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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满脸讨好的笑笑:“您是胡哥对吧?我叫彭松,彭德怀的彭,武松的松,工程系预科的。你们读哪个系?”
“经济。”胡易草草点了一下头,又开始翻那本《大众软件》。彭松见他不太好说话,便向李宝庆凑了凑:“哎,我说,大家都是中国人,以后咱们仨一起搭伙吃饭好不好?”
“啊?搭伙吃饭?”李宝庆有些为难,偷眼瞥瞥胡易,见他一脸冷漠的只顾低头看杂志,便挠头道:“那你的同屋怎么办?”
“嗨,甭管他!”彭松翻了个白眼:“那老黑又穷又抠,吃他点东西就和要他命似的,还是咱们中国人在一起合得来。”
李宝庆低垂着眼皮叹了口气:“那要不然……”
话刚说了一半,胡易不耐烦的插口道:“你非得吃人家老黑的东西干什么?自己没的吃吗?”
彭松转过身来,一脸委屈的忽闪忽闪眼睛:“我…不会做饭,而且我没有锅。”
“买口锅就是了。谁天生就会做饭?学呗。”
“可是这里锅很贵!”
“那怪谁?谁让你不带锅来?”
“我箱子小,装不下呀,而且搞不好会超重的。”
“我们普通百姓才怕超重。你怕啥?换个大箱子不行吗?”胡易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再说了,一口锅能卖多贵?你有钱坐飞机,就没钱买锅?”
“我,我…”彭松怯生生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宝庆见二人话不投机,忙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糊其辞的应付道:“好了好了。我们俩刚来,也还没考虑吃饭的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不必了!”彭松悲愤的仰头看向天花板:“唉!国人就是如此,出门在外互相排挤,一点都不团结!”说着用力一甩油腻的长发,叹息着穿过厨房回到隔壁卧室,反手拉上了屋门。
“哎…”李宝庆还想追上去说点啥,胡易伸手拽住了他:“别搭理他!还他娘的上纲上线了,纯粹是个傻脸。”
第二天一早,胡易、李宝庆和于菲菲准时来到楼下,闫志文带着他们出门向学校走去。
宿舍楼离马路二百多米,过马路后穿过一片居民区来到列宁格勒大街,再走不远便是地铁绿线站,莫斯科汽车公路学院就在地铁站附近。
主楼外观很漂亮,正前方的小广场上立着一尊高高的黑色雕像,大门口并排八根粗大的柱子,看起来雄壮而又古朴。胡易虽然上学时成绩很糟糕,但肚子里装着不少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依稀知道这大概是仿照古希腊或者古罗马风格建成的。
不过光鲜仅仅存在于表面,楼内部的装修比较陈旧,走廊里灯光昏暗,很容易便让胡易联想到父母单位办公楼里那种压抑的氛围。闫志文带他们跑完入学和落地签等各种繁琐的手续,领取教材之后,来到俄罗斯的第一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玛季是俄联邦指定的语言预科教育中心之一,这里从零基础开始教授外国人学习俄语,主要以小班制为主,每个班只有十来个学生,以确保老师在课堂上能尽量照顾到每个人的学习情况。所以平时上课一般在小教室,只有合堂的课程才会用到大教室。
小教室的面积比宿舍卧室还要紧凑一些,老师面前只能摆两三排桌子。这个班是两周前开课的,胡易几人算是插班生。学生们刚陆陆续续到齐,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太太快步走进教室,嘶哑着嗓子问候道:“大家好。”
“您好。”学生们一起回答。老太太个子不高,一头淡黄色大卷发,满脸沟壑般的皱纹,眼线画得极重,大大的鹰钩鼻子十分抢眼,就像是《蓝精灵》里的格格巫戴上了假发,让人看着怪不舒服的,好在表情还算比较和善。
“噢,我们有新同学了。”老太太微笑着看向胡易等三人,伸手拿起花名册,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棕框眼镜:“好吧,让我们认识一下,我叫柳德米拉,哪位是…于菲菲?”
“是我。”于菲菲规规矩矩的举起手。
“非常好,好姑娘。”柳德米拉在花名册上打了个钩,“那么…李宝庆,是哪位?”
“我!”李宝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噢!很好,多么棒的年轻人啊!请坐。那么接下来…这个…唔?”
柳德米拉盯着花名册,似乎是在反复确认什么。片刻过后,她扫了一圈面前坐着的学生,最后把目光落在胡易身上:“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叫,胡易。”胡易磕磕巴巴的答道。
“噢!亲爱的,你是个好小伙。”柳德米拉慈祥的看着他,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似乎颇有些为难。思量半晌,她仔细把花名册上胡易的名字划掉:“你以后就叫…嗯…就叫安东吧。你同意吗,安东?”
“啊?什…什么?”胡易听得似懂非懂,一脸茫然的转脸问于菲菲:“她说什么呢?谁是安东?”
“你。”于菲菲也感觉莫名其妙,低声道:“她说给你起个俄语名字,叫安东。”
“安东?为什么呀?”
“不清楚……可能是觉得你长得像俄罗斯人?”
“我?!”胡易左右看看:“胡说八道呢吧?我这堂堂的中华男儿,怎么可能像俄罗斯人呢?你旁边那阿拉伯人难道不比我更像吗?”
于菲菲微微耸了耸肩膀:“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她看着你亲切吧。”
胡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结结巴巴的问柳德米拉:“老…老师,为什么,安东?”
“没什么呀,安东是个好名字。”柳德米拉露出和善的笑容:“那么,安东,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今天班里总共有三节课,上午一节,下午两节。午饭是在学校餐厅吃的,李宝庆和于菲菲虽然一路上吃腻了方便面,但初次面对俄式饭菜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只简单就着鸡排和土豆泥吃了几片面包。
胡易却是看什么都很有胃口,几乎将餐厅的新鲜玩意儿点了个遍,对每一样东西都满意的点评几句。尤其是那盘喷香油亮的羊肉胡萝卜炒饭,简直让他赞不绝口:“香!真香!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炒饭!”
李宝庆憨笑道:“你这么喜欢老毛子的饭菜,搞不好祖上真的有俄罗斯血统。怪不得老师第一次见面就要给你起俄语名字呢,我和菲菲就没这待遇。”
“谁知道呢。”胡易嘬着牙花子在心里念叨了几遍,耸耸肩道:“安东,安东。嗯,这名字叫着倒也挺顺口的,还好不是什么懦夫或者什么司机之类的。”
下午放学回宿舍的路上,胡易提议晚上一起聚餐:“在火车上憋了一个礼拜,今晚咱们打打牙祭怎么样?”
李宝庆赞道:“好啊!我看楼下商店有拾掇干净的冻鸡,过会儿买一只回去炖炖,再喝点啤酒,庆祝一下咱们顺利抵达俄罗斯开始大学生活。”
“好,去你们屋,我下厨。”于菲菲拍手道:“我妈教过我香菇炖鸡。”
三个人兴冲冲的买好东西回家,于菲菲在厨房里收拾一阵,噘着嘴探出头来:“哎呀,没有葱姜,味道估计要欠一些。”
话音未落,闫志文推门走了进来:“要葱姜干啥?准备开火做饭了吗?”
李宝庆刚泡上一碗香菇,乐呵呵的擦擦手凑到他面前:“闫哥!我们晚上炖鸡,您留下一起吃吧!”
“不用客气,我晚上有饭吃。”闫志文笑着摆摆手:“怎么样?第一天上课感觉还好吗?”
李宝庆摇头道:“菲菲勉强能跟上,我俩基础太差了,基本听不明白老师讲啥——不过我们老师好像特别喜欢胡易,还特意给他起了个俄语名字。”
闫志文微微一呆:“是吗?叫什么?”
“叫安东。”正在写作业的胡易答道。说完他愣了半晌,挠头看着闫志文:“闫哥,我感觉好像不太对劲。为什么老师第一次见面就要给我起俄语名字呢?还有昨天在楼下,门卫看见我的通行证也有些反应不正常,是不是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闫志文“嘿嘿嘿”干笑一阵,伸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你的名字嘛……说出来的确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