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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社会性死亡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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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罗子衿挤到卧室里放下书包。

    陈盼做好了饭。炸酱面。

    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一口了,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她放了很多蒜泥。一口下去呛的眼泪差点出来,“慢点吃。”陈盼拍着子衿的后背,“学校怎么样?”“还行”“同学们友好吗?”罗子衿突然想到今天白天的那个女生,没做声。陈盼似乎也并不是最关注这个。“吃完了写作业去吧。”

    母女两个人,从来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罗子衿不光是嫌陈盼唠叨,更怨恨她缺失的日子里她吃的苦。从初一开始,罗子衿就会自己洗衣服,寄宿学校住宿舍的时候同宿舍的女生打呼噜,她和陈盼说想换宿舍,陈盼却给她买了副耳塞让她忍忍。周六日回姨妈家住,她总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外面的世界是别人的家,不是她的。寒暑假回来,陈盼总催着罗子衿写作业,空闲了就让她帮忙打理小超市。罗子衿总觉得这假不如不放。如今陈盼还是这样,学校怎么样,环境好不好,同学们友善不友善陈盼都不在意。只是为了铺垫一下,让那句好好学习吧说起来不嫌得过于生硬。

    罗子衿的书桌很小,大了就显得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她拿出课本,准备开始写作业。p235页练习题。她拿出数学练习册,翻开235页,突然愣住了,这书不对劲啊。罗子衿迅速合上书确认了一下封面,是练习册没错,但里面却是一本篮球杂志。什么詹姆斯易建联姚明之类的。她只认识这些人。她迅速反应过来,极有可能是白天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装错了书。她又翻回扉页,果然:孙悦。这人也真会想办法。她没在意,把书放到旁边,先写别的吧。陈盼端了一杯牛奶进来,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妈,帮我把门关上,外面老有人买东西。吵。”陈盼极不情愿地带上了门,然后把欢迎光临的感应器关了。罗子衿立刻起身把门锁上,世界都安静了。

    高中老师留作业都是一个原则,不会让你写完的。一阵奋笔疾书之后已经是十一点了,陈盼也睡了,最后一项是听力作业,罗子衿带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罗子衿感觉窗外刺骨的寒风从窗子的缝隙间钻进屋子里,她握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手心发烫的温度让人放松温暖,慢慢的,那女生读英语的声音越来越空洞。再醒来时只听见陈盼在疯狂的砸着门:“罗子衿你在里面干嘛呢?上学了!迟到了!罗子衿!”罗子衿倏地站起来,看了看表,糟糕!还有十分钟!她把桌上的书胡乱的往书包里塞。

    “哐。”

    完了,陈盼昨天送进来的牛奶撒了一桌,到处都是,孙悦的那本书成了重灾区,罗子衿拿来抽纸赶紧去擦,这可是别人的东西。没成想,越擦情况越糟,写着字的地方墨迹和着牛奶迅速洇开。连孙悦那两个字都看不甚清了。哎呀,不管了来不及了。她举着书冲着学校飞奔去了。不管陈盼在背后生气的呵斥。

    偷偷溜进教学楼,其他班的同学已经开始早读了,越接近班级越忐忑,第一天上学就迟到是不是也太不好了。该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在这朗朗的早读声里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自己班的声音并不整齐,是带着语气的,更像是很多人在聊天说话。她凑到后门听了听,后排的男生们好像在探讨什么小兵和补刀的事。说的兴奋的很,肆无忌惮。她又凑到前门,果然,老师不在。她抑制住狂跳的心,一咬牙心一横闭上眼佯装镇定地往座位上走。这过程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秒,但无异于公开处刑。又是昨天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今天她还多了几分狼狈。她是好学生,脸皮薄的受不住这样的关注。

    她本来的目标很明确,冲着一张桌子去的,但是脚步却越走越慢,这教室里根本没有空位了!怎么回事,难道是进错班了?那不是更让人笑掉大牙?完了完了。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看见了昨天那个女生,她的脸那么白,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但今天那个女生明显心情很好,罗子衿看见她还和同桌高兴地聊着什么,还在笑。真诡异。她前面的那张桌子上趴着一个人。长长的胳膊搭在桌子外面,小臂裹在冬季校服里,但丝毫没影响整体的好看身形,手背上青筋微凸,漏出来的皮肤白皙。长长的腿抵住书桌。枕着另一只胳膊在睡觉。黑色的书包就随手扔在脚底下。拉链大开着,漏出几本花花绿绿的篮球杂志。什么情况?不是说这座位没人吗?罗子衿用眼神试着向周围的人求救,但很明显,没人和她熟,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她进来了。后排的那个女生又像昨天一样看着她。戏谑地挑着一边的嘴角,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罗子衿伸出手,拍拍座位上那个人的肩膀,没反应。她又凑到他耳朵边:“同学。同学。”还是没反应。罗子衿深吸了一口气,拍着那个人的肩膀:“你好!这是我的座位。”这一声没叫醒座位上的人,但是声音大,同学们都听得见,于是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突然齐刷刷地看向罗子衿。就是如此诡异的画面:早自习,全班座位都是满的,罗子衿一个人站在教室里,一会像个透明的游魂,一会又被万众瞩目。可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自己合适的座位,只能站着,任由人们打量。最尴尬的是座位上那个人还完全在梦里神游。第一天上学她就迟到了,还和空气说话,连个座位也没有。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下得来台。她愣在那里,但这种社会性死亡的场面想让她立马打开窗户跳下去。

    “怎么回事?课代表呢?聊开了?”这尖声尖气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暂时吸引了别人的视线,“罗子衿是吧,你怎么站着?”年级主任还是那个样子,黑色的裙子裹着赘肉。罗子衿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个女人又说“叫你们班参加了篮球赛的同学出来一下。”后面那个脸很白的女生用脚用力的踹了踹前面人的凳子。那男生终于恢复了知觉,五官叠在一起皱着眉头满脸怒气地抬头,看见年级主任,又看了看呆立在旁边的罗子衿。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张了张下巴,站起身来的时候罗子衿吓了一跳,自己只到那个男生的肩膀。宽厚的胸膛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等会找你算账。”那男生的声音平和冷静,但字字有声。说完就不紧不慢地走出去了。

    他在和谁说话?我吗?找我算什么帐?是不是在说踢她凳子的那个女生?那为什么对着我说?难道是因为杂志?不可能啊,他又没特异功能。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