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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申躲在后面看见李宝庆进屋,顿感心中有了底气,拨开人群上前指着胡易的鼻子冷笑道:“啥?给你个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卢布?脸咋这么大呢?我告诉你姓胡的!刚才那个胖子,还有李宝庆,他俩今天一个都跑不了!你小子别在这儿挡横,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王申一边说一边指指点点,食指在距离胡易鼻尖不足一厘米处摇来晃去。胡易缩了缩眼角,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客气?行啊,让我见识见识。”说着突然伸手攥住王申的食指,朝反关节方向轻轻一掰。
“哎哎哎!”王申吃痛不过,惨叫几声扭曲着身子侧跪了下去。屋外的预科生们义愤填膺,冲将过来就要对胡易拳脚相向。胡易急忙松开王申后退两步,屋门随即失守,对方有几人抢先涌入房间,挤在门口的橱子边破口大骂。
胡易暗道糟糕,随手从墙边厨具架上摸起菜刀拎在手中,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向前走了两步:“叽歪什么?都给我老实点!”
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胡易操刀在手只是为了唬人自保,对方却吓的连连后退,如退潮般“唰”的一下撤到了门外。胡易再向前走两步,人群也跟着后退两步,一下露出了坐在地上的王申。
形势变化的太快,王申刚才还躲在人群后面哼哼唧唧揉搓手指,转眼见胡易横眉立目瞪着自己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王申吓的手脚并用向后挪了挪屁股,一脸惊恐的结巴道:“别别别,别激动,大家都是中国人,有话好说。别动刀,别动刀,君子动手…不动刀!”
于菲菲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急忙要过去劝阻,却被李宝庆伸手拦住:“你不能过去,太危险了。对面虽然人多,但没什么了不起的,老胡肯定镇的住。”
“我是担心他伤到别人。”于菲菲焦急的摇摇头,小声喊道:“胡易,你别,你千万别……”
李宝庆走到门口叉腰站住,凑在胡易脑后轻声道:“别冲动,千万别闹出事儿来。”
胡易微微点头。他当然不会持刀伤人,对面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双方又都不肯退却,就这样僵在了门口。
两帮人闹腾了大半天,醉倒在床上的周大力终于悠悠醒转,迷迷瞪瞪发觉屋内众人各个神色异样,忙一脸困惑的翻身下床走到门口:“啊?怎么啦这是?王申?你咋在这?老胡你拿着刀做甚来?!到底出甚事了么?!”
泰国女孩儿也战战兢兢跟了过来,轻轻按住胡易拿刀的手:“安东,杀人不好,请你不要杀人。”
紧张的气氛稍稍有所松动,王申缓缓爬起来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胡易扁了扁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周大力解释,只好伸手指指裂开的门框:“你问小王吧,事儿都是他惹的。”
“唉呀妈呀,你可真能血口喷人呐。”王申离胡易两米多远,气愤愤的梗着脖子:“你问问这些兄弟们,我王申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吗?”
门外的预科生们一起摇头。王申恢复了一些胆气,哆嗦着一条腿仰起脸斜视着胡易:“姓胡的,咱们其实没啥仇,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谁让咱都是一个学校的呢。这么的吧,你把玛季那个小胖子交出来,让我抽他一巴掌,这事儿就算结了,你看咋样?”
胡易一挑眉毛:“放屁。”
王申嘴巴动了几下,没说话。他今晚连连受挫,此时已经锐气全无,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知道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只不过身后还有一帮小兄弟为自己撑腰助威,实在不愿在他们面前折了面子。
而胡易此时满脑子也都是面子问题,五楼的中国人都在面前站着,自己气势占优,怎么可能认怂呢?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之时,有人操着硬邦邦的俄语从旁边走来:“冷静,冷静,要和平,不要争斗。”
众人扭头看去,过来的是一个瘦高个,一头细密的长卷发,脸上满是短胡茬,长得阳光帅气,表情却有几分阴郁,正是之前唱歌调侃李宝庆的阿拉伯人。
瘦高个走到两拨人中间,看看胡易,又看看王申:“今天是你们的平安之夜,对吗?既然叫平安夜嘛,应该平安才对,不要争斗,争斗只会给人们带来苦难。”
有人来劝架,双方同时松了口气,一齐将视线集中在瘦高个身上,但脚下都没挪动地方。
瘦高个稍稍沉了沉脸,高声道:“我是来自摩洛哥的王子殿下,如果你们不马上停止,我明天就要上报宿舍管理员,让学校把你们赶出6号楼。”
这句话显然很有分量,胡易悻悻垂下一直紧绷的肩膀,把菜刀交到左手,王申等人也磨磨蹭蹭转过身去,却不情愿就此离开。
“回去,都回去,王子要睡觉,统统不许吵闹。”瘦高个张开双臂,像赶羊似的轰走他们:“要和平,不要争斗,希望中国人民都幸福平安!”转身又把胡易和李宝庆推进屋子:“你们也要睡觉,晚安!”说着顺手关上房门,飘然而去。
一场风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收场,李宝庆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刚才那人说他是什么东西?王子?”
胡易也听的不太真切:“好像是摩洛哥的什么王子,不太可能吧?王子能住在这种地方吗?”
“扯淡,友大这地方招摇撞骗的多了去了。”周大力不以为然的笑笑:“去年五楼还有个人自称是叙利亚王子,后来我才知道叙利亚根本没国王,哪来的王子。”
李宝庆恍然大悟:“哦,哈哈,原来是个骗子。”
胡易想了想:“那倒未必,听说那些阿拉伯国家王室有很多宗亲血脉,搞不好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王爷家的后代也说不定。”
李宝庆转而肃然起敬:“哟,那这么说来,就算不是王子,起码也是个贵族吧?”
胡易哈哈一笑:“有可能。你就当他是个远枝儿贝勒爷吧,虽然是非洲来的。”
几个人在屋里闲聊了一会儿,胡易开门看看走廊上没人,便将彭松送出了宿舍。于菲菲和泰国女孩儿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李宝庆坐在椅子上屁股动了几动,终究还是没鼓起勇气送于菲菲回家,待胡易回来才迫不及待的迎上去:“老胡,菲菲说什么了吗?”
“说啦,劝咱们以后遇事冷静一些,出门在外以和为贵。”
李宝庆扭了扭身子:“有没有…提到我的事儿?”
“你的事儿?哦,提到了,菲菲让你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务必要顺利毕业,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胡易狡黠一笑:“她还专门叮嘱我转告你,以后俄语方面有问题就去找她,别因为今晚的事不好意思。”
李宝庆愁苦了一晚上的脸瞬间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哎,哎!嘿嘿,好,我一定,一定好好学习!”
“啧,别臭美了。”胡易转身检查了一下晃晃荡荡的屋门:“这门不行了,先拿透明胶粘一下门框吧,明天让管理员找人来修。”
俄罗斯大量承袭了苏联时期冗杂的官僚体系,办事效率之低举世闻名,恨不得放个屁也要写申请、打报告、逐级上报、挨个签字。
修门自然比放屁要复杂的多,因此递交申请之后迟迟数日没有动静,胡易等人也不以为奇。好在屋门这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能关上,结不结实都不要紧。
元旦要去参加使馆组织的联欢活动,周大力一早醒来看看表打个哈欠,见胡易和李宝庆还在蒙头大睡,便取了洗漱用品,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黑头发外国人。
两人同时一怔,周大力迷迷糊糊的揉揉眼:“唔?你找谁?”
小胡子迟愣了片刻,低头看向门框:“你们的门坏了?”
“哦,对。”周大力小声道:“可是我们马上要出门,你下午再来可以吗?”
“好,没问题。”小胡子点点头,匆匆转身而去。胡易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睡眼惺忪的问道:“谁啊?”
“修门的。”周大力扭头道:“快起床吧,该出发了。宝庆,醒醒!”
三人洗漱完毕,穿的板板正正下楼。一辆中巴车正在宿舍区外的马路上等候,李宝庆用胳膊肘碰碰胡易:“你看,是六哥。”
胡易抬眼望去,六哥倒背双手站在车门边,正一脸严肃的对身旁的王申说着什么。王申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一只脚在雪地上不停划圈,直到胡易三人走近才抬头与他们打了个照面,悻悻的转身上车。
“六哥新年好。”周大力满脸笑容:“您今天穿的真帅。”
六哥回头打量一下三人,转身微笑道:“嗐,帅嘛帅,老么咔嚓的,再怎么捯饬也不如你们年轻人精神。”说着稍一挪步,有意无意的挡在了车门前:“对了,听说前几天王申跟你们屋发生了点不愉快?”
六哥三十多岁年纪,中等个头,身板直溜溜的,说话带着稍微有点走味儿的天津腔,一脸精明干练。厚呢子风衣敞怀罩在外面,内穿笔挺的深色西装,系着一条红色领带,黑白方格子围巾随意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气度颇为儒雅。
胡易和李宝庆跟六哥没什么交往,平日遇到只是打个招呼,很少交谈。周大力是他去年办来的学生,关系稍微近一些,于是嬉皮笑脸的说道:“没有不愉快,一点小误会而已,都过去了。”
“那就好,出门上学不容易,能碰一堆儿就是缘分。”六哥笑着将目光移到胡易和李宝庆脸上:“小申子是个好孩子,奏是有副狗脾气,倍儿犟。我说过好几次也不见长进,让他崴点儿泥也挺好。不过呢,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成年人了,有矛盾可以讲道理解决,没必要动手伤了和气,你们说呐?”
李宝庆连连点头,胡易坦然一笑:“六哥您放心,只要别人不主动来找茬,我们绝对不会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