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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都无计可施时,几道惊雷的出现使局面有了转机。
伴随着切断黑发的雷光,还有挥起阵风的铁拳,雷婷和姚灵灵从天而降。
一道雷光击中了安然右手边的黑发,将之切断。曜日穴解封,安然瞬间将其内的紫焰释放而出,烧尽了束缚自身的所有黑发。而后掉头为沈乔生解围。两人脱困后,又将半空中被困的白也菲救了下来。
“多谢姑娘相助!”安然朝不远处的雷婷、姚灵灵抱拳道。
“危难当头,不可分心!”雷婷看也没看他,只紧紧地盯着那卷土而来的黑发。
无数的黑发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个足有两丈高的巨大女子像,她的双眼如同黑洞,深邃不可见底。她的嘴巴裂至耳根,形如一只青蛙。黑发组成的脸上,竟清晰可见的沟壑纵横的创疤。
“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哈........”
黑发更加狂暴了,如同一条条巨蟒般四处游弋,蹂躏着这片土地。
身在上面的四个门徒支撑了那么久,终究是没能撑住。他们就像刚才的安然他们一样,被那此起彼伏的黑发擒住了。缚于半空之中。
这时,地面忽然涌起了一团红土。那泥土团子足有一个磨盘那么大,它飞射至半空中,刚好飞到了何铎的身旁。泥团陡然张开,里面竟是一个由红土组成的“人”。他手持一把石刀,“刷”地一声便划开了何铎的衣物,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即深且长的伤口。
鲜血喷溅。
“六师弟!”安然大吼一声,拔地而起,手中凝聚一团血焰,如箭矢般朝那红土人飞射而去。
可还未等安然的血焰飞到,那红土人便已在半空中土崩瓦解,散成了漫天的飞沙。火焰与何铎擦肩而过,落在了最顶层的黑发上,又引发了阵阵爆炸声。
就像是受了启发般,那黑发也改变了它的进攻方式。竟学着那红土人,在地面上拾起一颗颗石子充当武器。朝安然等人掷来。有些拿不到石子的,干脆救捧起一抔土,胡乱丢来。
刚才那个红土人没再出现。或者说,它在等待再次出手的机会。
安然等人被凶魂逼得左支右绌。虽然这些石子沙土什么对他们无法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却让他们不得不花费时间与精力去躲避。安然、雷婷、沈乔生、白也菲四个人踏着不断缠绕的黑发,攀升着,直至半空,直至将那几个被困的门人救了下来。半空中火焰与雷电如同一把把刀,切断了黑发交织成的巨网。
四个人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毕竟是门徒,没有几个正徒的修为。在经受过黑发的一轮捆缚之后,他们的手脚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此地不能久留,咱们快走!”安然当机立断,手中凝起一紫一红两团火焰,“朝西进城去,你们跟着我!”
几人点头,纷纷背起了那几个无法动弹的人,跟着安然朝西边杀去,柳青禾也默默地跟了上来。雷婷将背着的何铎扔给了他,自己开始垫在最后面阻挡着那些穷追不舍的黑发。
终于,众人破开了黑发的包围,前方已见宽阔之地。而就在面前不远处,一个黑衣少年捧着个坛子正朝这边没命地狂奔着。
是荆离,还有他手中的药童。
“那是?”白也菲见到突然出现的荆离,竟有些分神。不觉间被那身后窜上来的一束黑发击中,连自己带背着的人都飞了出去,正好朝着荆离的方向而来。
荆离正跑着呢,忽见两个黑影从头上落下。一个已经划过他的头顶,砸落在身后的土地上。另一个正朝着他的天灵盖砸下来。不得已,荆离只好将药童放于地上,一个后撤伸手接住了那个掉落下来的人。
匆匆一个照面,荆离只知道这是个女子,因为她的身上带着清淡的香气。出于男女之别,他迅速将那女子放到了一旁的地上,告了声罪。闷着头捡起坛子继续往前奔跑。女孩带着面纱,容貌也没看清,他也没闲功夫去多想些别的东西。
和雷婷她们打了个照面。此时的黑发似乎追倦了,正往里缓缓缩回去。
“小荆,你这是怎么回事?”雷婷出声道。
“林卓,我找到林卓了!”荆离没有停下脚步,绕过了雷婷等人,继续朝里面奔去。
“诶!兄台,里面危险!”安然回过头来,呼喊道。
荆离没有回话,头也没回。
眼前逐渐被遮天蔽日的黑发所笼罩,它们似乎还在观察着荆离,并没有对他动手。但凶魂刺耳的尖叫声还是令荆离倍感不适。乱坟岗里冲天的腐臭气息更是叫人作呕,叫人头晕目眩,可他不得不前行,他必需要前行。
慢慢地,他来到了黑树林的最深处,他来到了那个巨大的女像面前。
荆离将手中的坛子放下,抬头直视巨像,扬声道:“你可是那冤死之女苏五娘?”
凶魂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尖叫着喊道:“卓儿......还我卓儿!!”
漫天黑发蠢蠢欲动,它们狂欢似地抖动着,似有一言不合就将荆离撕成碎片的意思。
“林卓!你要找的林卓!在这里!”
荆离一字一顿地说着,他将眼前的坛子缓缓推出,同时,浸泡在里面的药童也慢慢地伸出了他的小脑袋。
“卓儿......卓儿?卓儿!”凶魂的声音变了,从歇斯底里的癫狂,变成了质疑,又变成了难以置信。
黑发伸出,它们随着巨大的女子像而动,前所未有地缓慢,前所未有地轻柔。
女像凑了上来,仔细地端详着药童的模样。
“你!真是我的卓儿!我的儿啊!!!”黑丝中缓缓伸出了几缕,化成了一条常人大小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药童的脸颊。漫天尽是泣不成声。
“娘亲!”药童轻念着,语带哭腔。
“我的孩儿,为娘对不起你啊!告诉娘亲,你怎么落得如此模样?是不是有人害你?娘亲为你报仇去!报仇去!”凶魂说着,再次变得狠戾,漫天黑丝竟又张扬起来,似要冲破云霄。
担心荆离的安危,雷婷等人又折了回来。随他们过来的,还有气喘吁吁的怪医孙亭,看得出来他为了跟上荆离的脚步有多拼命。几人站在了荆离的身后,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娘亲,我这样子不是别人害的。那天掉入了河里,被冻伤了身体,是孙先生把我救回来的。如今只能泡在这药罐子中,才能保住性命。往后也许能不再依托于这烈性药物,只是我同先生都不知,还需多久。”
“不!不!”凶魂的声音变成了哀恸的抽泣,“我的卓儿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应该是.......该是活泼的,该是健全的好孩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黑发开始狂暴了,有些自控不住的,竟朝荆离等人袭来。好在数量并不多,安然和雷婷同时出手,将它们皆尽焚烧,击毁。
“娘亲,您听我说!”林卓正色道。
随着话音落下,那疯狂的黑发也渐渐沉静下来。女像靠得更近些了,它从中裂开,露出了苏五娘那干瘪的尸身。
“当初师父将我救起来之后,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将我救活。并且让我住在了青竹庐里。我一开始不信任师父,所以没跟他说您的情况,只想等脚好了之后亲自寻您去。可后来,听来就医的病人说,您已自绝与东郊。您知道吗?那时孩儿的天都塌下来了!”
“对不起,卓儿!对不起.......”
“不,孩儿不恨您,孩儿从来都不恨您。”药童笑道,“于孩儿言,您就是一切。您是孩儿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可是,您不在了,永远都不会来看孩儿了,那时候,孩儿真想随您同去,这世间真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了。所以那些天,我不吃不喝,将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
“吾儿啊!呜呜呜.......”四周传来了苏五娘嚎啕大哭的声音。
“孙先生对孩儿很好,他没有责备孩儿,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某一天清晨,先生搬我到院子里晒太阳,他让我看看地面爬行的蚂蚁,随手抓上来一只捏在指间,让其在掌心攀爬。我看到,看到一只小小的蚂蚁在先生的手中拼命地挣扎着,不断地尝试着,找寻活下去的方法。我依稀明白了先生想要告诉我什么,但那时还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我不该就这么死了。”
“后来呢?”
“后来先生教我识字,教我道理,才渐渐明晰,蝼蚁尚且惜命,吾生而为人,身体发肤为父母所赐,岂有作践之理?因此再没做轻生之事。”
在场所有人,除了孙亭之外,无不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童能讲出来的话。他,是得经历了多大的磨难,他又是得有多坚韧的意志,多豁达的心态,才能将这些讲得如此云淡风轻。
所有的黑发都低垂了,它朝向的是怪医孙亭。随之低垂的,还有那干瘪的女尸。
“先生高义!小女子不胜感激!”语调中,是满怀的感恩和敬佩。
孙亭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欠身,算是回礼。
“娘亲,虽此身已残。但我坚信,只要跟着师父,吾之一生,定能有所为,定能不负爹与娘的养育之恩!所以,娘亲,您安心去吧!不要再为难那些无辜的人了,该死的,都已经被您杀尽。请您让白衣城恢复往日的安宁吧!”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中,没有人敢说话,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干瘪的女尸上。
“哦.......是......该.......走了么?”凶魂的话中带着恍若隔世的迷茫,又有着深深的不舍,“卓儿,娘亲走之前,可以抱抱你么?”
“孩儿求之不得!”药童张开了他的双手。
黑色的发丝再次凝聚,化成了一个正常女子的形象,轻轻地将药童拥入怀中。
“永别了,卓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后,不要再想娘亲了。”
“娘亲!孩儿不可能不想您的......”
遮天蔽日的黑树崩塌了,漫天的黑发开始断裂,消散,在半空中化为灰烬,亦或落于地面消融。就像是天上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雨,所有人的视线斗变得模糊了。
脚下的赤土,也慢慢褪去那血一样的颜色,变成了它原就该有的棕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