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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荆离愣神之际,一道自火焰中穿行出来的身影消解了他的疑惑。
那人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身上取下,投入了那地上熊熊燃烧的血焰中,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麒麟宗弟子的服饰。
“是你啊!”荆离的脸色逐渐变冷。
“嗯,你比我预料的完成得更出色,我原以为你会有一定的实力,但没想到你竟如此强悍,更没想到你竟能逼得他使出彼岸花开。也正因如此,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得手。”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晚你跟凶魂对话的时候,其实我就在不远处。本想回摇花客栈取点东西的,也算是撞了大运吧。”
来者是谁?
正是那麒麟宗的正徒之一,内门弟子中实力仅次于安然的少年英杰——沈乔生。
“所以从那时候你已经盘算好了是吗?好一招借刀杀人!”荆离讥讽道。
“兄台过奖了。”沈乔生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短刀,他轻轻地在身上划出了一道伤口,虽然很浅,但是一直从左肩拉到右边的肋骨处,看着像是遭受重创,“做戏嘛,还得做全套。”
手中的短刀被沈乔生催发出来的血焰炸得粉碎,刀的碎片遗落在凌乱的地上。
几乎在沈乔生跪倒于地的同一时刻,三道身影出现在荆离和他的面前。
其中有一面白如玉,温文尔雅的中年人。他身着宽大的黑色布袍,布袍上绣有踏云而飞的黑爪血麒麟图样。
此人身材伟岸,站在那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再加上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若是胆小者与其对视,怕是要被吓破胆子。
这人荆离见过,刚到内院的时候有一面之缘。那是麒麟宗的现任宗主,素有侠名的养虫人——沈北峰。
另外两位年纪偏大些,两人都做道士打扮,身着朴素的褐色布袍,盘着发髻,气势稍内敛,但也有种如山岳般坚不可摧的厚重感。
能跟着麒麟宗主一同到来的人,想必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荆离料想,他们应该就是麒麟宗的两位大长老,在江湖上同样颇具声威的养虫人:黄智、徐予。
沈北峰扫了荆离一眼,又瞥向地上安然的尸体,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色,最后把眼神定格到沈乔生的身上,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师父!”沈乔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此人借取回吕师弟遗物为由,到我宗内院杂物间偷窃财物,被我与大师兄发现后慌忙逃窜。我同大师兄追到此处,与他火拼起来,未曾想此人修为极深,不仅将我重创,还把大师兄给,给.......”
荆离看着沈乔生的表演默然不语,他知道,此时此刻再多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沈乔生精心安排的棋,如今杀局已成,他与其多费唇舌辩解,倒不如想想在这天罗地网之中,可还有求生的间隙。
“找死!”沈北峰听完徒弟所言,双眼一瞪,手中霎时化出一团血焰。他一挥手,一大团猩红的火便朝荆离飞来。
麒麟宗主的血焰跟安然自然不是一个级别的,隔得很远,荆离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那藏在血焰中狂烈的爆破之力。
他毫不怀疑,只要中了这一团血焰,他下一刻就会被焚成灰烬骨渣。
就在这时,麒麟宗的一位长老忽然闪身到荆离的面前,他的手中燃着紫焰,纯粹的紫色火焰在他的手上化成了一个圆形的盾,接住了沈北峰投掷过来的火球。
虽然后退了几步,但他总算是在沈北峰的手上救下了荆离的小命。
“徐师兄,你这是?!”沈北峰面露惊怒之色。
“宗主,稍安勿躁。”徐予散去了手中的紫焰,掸了掸站在身上的灰尘。他回头看了荆离一眼,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在看一样物什,“我只是觉得,就这么杀了他,未免有些可惜。”
沈北峰的脸色渐缓,他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血玉尊者近日愈发暴躁,融天洞几乎每夜都会传来异响,有时更会撼动山体,引发震颤。想来应是对咱们的贡品不大满意。”
徐予说着,忽然将手指向荆离,咧嘴笑道:“此子如此年轻,却有这等修为,应是不可多得的人杰。而此等人,正是血玉尊者的心头好啊!”
“师兄说得有理。”黄智摸着下颌的胡须,点头道。
徐予继续道:“明日便是献祭大典,我等所准备的祭品仅有一批盗匪,虽人数不少,但血玉尊者必然只当我等是应付了事,不可能降下恩泽。若是将此子放入其中,尊者说不定会念及我等诚心,再育出云纹螽斯来。”
“唔.......”沈北峰望着荆离,陷入了沉思。
近十年来麒麟宗确实出现了一个尴尬的情况,那便是血玉尊者不再赐予云纹螽斯。
随着老一辈的养虫人相继仙去,麒麟宗又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境地。青年一代中天赋过人者不少,如安然、沈乔生、白也菲和之前失踪的吕迁都属上上之材。
可由于云纹螽斯所剩仅有两只,最后只好给予了安然和沈乔生,连白也菲这个颇受沈北峰宠爱的徒弟都只能养紫斑瓢虫。
这是沈北峰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如此,便依师兄所言,将此獠关于石牢内,明日一同献祭于血玉尊者吧。”
此时,陆陆续续有麒麟宗弟子赶到这里,瞧那数量,应有五六十人之众。其中也包括了荆离所识的白也菲、何铎等人。
“师父,这是?啊!!”
白也菲乍见安然的尸体,吓得花容失色。
“唉,宗门不幸......”沈北峰长叹一声,挥手道,“何铎、菲儿,你们两人将此人押往石牢,严加看守,切莫让其溜走。”
白也菲与何铎领了命,一人一边押着虚弱不堪的荆离往石牢那边去了。
“师兄、师弟,此间已无大碍,两位且回去休息吧。”沈北峰又转头对两位长老说道。
“遵宗主言。”两位长老各自作揖,而后身体轻飘而起,径直朝宗门内院去了。
“绍武、季康,你二人明早进城去置办一副楠木棺材;楼娇、李漠北,你二人今夜布置灵堂,人手不够就叫些外门的弟子;蓝东君、陈树威,你二人去取一副担架来为安然收尸。其余人等,除沈乔生外,皆回内院休息吧。”沈北峰镇定地发号施令。
随着宗主的安排,众弟子也逐渐散去。满地狼藉的荒山处,仅余沈北峰、沈乔生与安然那无头的尸身。
沈北峰走到了安然的无头尸身处,蹲了下来,他仔细翻动着安然的尸体,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致命伤虽是刀割脖颈,但在死前,腰部似乎中了血焰的爆破。”
沈北峰没有回过头来,但是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铁锤一般捶打在沈乔生的心上,令他越来越不安:“安然之死,你不无关系吧?”
沈乔生没有回话,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之色,手中悄然亮起了一抹血焰。但很快,他便又挥散了手中的火焰。
他自己也很清楚,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哪怕自己偷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沈北峰回过头来,鹰隼般的眼睛斜睨着沈乔生,一股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将沈乔生压得跪倒在地。
“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沈乔生一咬牙,低声道:“没错,是我干的!”
“为何?”
“此人不除,我势必永远屈居人下。只有他死了,我才有机会成为接掌麒麟宗的人!”沈乔生见师父并没有动怒,胆子便越发大起来,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
“没想到你如此年纪,便已有这等城府和心计。我算是小瞧你了。”沈北峰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朝沈乔生这边,“不得不说,你干得很好。”
“.......”
沈乔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沈北峰接下来的话。
“虽然同门相残让宗门损失了一个天才,可相比于宗主之位旁落,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毕竟,自十二代宗主沈乐开始,百余年来,我麒麟宗的宗主都是姓沈的,以前该是这样,以后也该是这样,容不得旁人插足。”
“所以,师父,您并没有责怪我?”
“哼,责怪?”沈北峰戏谑一笑,“就算你今日未曾动手,我也会找个机会抹除安然这人。只是苦于黄智徐予这两个碍事的东西,我还得斟酌一个足够合理的名状。如今你设好了局,将祸水东引,不仅除了人,还为血玉尊者提供了一个上好的祭品,可谓一石二鸟。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谢师父夸奖!”沈乔生心里得意,连忙抱拳躬身,斩钉截铁道,“徒儿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你现今最重要的事,是不断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等到时机合适了,麒麟宗主之位,自然是你的。”
“徒儿定然不会辜负师父的一番期望!”沈乔生欣喜若狂,兴奋得浑身发抖,他连忙单膝跪地,就差给沈北峰磕头了。
“这里没什么外人,可以不用叫师父。”
“是,父亲!”