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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九安全身而退。
外面的夜空广亵无垠,星光灿烂,她望着东方那颗最亮的星,在心底里默念:公孙武,看到了吗,我已经为你了了一桩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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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确实是个好日子。
前晚下了半夜雨,忽然又停了,使得凉风习习,气温怡人。
枝头的喜鹊不断的鸣叫着,听着就喜庆。
天还未亮时,二房和三房的婶娘,还有孙姨娘带着几个云家的小辈都涌来了绮罗轩。
能嫁入侯府,尽管锦安和高氏出了事让云家无形中上了一层阴霾,但是所有人尽量选择遗忘,只是开心的过来装扮新嫁娘。
老太太还老了一张脸,亲自登了老姐妹张氏的门,请她当个十全奶奶为孙女来送嫁。
云语安没来。
虽然在云家住了十多年,现在她就像是云家的耻辱,没人敢请她。
所有人都记得,当初她嫁入郑家时,高氏是为她风光大嫁。但是老太太都没能出面将张氏请过来。
老太太这是故意在为云九安长脸。
嫁妆在原有的基础上,老太太又将自己手里头的两处庄子和一间旺铺给她添了箱。
云九安明白老太太这番动作的意思,她是在向她表示道歉,为没有识破高氏的真面目,任她磋磨了她这么多年而表示歉意。
二房三房的人都没有表示异议。他们眼见她并非自小那个任人欺凌什么都不懂的小庶女,凭着她一手了得的医术干了不少大事,还能得侯府二公子的青睐,将来这云家,少不得要多倚靠她。
让她嫁得风光一点,日后便会多念着娘家的好,多多对娘家的小辈提携也就在其中了。
倚罗轩里尽是人声,叽叽喳喳的,尽是围着新娘子一个人打转。
有的打水的打水,帮着换喜服的换喜服,开脸的开脸,梳头的梳头,和着不绝于耳的吉祥话儿。
不一会子,云九安就被她们整得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哎哟哎哟,瞧瞧我们新娘子,真的是仙女儿下了凡尘,怎么会这般好看?”二婶高着嗓门直叫唤。
“可不是嘛。瞧我们小仙女儿,这模样是谁娶了谁有福。将来必定能生上十个八个大胖小子……”
十全奶奶接了话儿,听得云九安差点翻了白眼,她又不是母猪,生养那么多,两年抱一都要生二十年,这是在祝福她还是在咒她?
这时有人将沉重的凤冠往她头上一戴,她被压得脖子一沉,终于忍不住抗议道:“时辰还早呢,不可以等会再戴么?”
“马上就快到吉时了,哪里时辰还早?”十全奶奶笑开了怀,“你听外面已经吹吹打打开了,炮仗也一串连着一串在放,只怕是新郎倌已经等不及在破门。依我看你现在得马上把盖头给盖上,莫要到时候舅佬倌来背妹妹的时候,你还在这里墨迹着戴凤冠。”
她的话引来屋子里一众的哄笑声。
云九安不满道:“可是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一口饭都还没有吃,我饿得慌,能不能称给我点吃的再说?”
十全奶奶又笑道:“我的好姑娘呢,你现在吃吃喝喝可就要花了妆容。等拜了堂进了洞房,自有人给你送吃的,先忍忍。”
云九安无语凝噎。
好在她机警,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接过秋韵悄悄塞过来的桂花糕,在盖头底下悄没声息的给偷吃了。
因为没有水,差点就哽在喉咙里下不去。
云府外,披红挂绿,鞭炮炸得震天价响。
在烟雾沉天中,一队迎新的队伍在欢快的喜乐声中终于到得大门外。
骑在高大骏马上的新郎追倌眉目如画,喜笑颜开,不断抱拳向四周看热闹的乡邻们致意。有管事的连连向人群里抛散着喜粮,惹来不少小孩大人的哄抢,场面好不热闹。
同时人群中还有人在不断品评,无非都是赞美新郎倌之词。
而在这些拥挤的平民中,不断穿插着不起眼的汉子。他们一脸凝重,一副戒备之色,很显然在警戒着有人破坏这场喜事。
不远处,随处都可见穿着铁甲的护卫在四处巡视。
整个迎要的队伍包括云府外,隐隐都处于一种无形的护卫之中。
人声继续沸腾,云家人早将大门关上,那些迎亲的在外面狂拍门。大门终于开了一条小缝儿,伴随着漫天的糖果和银瓜子的抛出,那厚实的大门总算被糖衣炮弹给磺开。
人群又朝里涌,一些年轻力壮的拼命往里挤,新郎倌竟也不顾他斯文俊秀的外形也挤了进去,最先到达正堂,跪地正正经经地给云忠良和老太太磕了头。
喜娘早已和云允铭熟门熟路的跑到内宅,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给迎了出来。
于是又是一路糖衣炮弹,开出了一条出门的路。云允铭笑着将新娘子送到花轿里。
喜娘的吉祥话像串了绳儿一般蹦了出来,让人如雷贯耳,云九安不得不大为感叹中国语言的精妙和变化无穷。
在司仪吆喝声中,花轿被抬起,后面迎亲送亲箱妆挑子跟了好长一大串,随着鞭炮声再次响起,众人吹吹打打着喜笑而去。
云九安坐在花轿内,只觉一阵晕晕乎乎,沿路都是人们的恭贺声,小孩儿的打闹声。她捂了捂胸口,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意,终于是要嫁给她认定的那个人了。
迎亲的队伍似乎绕了很久,就在她以为快要到地头的时候,忽然自吵嚷的街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花轿停止不动,所有人声不约而同诡异地静了下来。
风声呼呼。
“齐王匆匆而来,是想来为宋某道喜,还是想来讨杯喜酒喝?”
须臾之间,就听到宋砚宁清越的声音自轿外响起。
云九安一怔,从蹄声听来,李琮玉似乎来者不善。
李琮玉此时一身玄色锦袍里露出白色的绫锦深衣,鲜明而冷。衬着一张眉目精雅得令人窒息的脸,丰神皎洁,寒意微凉。
微微挑起的长眉下,眸子明亮迥彻,令人眼晕。
在他那样的目光逼视下,所有人都感觉心头被戳了戳,剑刺一般的冷痛。
“宋大人,你是一定执意要娶云九安?”
众人面面相觑,这位齐王爷莫非是来抢亲?
宋砚宁眉眼飞扬,“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
“本王若不准呢?”
“王爷,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我与她两情相悦,王爷若横插一扛,也不怕这天下悠悠众口?”
李琮玉傲然,“本王若怕,今日就不会等在这里了。”
宋砚宁笑了,过人的容色令天地为之失色。
“王爷,我记得,当初这桩婚事还是您亲自帮我说的媒。怎的现在又闹这一出?”
李琮玉逼视着他,“若你不用障眼之法,本王又怎会帮你去上门求亲?退一步说,本王后悔了。所以今日这婚,你们不成也罢。”
宋砚宁再次笑了,“王爷莫非想用手中权势强抢不成?”
李琮玉横马在前,“宋大人若不逼我,一切都好说。”
而还不待宋砚宁说话,已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抚掌而笑,“好气魄,真是好气魄。大庆齐王为夺美人,不惜半路拦截。从古至今,我还未曾见过哪位王爷真敢当街抢臣子之婚的美事。此番之举,日后流传开来,堪称佳话。令本太子大开眼界。”
此人气质非凡,面像虽然偏阴柔,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尽的贵气。
有人在人群中惊呼,“东临太子刘执?”
坐在轿内的云九安也动了容,刘执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若不是强忍着,她差点就要掀了盖头看个究竟。
“刘太子,这里可不是东临。你一个他国之人,可不要在此胡言乱语。”宋砚宁并不恼,反而含笑轻飘飘警告。
刘执皮笑肉不笑道:“诶?我今日可是诚心在恭祝宋大人新婚好合之礼而来,何来胡言乱语?看到齐王抢亲,我做为一个看热闹的群众,就不能出来发表一下看法嘛?”
“刘太子,这里并不是你一个外人调侃的地方。来人,把刘太子请回驿馆。”李琮玉皱眉大喝。
有护卫应声,立即就要上前送人,刘执已自找台阶,“罢了罢了,你们大庆人既然不欢喜我这个东临人在此看热闹,我不看就是。事后再去听说书先生描述也是一样,哈哈……”
他带着护卫大摇大摆而去,就在云九安以为场面要再次隐入僵持之时,又有急马奔来,“传圣上口喻——”
一个太监骑马直接奔到李琮玉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琮玉脸色一变,怒瞪宋砚宁,“宋大人,你好卑鄙。”
宋砚宁微微一笑,“王爷过奖了。”
李琮玉脸色阴沉,策马至花轿前,透过那重厚重的帘子,云九安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
最后,他终于是一言不发的策马而去。
众人如释重负。
鞭炮声再次响起,喜乐同时齐吹,为了驱散之前的不快,甚至声音更响亮了。
宋砚宁将马骑到花轿旁,低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九安,没事吧?”
云九安轻笑,“放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