说,鱼肠剑不过半息、便已递到王缙胸口。
王缙只得又收起“寂灭浮屠”、挥开杨朝夕,怒道:“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